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意見了麼?」他冷眼冷眉,緩緩巡視,氣魄壓制了所有的呼吸,「那麼听我說。我已經派過暗衛一十八人,結果證明,劉武周的防御精當。所以唯一可以走的,就是拼。今夜……」
「怎麼可能沒有意見!」
他听見我的聲音,整個身子猛然一震,朝我藏身的地方陡眼看來。
我負手,一步一步走出,卓然立著望向他。
「風某無禮,還煩請大家先回營休息,讓我與秦王單獨商議。或者秦王願意听听風某的鄙見,舍棄原來的荒唐想法。」
何止是荒唐,簡直就是瘋狂。
眾人既驚又疑,只呆愣地看著我與他對視。
李世民神色深沉,只一揮手,目光並不離開我。
眾人魚貫而出,片刻大營只余我們二人。
他深深攢著眉,眸子幽幽,漩著一渦深淵色,毫無光影。
「就這樣過來?」
莫名其妙地說了句,目光掠過我,他把黑輕裘除下,披在我身上。?
我惱極,只拿肘心抵著,拒不肯穿。
李世民又加重幾分力氣,我仍是頑抗。
明知道他若有心,自己完全沒有拒絕余地,仍是兀自不知倔強著些什麼。
他雙手擎著輕裘,籠在我頸後的手漸漸發冷。
光果的脖頸在空氣中捕捉著他消散的溫度。
他視線下挑,掃過我的下頷回旋至眉頭。
「現在,你有兩個選擇。穿上它,與我談判。或者,就這身單衣,即刻出去。」
我狠睨他一眼。
終是氣泄,罷下手來。
他肌膚發涼,羽毛般掠過我的頸部,替我細細罩好裘衣,將領口的黑綢繩系仔細了。
方才抬眸,眼底溫柔。
「好了。回去吧。」
我氣惱不過,罵了一聲,「李世民!」
他恍若未聞,垂著眸無聲看我。
我雙手執著他的肩膀,才幾天,竟骨頭瘦削,不由氣結道︰
「你到底在想什麼!我知道你很生氣,很不快,你想要把宋劉二人殺之而後快。可無論如何,你都要,必須,忍下這一口氣。大丈夫能屈能伸,你怎麼能因為一時意氣,置大唐基業和這麼多兵將的身家性命而不顧!這不是一場豪賭,這是世上最可笑的同歸于盡!」
「不,這是一場豪賭。我想賭賭看,我們,你與我,是否僥幸得以存活。」他的眸光平靜到極致,竟也算得一脈溫情。
要在戰火中賭一次地久天長,周遭已經山崩地裂,海老山荒;只有他的目光,仍寧靜一派,如古潭舊月影,流漾深深。
仿佛我們只不過是,攜手去看,秋深了的紅楓霜色。
「世民,」我重抬眸凝視他,「我們分明不必賭,不必依靠僥幸。我們可以活下去,只要你拋棄你的固執。你看,你不過說一聲缺糧,就有成千上萬的百姓縮衣節食為你送糧。我們物資短缺如此,宋金剛必定更甚。只要堅壁不戰。我們勝券在握。你何以不管不顧,非要放手一搏?你這麼自私的決定,竟然要十五萬無辜將士為你承擔後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