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觸目的紅嫁衣，送至我手。
我沒有試穿。
到了第三天，身邊幾個小丫鬟看不住了。
「夫人，明天就是大喜的日子了，還是穿一穿看好不好？你瞧那衣裳多好看啊。」
「是啊，是啊。我都沒有見過這樣好看的衣裳。」
「夫人，請試穿一下吧，莫為難我們啊。」
我听得一陣厭煩，拿過一杯熱茶就往喜服上潑過去！
那水珠極狼狽的滾了一圈，紛紛從衣裳上落下來。
我冷笑道︰「怎麼？還潑不濕？」
猛然奪過來就狠命撕扯，扭曲的手青筋畢現，那衣料卻連一絲褶皺也無。
我氣極，狠狠丟在地上，用腳來回踩跺。
「哎喲，夫人，使不得，使不得！」
說著她們便來拉扯我。
「放開夫人。」那不驚不慟的聲音，連同他的眉眼，「由她去。」
我死死看著他，冷哼一聲，把衣料子踢到一邊去。
他使一個眼色，下人立時退了。
他自角落拾起喜服，「氣出夠了？出夠了就把這衣服換上。」
我不動。
「水潑不進，手扯不壞，腳踩不塵。」他在我面前抖開那衣服，光潔如新，「連褶皺也不會有的。你盡可以省省力氣。」
我只是死死盯著他。
他騰出手來，將我粘在臉孔的斷發除下，好好收進衣襟，語氣如閑話家常︰
「不是說只有嫁衣好看才肯嫁的嗎？這上古的‘千棠流嵐’，顏色紋路……」他忽然住了口，低頭注視，神情仿若靜靜垂望深淵一漩泊光。不堪遠離，無法靠近。似乎是倦心屈從了那微不可見的螢色。「你曾說過，會為一件美麗吉服出嫁。如今我為你尋來。羽裳霓衣，這世間最美麗的衣裳本就該因你存在。裳兒，憑心而論，你是否認為世間有更美的嫁衣？」
「不，這是我畢生所能想象的，最丑陋的嫁衣。」
他悚然一驚。
「你怎麼會明白，我要的從來就不是這個。我要的，是一個女子歡歡喜喜晝夜不息為自己縫制的紅魔衣。披上之後可以飛去永世幸福。那紅色，應當受到祝福，而不是詛咒。可你看看我手中流淌的顏色，縱是錦繡斐然，卻掩蓋不住本芯的丑惡。」我忽然惡毒的看著他，「沒有一個女子的婚禮，像我這樣屈辱。我無法接受，絕不。」
「屈辱？這就是你的定義？這就是你對我們之間的定義？」
我知道什麼是大怒的前兆，卻忽然覺得，沒有必要，也沒有心思去在意了。
我只是嗆笑著，「不，不，怎麼會是屈辱？是我天天真，是我太可笑了。」我一瞬間完全無法掌控自己的情緒，紅了眼發瘋似的大叫道，「這就是污辱，徹徹底底的污辱!你以為我是誰？你以為你是誰？你以為婚姻是什麼？你究竟把我們之間的一切當作什麼？是你給我們之間下了這麼骯髒的定義，是你！你怎麼可以利用……利用我認為那麼神聖的東西……你怎麼可以……這樣傷害我……」
李世民驚惶錯亂地擁住我，架著我的手止不住震顫。
「裳兒，裳兒，你先冷靜下來，你好好與我說……你在說什麼，究竟發生了什麼？」
我們都以一種狂亂的，駭人的酗酒狀態對話，神志錯亂，精神可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