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池一直站在綠洲之外,卻並沒有進去。李望一看她的神色就知道,她是在猶豫,而且不知道為何,眼神中似乎有幾分期待,也有幾分恐懼。這太不像是那個在李望肩頭哭過一次之後,就能忘卻悲傷,直面困難的秋池了。現在,她好像失去了某一種內心的支撐,變得很脆弱,脆弱得如一個多愁善感的小家碧玉。
而且,李望可以肯定,這里面根本不會有可以威脅他們的對手。那個土地爺是唯一的仙人,卻不過三色雲氣,而且只不過是初期。李望心中驀地閃過一個念頭來︰「難道,這里面是有她不敢見的人?或者是事物?秀水河一脈,就剩下她一個了,從未听說過她有什麼親人……」
思量片刻,他將秋池輕輕抱在懷里,握著她的芊芊柔荑︰「不用怕什麼,我們一起進去。」秋池頓了一下,似乎還是有些猶豫,但終于點了點頭︰「好,我們去土地廟。」
很快,他們就施展土遁到了地下土地廟中,直到李望輕咳一聲,那土地爺才算是反應過來,急忙行禮︰「兩位大仙大駕光臨,不知道有何吩咐。」
這土地也看上去已經有些年輪了,只怕該有千歲了,李望這還是第一次看到這麼長壽的土地爺。他的修為是三色雲氣初期,在土地爺圈子里,絕對是老長輩了,而且可以說是出類拔萃,因為很多縣城隍的修為都不及他。但這也恰恰就是土地爺的悲劇,大部分的土地爺,就算是窮盡一生,最終也不可能突破到四色雲氣。四色雲氣初期一個仙人或許可以活上幾萬年,甚至更久,而三色雲氣巔峰期的地仙,壽命基本上不會超過兩千年。
李望不禁有些感慨,幾乎想將一道真元打入他的體內,讓他瞬間突破四色雲氣的境界,這對他來說簡直是輕而易舉的。不過,他終究還是沒有這麼做,因為他的成功,不可復制。眼前的這個土地爺,就算是四色雲氣的修為,也不可能逃過地仙本冊,而且,他也基本上不可能成為城隍。與其讓一個土地爺在地下土地廟再活幾萬年,這實在是太殘忍。
秋池親手將他扶起來,開口問道︰「老人家,我想問你,十九年前的一個雨夜,在這個土地廟的前面到底發生了什麼?」
「十九年前的一個雨夜?」那土地爺思量了片刻,搖頭道,「回上仙,十九年前,這里大旱,一整年也不曾下過雨啊。」
秋池柳眉一蹙,道︰「老人家,你會不會記錯了?那一天,雨下得很大,在沙漠之中,那樣的日子該是很特別的。有一個老仙人到這里來,他說自己好似來等人的,他還和你開玩笑說︰‘借用你的寶地,等一會會給錢的’。」
那土地爺肯定道︰「我不會記錯的,那一年,這里大旱,凡人都躲到別的綠洲去了,我是一整年都沒有交上香火,被城隍廟的黃巾力士抽了十鞭呢……」他說著說著,好像突然想起了什麼,道︰「啊,我想起來了,是有這麼一個事情,不過,那是三百多年前的事情了。」
「三百多年前?」秋池面色唰地一下變得慘白,「你肯定是三百年前?」
那土地爺掐指算了算,道︰「對,我肯定,應是三百二十七年前了,那一天與下得特別大,特別大,而且,不光是這里下雨,附近這一帶都下了大雨。我在這里做了一千多年的土地爺,就那一次的雨下得最大了。」
秋池又問了一遍︰「會不會是記錯了?」
那土地爺笑道︰「不會,那一年還發生了一件事情的。」
「是什麼?」
那土地爺道︰「那一年,在位僅十五年的恆辰大帝退位,新的後土大帝繼位,大赦天下,取消了一次獻香大會。兩位大仙可能是不知道,獻香大會是很難取消的,我一生就遇到了一次。」
秋池著急地問道︰「那之後發生了什麼?還有,你到底有沒有看清楚那個老仙人長得什麼樣子?」「之後啊……」那土地爺回想了一下,道,「那老仙人一直在這里等了很久吧,但當時我太困了,就自顧自地睡著了,等我醒過來的時候,老仙人已經走了,他給我留了一百鼎香火呢。」
秋池問道︰「那你沒有看清楚他的樣子?」
那土地爺道︰「他來的時候,是穿著一件斗篷的,我只是從他說話的聲音判斷,他應該是一個老神仙。我隱約記得,他說︰‘這小老兒,從廣平府到這里,也要走這麼久。’他好像等得很著急的樣子,嘴里還念叨了幾個地方,但我具體記不起來是哪里了。」
秋池追問道︰「他真的說是廣平府?他有沒有具體的說是廣平府哪里?虎山,白雲澤,還是秀水河?」
「秀水河……」那土地廟閉上眼楮想了想,「好像……」
驀地,一道幽光閃過,只一下,那土地爺神形俱滅。這一幽光來得太突兀,也太迅疾,秋池和李望都完全來不及反應。而且,打一下就是神形俱滅,這種手段,絕不是一般的山神龍王可以辦到的。最為重要的是,在方圓兩百多里,李望居然都沒辦法感知到強敵的存在。
不過,秋池顯然是差距到了,身形閃動,急急追了出去。她現在已經進階為七色雲氣初期,雖然雲氣比李望大不了多少,但感知能力起碼是李望的兩倍,這得益于她本身是龍族的天賦,還因為七色雲氣的境界所能領悟的法則與六色雲氣之間是有天壤之別的。這些日子,李望已經不止一次听到「七色雲氣以下界螻蟻」這句話了。
李望怕秋池有事,急忙凝起五行神兵,緊跟上去。
等他出去的時候,就發現在三百里之外,秋池正和一團幽光在那里激戰。掛月輪果然是隨著秋池修為的提高而增強,比之前更加鋒銳,迅疾,富于變化。現在,秋池若是再遇到青裊神君,那一根米黃色的羽毛是絕對石化不住掛月輪了。七色雲氣之下,除了李望這種五個元神在身的怪胎,也絕對沒有誰可以接的下十合。
然而,無論掛月輪怎麼攻擊,卻無論如何也攻不到那一團幽光的周身百丈。
那一團幽光站在當空,也不見他還擊,卻已經立于不敗之地。
而最為主要的是,李望覺得這幽光好眼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