雙方在柏壁對陣,李世民日日飲宴笑樂。
日子轉暖了些,李世民突然對我說。
「明日我們回一趟長安。」
我吃了一驚,「畢竟是打仗的時候,這樣回去好嗎?」
「不要緊。他們做不出什麼大動作。」他輕蔑地揚一揚嘴角,攬過我發絲,「你呆在這里太久,飯量跟貓兒一樣。披著那裘兒輕飄飄的。現下節氣好了些,行路方便很多。我們在長安養精蓄銳一番,回來時可以出擊破敵了。」
他說即做到。第二日備了車,隨行幾人就出發了。
一路上我興奮莫名。
兩個人任性的出走,像一場風華狂肆的私奔,我們是光天化日之下,沿途掠奪的盜寇。
我一直都喜歡極了這種感覺,跳月兌框架,抽離一部分自己,授以特權,偏離前方長長鐵制軌道,放逐一場華麗的冒險。
撒足狂奔吧,太多不應該去的地方,等著我去撞擊,踫得頭破血流。
「好了,喋喋不休的說了這麼久,還不渴嗎?」他笑容極近寵溺。
我接過他的水一飲而盡。
「看來果然是軍營把你悶壞了。」
「其實也沒有那麼糟啦。」我無害的笑笑。
也不是沒有有趣的東西,只是一旦想到可能跟殺戮有關聯,難提起興致去接觸。
戰爭,無非是怎麼樣行進一場大規模的屠戮而已。
「其實你不需要……」
「我知道,可是……」我似笑非笑,微微撅起臉,「誰叫我傻呢。」
悶麼,只有你不在身邊的時候,才會有那種感覺,心被關牢在門里,門上掛著舊鎖,沒有陽光的,蕩來蕩去。
我們夜半才到秦王府。
我沒有喝酒,卻極想撒酒瘋,纏著李世民要吃廚子做的槐汁蜜糕,玫醬糖和杏仁茶。
「立刻!馬上!」
是,就是要在深更半夜,就是要叫他們夜里爬起來,就是要吃那些甜的發膩的東西。
「好好好……」
他無不答應。
一轉身竟自己親自去了,難道忘了有僕人這種事嗎?
我趴在桌上等了一小會兒,想著不如自己也去,兩個人看著甜點出鍋直接吃好了。
這麼想著就起身朝廚房去了。
廚子果然已經在忙活了。
可是他不在。
「你說這王爺是喝了多少酒啊,大半夜從戰場上回來不說,還親自來叫我們做夜宵?」
「這才是大英雄真豪杰!不過還真讓我受寵若驚,要不是親眼看見,我還以為是在做夢呢!」
我心下一甜,便一步踏進去。
「風公子?你怎麼親自來了?王爺剛吩咐我們把吃食做好了立刻給您送去。」廚子殷勤道。
我有似酒醉,語笑宴宴,「李世民……那個秦王他,去哪里了?」
「哦,方才听我們說了喜訊,往王妃那里去了。」
我怔了怔,仍迷茫道︰
「喜訊?」
「您也還不知道吧?王妃前不久誕下了小王子呢。」
仿佛被人迎面潑了一盆涼水,酒醉全醒,徒余心悸,足尖到額頂,陣陣發涼。
我不知道清醒是這樣殘酷的事。
分明是那麼分毫畢現的清醒,偏偏伴著醉後的頭痛,讓我分不清南北西東。
跌跌撞撞回到房的時候,桌案上送來的甜品已經冷透了。
我塞了一嘴,噎在喉嚨里,咽不下去,卻也不想吐出來。
好奇怪,為什麼又苦又澀,廚子是在欺負我沒有味覺嗎。
是該把那些碟子通通掃到地上砸個粉碎的,可是,我沒有力氣。
只是疲軟的伏在桌上,像一只受了傷的幼貓,盯著淌下來凝固半空的蜜汁發呆,這顏色干涸了,怎麼那麼髒,看得人直犯惡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