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使暗金長棍的大漢名叫真松,南落從他口中得知其本是跟隨共主伏羲修行的,這次本是有八個人一起,但是路上都死。所護著的族人也從幾萬人減到現在的幾百了。說到這些時,原本對死都沒有皺一下眉頭的漢子竟然悲切萬分,隱有泣意。
南落看著眾人,心中五味雜全,那份自以為恬淡平靜的心卻如暗流一般涌動著。他並無法給予眾人多大的幫助,心中想著若是有妖怪再追來定然要殺個干干淨淨。
告訴他們再向前走應該就會安全了,那里已經沒有妖追著吃人了。眾人千恩萬謝,南落卻覺得受之有愧,連名字都不曾留下。
自被抓到那蒼蟒崖牢籠中時,他就已經知道人族在天下生靈中只是最弱勢的存在。但是當看到人族真正成為眾生口中之食的一幕時,心中卻怎麼也接受不了。
在這些人眼中南落是冷厲的,他們至始自終看到的都只是冷著臉,殺氣凜然的南落。
看著已經遠氣的南落,人群中有人便說道︰「想不到,在除了不周山下的人族中,竟然還會有這樣的人物,真是人族之幸啊。看他這拔劍斬妖的姿態,只怕已經是仙道中人了。這種人即使是在我們不周山下的千萬人中也沒有幾個的。」
「當日共主只是說人族將會有大難,唯一的生路便是大地的東方,現在看來,我們應該是已經逃出來了。」
逃出來了嗎?這就逃出來了嗎?眾人面面相覷,似乎不敢相信這是真實的,回顧這一路,腦海中竟然只有哭泣吶喊聲,和那腥紅的血色,不知不覺間竟然已經活下來了,恍如隔世,不真不確。
南落不曾想過有一天自己手上會染上這麼多生命的血。他不知道為什麼山中各種生靈都沿路捕食人類,仿佛這是一場以天地間人類為食物而舉行的豪華盛宴一般。他沒有那份心思去想,一路上,他只要遇見便殺,臉色冷的如三九天的崖壁一般。
不過好在這些追著人類的都只是一些小妖小怪,並無什麼大妖。
南落已經不知道自己這一路上都殺了多少稀奇古怪的妖怪了,若是有人從天空中看著的話,便能看到天地間有一條已經被鮮血尸體染紅鋪就的道路。
而這條道路中仍然有著許多人類在前行著,就像是從地獄深淵中掙扎都會往上爬一樣,攀爬在尸山血海之中。在這條連通希望和生存的路上有一道青影在閃逝著,所過之處白光閃爍,劍光璀璨。
……………………
天地浩大,深山大澤數之不盡,其中奇妙險惡之處也是難以測度。
不知何時南落突然發現自己竟然進入到了一個白霧茫茫的山谷中,鼻尖似乎沾染著一絲絲若有若無的花香味。大步的向前走著,心神飄忽間驀然驚醒,發現自己竟然仍然身處白霧之,眼力所過之處也只有方圓十多米的範圍而已。
心中一突,警兆頓生。瞳孔中火焰跳動,天視眼下依然是白霧升騰,飄渺無蹤,不知從何處來,亦不辨歸途。那種淡淡的香味依然在鼻尖纏繞著,清淡,若有若無,仔細去聞卻又聞不到。
這是什麼地方?回頭看來時的路,白霧茫茫,哪里還分得清楚自己是從哪里進來的。天視眼下也最多三十多的範圍繞而已,神念散出,卻是更加不堪,竟還不如天視眼所見的範圍,似乎那飄渺的白霧在將神念吞噬隔斷了一般。
南落心中駭然,心道︰「莫非被人暗算了,這是什麼手段,竟如此高明。」一步跨出,人影閃動。他自己感覺自己一遁之下至少有上百里了,可是舉目望去依然白霧茫茫。
略一思索,手腕一翻,一面鏡子突然出現在掌心,鏡面清亮如水。
鏡面清光一閃便出現了一片清晰無比的天地,南落將手中的妖月鏡轉動,只見鏡中的的景物也跟著一一呈現。
一方雪白岩石,雪白岩石僅一張桌子大小,呈圓形。圓石上坐著一個淡紫衣裙女子正低著頭,似乎正在雪白岩石上刻畫著什麼。
南落疑惑的看著鏡中的景象,不知道這女子到底是什麼來路。鏡中女子突然四下望了望,似乎在尋找著什麼,最終卻是將看向南落這里,透過鏡子能夠看到那女子秀眉微皺,似乎有些不高興。突然一揚出手,瑩瑩皓腕在空中一揮,一顆石對從她手中扔了出來。
南落一驚,手中妖月鏡一晃,定神之下才發那只是一顆普通的石子,也沒有被那女子施上什麼法。連忙再向那女子照過去,卻唯留一方雪白岩石靜靜的躺在哪里。
鏡面轉動,立即四下尋找著,幾乎轉了一圈之後卻是沒有看到,再照向那雪白岩石所在的位置時,竟然連那岩石都不見了。
心中驚疑,想著,好在這女子似乎沒有什麼惡意,有心想要離去,卻發現自己雖然能夠了將山川地勢一處處照得透徹,卻在走了大半天依然沒有走出去,似乎依然在原地打轉。
