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見到李淵，李建成便以頭撞地，幾乎昏厥過去。
「你這逆子……」李淵氣極，把身旁一個器物猛砸過去，「來人，給朕……」
「陛下息怒。」
我俯身跪地。
「唔？」李淵見到我煞是驚異。「風……你怎麼來了？」
一室之內，只有一個人的目光，可以烙痛我的肌膚。
我冷靜了面容，似罩上假面。
「太子殿下一向謹言慎行，敬上克禮。深受陛下賞識與百姓擁戴，怎麼可能冒天下之大不韙，做出謀逆之事？再說，僅僅一副盔甲，不過是太子對驍勇之士的褒獎，不足以作為謀反憑證。皇上不贊太子賞罰分明，禮賢下士，卻懷疑太子圖謀不軌，不免叫有識之士心寒。最最緊要的是，此刻太子就跪在您的面前。倘若他真有什麼狼子之心，此時自然會放手一搏，哪里會在這里甘為魚肉，任您裁決？陛下是明君，定能慧眼明斷。」
「那……依你說……該怎麼辦？」
「請皇上立刻召見楊文贛，一驗此事真假。這之前，只得先委屈太子殿下。」
「好，朕依你說的。來人，先請太子殿下移居承陽殿，任何人不得覲見，一日三餐只給粗食。」
李世民冷笑著從我身邊走過，聲音低至不可聞︰「你以為這樣就可以救他？」
果然，楊文贛竟真的反了。
李淵大怒欲狂，親下詔令，讓建成立刻趕赴行在，同時命令李世民去剿平叛亂。大軍未到，楊軍已經潰亂，楊文贛死于部下之手。
「這個時候，你仍是為他求情？」
「不是求情，以陛下的英明，不可能看不透這其中蹊蹺。此次前去說服楊文贛的宇文穎，莫名被斬。您曾下令將杜鳳、爾朱煥、喬公山三人帶至寢殿，欲親自訊問，三人就恰好死在仁智宮前。」我琢磨著李淵的神色，繼續緩緩道,「楊文贛正式發動叛亂不過4天就兵敗身死。如果真是蓄謀已久，怎麼會這樣不堪一擊？唯一的解釋是，這場反叛是臨時決定的，也就是被皇上您懷疑而不得已為之。太子殿下他是皇上您的兒子，您應該最清楚。殿下心性溫文，仁德無雙，是絕不會起二心的。況且他太子地位穩固，實在不需要冒這個險，孤注一擲。綜上總總……」
李淵嘆了口氣，似乎是疲倦的樣子，
「你想說什麼？」
「皇上明智神武，自然明白小女所言。」
他又長長的嘆一口氣，扶著自己的額頭，「傳朕旨意，太子受庸士教唆，兄弟不睦，現將太子府的王珪、韋挺，秦王府的杜淹流放邊陲，以儆效尤。」隨後召來身邊小太監，「去，傳朕口諭與太子，就說‘不听偏信，不存廢立之心。’」
說罷，他仰倒在龍榻上。
我這才意識到，李淵為了平衡這兄弟二人之間的斗爭，不知費了多少心神，手心手背，他的確是想有兩全之策，可苦于無法。
「風，朕以為你是世民那一邊的。」
「我……」「小女不知……」
「在朕面前，你可以說實話，朕已經听了，太多假話。」濃濃疲倦，他額上的皺紋，深得像一個世紀前的戰壕，盡是丟棄的兵屑，銹的銹了，斷的斷了。
「我真的不知道。我願意站在事實的一方。我本不想卷入。」
「朕知道。朕已經無法相信自己的兒子了。你剛才說朕應該最清楚自己兒子的品行，可事實是，朕不知道，朕真的不知道該相信誰。可是……朕仍然相信你。因為朕知道你是個好女孩。不容易，這麼多年，這麼多事，你的眼楮還是那樣，實在是不容易。」
我笑也不是。
「皇上，您偶爾一句話，總叫我費解。但，我已經不是您值得相信的人了，我怕有一天，我也……不能保全自己。」
「很為難吧？」
我的頭沉得不行，仍是生生點頭。
「好孩子，你似乎一直忘了，朕是你的義父。倘若真是為難，不如來皇宮里住。說不定清靜一些。」
我搖搖頭拒絕了。
「遲早要選一邊站過去的。世上豈有作壁上觀的事？太討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