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替我把那琴埋了。我不會再彈。」
沒有人值得我,再彈。
這于我,于琴,都是太深重的痛。
「伯牙謂世再無知音,乃破琴絕弦,終身不復鼓。」李世民幽幽看我一眼,眸色有幾分寒意,「可是這樣?」
我並不解釋,回身欲走。
「裳兒,」他在我的身後沉聲喚我,緩步繞到我身旁,「你可知道,這曲子,是九歌。而屈原,」他眸光一暗,「沉水而死。」
「但願,他也可以去的,這樣潔淨。」
「風語裳!」他忽然一把箍住我,壓抑的怒氣︰「你是我的!別人就算是想把你藏在心里,我也不允許。而你,更不能為另一個人這樣魂不守舍。」
聲調低沉,卻生出威懾之意。
「搴汀洲兮杜若,將以遺兮遠者。時不可兮驟得,聊逍遙兮容與。」我漠然抬頭看他,「你說的,可是這個?」
那悠悠湘曲,舞了幽壑潛蛟,泣了孤舟嫠婦。我始終難以相信,他竟為我而彈。為我這般不值得的人。
那個彈九歌的男子,自始至終,也不曾吟過曲中真意。今天我終于從深愛的男子口中知曉他長久的秘密,他隱藏的不好,技巧笨拙。
他未曾說破,我也佯裝不知。
而事實上呢,我寧願自己天真無知到真的什麼也沒有察覺,或者是一件好事。
「李世民,」我試著掙開他,「你就這麼幼稚?對于一個死者也不願尊重?」
「死者?不管他是生是死,我都要掌控你的所有心思。不能讓他以死人的借口,介入你我的生命。你只是我一個人的!」
「李世民!」我揮舞著禁錮的發疼的手臂,直想捶他一掌,「你以為你是誰!你憑什麼!你憑什麼這樣傷害我!你又憑什麼利用我一次次的傷害別人!我真的恨死你了!我還要我怎麼做?我還能怎麼做?你已經讓任何人都不能進入我的心了,難道還要讓在這些在心外徘徊的人都進入墳墓嗎?你好殘忍!為什麼這麼對我!但凡我還有,還有任何一丁點愛別人的能力,我都並不會像現在這樣痛苦!所以,連這樣也不能讓我保留對他們的感激?」
「不能。」他的聲音冰冷,一如懷抱。「所以剔除他們,所有記憶。」
我濡濕眼眶。為這個男人,絕然的霸道,也為自己的軟弱與無情。
「別,別哭。那些感激,對他們是一種諷刺,對我,是一種間隙。」他輕吻我的額頭,「只有我不夠嗎?那些別人,忘了,不要記得。一絲一毫也不要。」
怎麼有這麼無理霸道的男人?他希望他成為我的全部,可我,只能成為他的一部分。他的一小部分女人,一小小部分生命。
可是,我沒有說出口。
因為喜歡他吻在我的額發。
沒有索取,沒有侵略,只有憐惜,只有呵護。
那種小心翼翼,我仿佛會生出一種錯覺。
或者,這個男人,真的有那麼一點真心。
李世民,我相信的,我相信你是真愛過我。
起碼,在這一刻。
你想過,並且正在努力,給我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