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坐在湖邊小亭里,無聊賴地等著。
剝幾粒堅果投進嘴里。
听見身後佩環作響,不由得俏然撒嬌道︰「你可算來了,我……」
笑容木在臉上。
李元吉?
「你怎麼會在這里?」
他面色極復雜的陰沉下去,聲音緩緩抬起。
「呵,虧我的三姐還記得我啊……我真是受寵若驚呢……難道我那神明的二哥沒有告訴你嗎,父王已經要我與他一同出征討伐王世充,我當然是來請他好好指教指教……」
他這一聲諷笑,三姐說得我極不自在。
我別別嘴角,「多謝齊王貴人多事還記得我這個三姐。只是我還有客人要招待。你去別處吧。」
「怎麼?跟我二哥跟久了,就這麼不待見我?」他背手繞桌子搖擺了幾步,頭像死鴨子一樣伸到桌上,拱了拱鼻子,「嘖嘖,這麼好的酒水,是誰有這麼大的面子啊?難不成,就是我那神通廣大的哥哥?」
「過了湖向左,那就是李世民的書房。」
我一副懶怠說話的表情。
李元吉突兀的直起身來,死死地看著我。眼楮的肌肉繃得緊極了,似乎要皸裂開。眼中毒素復雜,有憎,怨,痛,抑或是恨?
「風,」他的眼珠怪異的凸出來,「你變了。」
「哦?」我輕描淡寫道,「是嗎?」
「你在疏遠我……不,除了二哥,你在疏遠我們所有人!怎麼,是他麼?是他逼你的嗎?你就這麼甘心受他擺布!」
「李元吉,我們本來就只在太原照了幾次面。談不上有多少交情吧。好了,快去吧,李世民正等著你過去,而且我的客人快來了,」
「幾次照面?談不上多少交情?好好好,好你個風語裳。我二哥給你洗腦洗得真夠干淨的!」
他猛地摔開酒壺,氣極而去。
我支頤看著他,唇邊浮起一絲苦笑。
首鼠兩端,進退維谷,我不想困在那樣的情景里。世間從沒有所謂的兩全法。我們只能選一邊。既然我只能站在李世民身邊,既然遲早要成為敵人,那麼早早斬斷一切吧。我要明明白白的宣告,我是你的敵人,所以不必對我心軟。只有這樣,到了那時,才可以冷靜的,像一個旁觀者一樣,注視你玄武門下,死死盯著我的眼珠。
「裳姐姐?」
「唔?」我晃過神來,「媚兒,你來了?」
「想什麼想那麼入神?」
「還能想什麼?自然是想你。怎麼樣,你過得好不好?」
「嗯。」她膚光淺粉,笑語縴縴,「很好。秦王是個好人,很照顧我們。」
「都燒了你們房子,竟還幫他說話?媚兒,我真是不知道說你善良,還是說你傻……」
「沖冠一怒為紅顏。」她抿嘴笑看我一眼,微微垂臉,「不過若不是他,我們再風光,也不過是賣笑人。現下我們衣食無憂,甚至可以嫁得一個好人家。不能不說是因禍得福。況且只姐姐一句話,就讓我來見姐姐了。可見,秦王對姐姐實在是,用情至深。」
「好了,不知道你吃了他什麼好處,盡說他好話。還是讓桌上的吃食填填你的嘴吧。」
我們聊得盡興,她喝得酒醉。
我把她扶回寢室,發覺她縴縴指尖竟仍攥著酒壺,不由又氣又笑,除下擱在階上,替她掩好被子。
回身坐在床階下,夜色新涼,月光點點如流螢。
天階月色涼如水,可以坐看牽牛織女星了。
不覺口渴,竟飲了一口殘酒,頭昏昏然起來。
不知道李世民現在在做什麼?
一門心思恍惚的打開門,晃晃悠悠著走,竟也列星漫步至他書房門口。
一窗昏黃,映著他瘦影如燈。
困意襲上來,我再撐不住,倚著身後大石,俯身似海棠春睡去了,一夢湘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