鏡光晃動,鏡中山川流轉,一個身穿淡紫衣裙女子坐在一方雪白岩石,兩手撐在身下的岩石上,金絲的小花邊鞋懸在那里晃動著。她歪著頭,嘴角淺笑著。
當她發現南落鏡當照到她時,笑得卻是更加開心,眼楮彎成了一抹月牙兒。
南落忍不住多看了幾眼,只覺得這女子看上極為的可愛,小巧的鼻子,月牙兒般的眼楮,還有那看去不安份的頭發歪斜的扎在一邊。
她笑的天真無邪,卻又透著一股精靈古怪的味道。
鏡面流轉,場景變幻,南落不再管她。
對于這鏡子雖然已經算是差不多煉化了,能以心神相通。但是對于這鏡子的應用方式卻還少得很。唯一的用處便是這照徹大千世界的功能,可是這也依然無法讓他走出這片白霧。他心中想著若是自己能像那玄冥一個將這鏡子幻化成月亮當空照下的話,那還有什麼地方能困得住自己呢。
凝聚心神,一步步的仔細的向前走著,手中的妖月鏡筆直的朝前面照著,白霧中縴毫畢現。只是那只是在鏡子中清晰的呈現出來,但是眼前卻是茫茫白霧。
南落幾乎無法確實自己走了多久,突然看著前面竟然出現了一方雪白岩石,一個紫衣少女正蹲旁邊,潔白小手上蒙著一層瑩瑩紫光在雪白岩石上刻畫著什麼。
她有些驚訝的張著小嘴看著南落,似乎沒想到南落竟然走到自己面前了。有些茫然的感覺,看著南落,突然她站起身來,將那比她高上許多也大上許多的雪白岩石般起,腳步輕盈如紫蝶翩翩于花叢中。
南落疑惑她怎麼突然搬著大岩石走干嘛,卻見她只是來到自己的身後十幾步的地方放了下來。然後就那樣看著自己,南落心中莫名其妙,難道她還怕自己搶他的石頭嗎?
耳中卻突然傳那女子話音︰「我沒擋你的路了啊,你怎麼還不走啊!」聲音清脆,略帶童音。
南落看著她那疑惑的眼神,不禁哭笑不得,這都什麼啊,我有說你擋我路嗎!心下又暗忖,這女子能在白霧中發現自己用妖月鏡照她,還能行動自如,很有可能就是此間中人,即使不是也知道出去的方法。
心中打定主意,便來到紫衣女子旁邊,只見這紫衣女子又自蹲在雪白岩石邊上刻畫著,凝神看去,只風一道道紫色符文處*女子指尖劃出,迅速隱沒到這岩石中去。
看著這女子這麼認真,額頭上都已經滲出了絲絲清汗。因有求于人就更加不好打斷,害怕惹對方生厭,只得在旁邊等著。鼻尖傳來淡淡的清香,這次卻是清晰了許多,明確的感覺的得是從這紫衣女子身上飄散出來了。
紫衣女子驀然抬頭,鼻尖淡淡清汗清晰可見。她眨了眨眼楮,蹲在地上疑惑的看著南落。
南落連忙拱手行禮,說道︰「在下南落,因誤入此山,卻覓不得出路,不知姑娘可知曉出山之法?」語態恭敬,神色端正。
紫衣女子看到南落說話行禮,似乎覺得十分有趣,驚訝之後,立即掩嘴輕笑起來,那眼楮再次彎成了月牙兒。
「嘻嘻,我就知道你出不去。」紫衣女子站起身來拍了拍潔白小手妖妖笑道。
南落卻是一怔,忙再次說道︰「還望姑娘能……」
「我不告訴你,你剛才拿鏡子照到我了。」紫衣女子還沒有等南落把話說完,便快速的說道,說話同時還將頭故意扭到一邊,不看南落。
南落自修道以來就極少跟人打交道,同女子這樣說話更是少,以前遇到的人要麼個個打機鋒,要麼就是沉穩寡言的人。竟突然之間不知道如何回話。難道要一舉拿下硬逼著她帶自己出去。
心頭百轉,卻只是瞬間眼之間,那紫衣女子回過頭來看了看南落表情再次嘻嘻一笑,皓腕輕舉,紫色衣袖滑下露出一截瑩瑩女敕白手腕。手指著剛剛南落正行走的方向,說道︰「喏,就那個方向,筆真走就能出去了。」
南落忙道了聲多謝,想要笑一笑,卻突然覺得不好意思,轉身便離去。才走十幾步,耳中卻又傳來一陣嘻笑聲。他疑惑的轉過頭來,只見那紫衣女子說道︰「你怎麼這麼笨啊,這也相信!……嘻嘻……」
看著紫衣女子嘻笑,南落竟然生不出一絲憤怒的感覺,情不自禁也無奈的笑了起來,心想道︰「是啊,就那樣筆直的能走出去,自己早就已經出去,怎麼會等到現在。」
「那不知道,要怎麼才能出去呢,若不是有要事的話,困在這里百十年也沒關系,可是我還有很重要的事情,卻是不能耽誤。不知道姑娘能否見告呢?」南落過了一會兒,卻是誠懇的著說道。
紫衣女子輕笑著,那透著狡黠的眼眸看了一眼南落,便轉頭看著天空,手抱在胸前,其中一只縴縴玉手還在圓潤的下巴上緩緩滑動著,同時圍著那方雪白岩石慢慢的踱起步來。
白霧茫茫,卻是可以清晰的看見紫衣少女嘴角那絲若有若無的笑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