我倒也興趣油然,開口道︰「當初是殺不得。現在已經沒必要殺了。連薛仁杲都降唐了,他自然也就假降變真降。殺了他,不過圖一時痛快,若是不殺,大力安撫反而可以收復西秦降將,使之成為唐軍一支勁旅。何樂不為?
「哎呀,風公子真是穎悟絕人,讓我們汗顏。」侯君集忽的就跑來拍我的馬屁。
我沒覺得心花怒放,反而覺得奇怪,按理說,這麼淺的道理,長孫無忌和房玄齡不會想不通。既然這樣,那麼就應該是……
「哪里。我這種小聰明實在上不了台面。」我斜睨了李世民一眼,接下來我說這番話,你可是要請我吃飯的,「是秦王殿下勝算無遺,天縱英武,凡人怎麼能比肩?」
「是是是!我也覺得殿下,簡直太神了!」侯君集順溜改口。
「過獎了。」他臉上的表情倒是沒一點謙虛,「世上之人,俱為凡人,概莫能免。」
他仍是笑著,我卻看見他眼底不易察覺的默然喟嘆。
「不,殿下一定不是凡人。我打破了腦袋也想不出殿下的那些道道,可殿下您動動腳指頭就想到了。為什麼?不就因為我是個凡人,而殿下您不是!」邱行恭叫道。
「我不是凡人,又是什麼?」李世民甚感興趣。
「嗯,嗯,是……是……」邱行恭支支吾吾,死命敲腦袋。
「是龍,天生真龍!」侯君集忽然接口。
眾人登時驚詫的愣住。
氣氛復雜里透著詭異。
李世民卻只是淡淡牽一牽嘴角,「這話不對。我為皇子,應是天生龍種。」
「是,是,是。」侯君集連忙改口,「龍種,龍種。」
「這馬兒很漂亮,你不替它起一個名字嗎?」我忽然開口,閑扯一個笑容。
「嗯?那麼,你有什麼高見?」李世民撫模了下鬃毛。
「我喜歡它的顏色,深紫里嫣然的紅,颯露紫好不好?」
「紫燕趨躍,馬騰神駿,氣礱三川,威陵八陣。」他由衷的贊嘆一句,「便叫颯露紫吧。」
他愛馬,只看他那樣深的眼神就知道。只是不知怎麼,那眸光驀地就暗淡下來。
我心一沉,握住他馬背上的手。
輕聲說道︰「失卻白蹄烏,今得颯露紫。一失一得,並無虧欠心傷之處。」
他簡單笑容,因我而起。
「是。看得出你喜歡這馬,將它送你可好?」
「不,我不要。弱水三千我只一瓢。小白足夠。況且,它是戰馬。我不想對它有感情。不論是它,還是白蹄烏,都有那麼一天。多情不似無情好。」
我不知怎麼的,生出如許嘮叨感慨。
他不知道,颯露紫,會在與王世充的決戰中陣亡,更不不知道那文物雕像會在輾轉之後,永遠睡在異國的博物館。不過,誰在乎呢,那已經是另一個傳奇。來不及書寫。
「都依你。那麼,上馬來,騎騎你取名的颯露紫。」李世民不由分說,一把拽過我上馬。
一夾馬肚,已馳騁幾許遠。
「各位,我和風公子先行,你們請便!」
颯颯的風,拍在面上,猶如一個七月的雨,瓢潑的落,凝成一夜的紫露。
「裳兒。」他輕輕喚我。
「嗯?」
他猶豫著,似乎想說什麼,卻又說不出來。
說不來的,一種感覺。
就在我以為他不再開口的時候,他說,
「有你在,真好。真的。」
「是。」
我輕輕答他。
有你在,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