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落所立之處不過是一無名小山頭,抬頭仰望著的是高聳入雲的不周山。與不周山相比,南落與他本身所站立的這座小山峰都是微不足道的。
若非見到這兩人,南落幾乎要將他們給忘記了。雖說當年自己是被派去請他去天庭的,這麼多年過去了,再見面時,那些恩怨竟是在相視一笑間消彌了。
「可以。」南落回答道,連問都沒有問要幫的是什麼忙,便答應了下來。那白衣男子同樣笑著,也沒有覺得他答應的太過草率。他轉過頭來看著身邊的那位女子,臉上雖然還有笑容,卻不再像剛才那般瀟灑自如了。
倒是那女子依然微笑著,眼神溫柔。她向前盈盈踏出一步,柔柔的說道︰「我們在天庭,想要月兌身自是極難,但有白澤在,也不懼什麼,唯有這孩子始終讓我們放心不下……」說到這里,她低下頭,輕輕的撫了撫那酣睡中的嬰孩小臉。又輕輕的說著,仿佛怕驚擾了那嬰孩的沉睡︰「既然你要回人族,能不能幫我們照顧一下孩子。」
當南落听到他前面那段話之時,便已經猜測出了她要說什麼了,在她話音一落,便快的答應下來。雖然沒有作出什麼保證,但說的極為肯定。他們也沒有再過多的留戀,那女子前一刻還是一臉的溫柔,當將嬰孩交到南落手中之後,竟是不見絲毫的遲疑。只是在抬起頭時,南落從她的眼神看得出她內心深處的不舍。
南落嘴角微微動了動,低頭看了看在自己懷中仍自酣睡的嬰孩……再抬頭看那白澤之時,只見他臉色極差。當他看到南落看向自己時,微微一笑道︰「自入天庭這麼多年來,我從未與人動手過,做什麼事都謀算再三,處處避讓。從今天起,我要讓所有人都記起,天地間還有一位名叫白澤的妖神。」
他上一刻還是風度翩翩,這一刻卻是意氣風。似乎壓抑了許多年一朝得以解月兌了。南落自然知道他之所以會這樣,一定就是因為自己手上的這個嬰孩,使得他在這些年中,從不與人爭斗,或許還處處忍讓。此時不必顧忌和照顧這嬰孩,便如去掉了心頭的枷鎖一般。
南落微笑說道︰「還知這孩子叫什麼名字。」白澤卻說還沒有起名,讓南落回去之後隨便起一個便是了,只要前面以白為姓氏便可……南落讓他在這里起一個,他卻怎麼也不願起。南落也就沒有再說什麼,心下明白他一定是怕得罪強敵之後,別人順著這名字算計什麼。
隨之又問他什麼時候來接這孩子回去,白澤看了看酣睡中的嬰孩,又看了看了天空,沉默了一會兒而後,有些虛幻的說道︰「待日月同天,星光爭輝之日,便是我去接他之時。」
南落微微一愣,深深的看了白澤一眼,並未問那天會是什麼時候。只是說道︰「難道你就沒有什麼想對這孩子說的嗎,等他懂事之後,我可告訴他的。」
白澤看著天空,微微閉著眼楮,似在測算著什麼,過一很長一會兒才睜開眼說道︰「一直以來,我測算他的未來要麼是朦朧不清,要麼就是大凶之兆……剛剛順應你的話,再測算了一回,竟是大吉大福之兆。」他高興的說道,隨即又像是想到了什麼,看著天空,大悟的說道︰「是了,今天是天地變數之日,又是極九之時,一切都在變化。呵呵……陰陽禍福果真沒有定數。」說到這里,看著南落又說道︰「你果然是有福之人,剛剛見到你時,心頭一動的念頭果然沒有錯,這孩子也是有福了,只希望他的福能夠久遠一些。」
白澤離去,與他的妻子一同離去,向不周山頂的天庭飛去。白雲飄飄,白衣翩翩的白澤輕搖白玉扇,飄然的風姿中透著一股濃重的煞氣……他身邊站著的女子,一如來時那般溫柔恬靜,賢淑明媚,只是現在的她懷中少了一個嬰孩,眼神中多了幾分眷戀和不舍。
離開不周山,南落再次朝大地之東遁行。記起自己多年前答應收一個未出世的孩子為徒,便拐到那處桃山去。卻是已經人去樓空,看那情形似已經離去多時。
前後看了一下,並末見什麼打斗的橫跡,當年離去之時還只是漫山小桃樹苗,今時已經長大了。看著那漫山的艷麗桃花,心中沒來由的升起一種蕭瑟的感覺。
南落快離去,一步跨出,人已經在繽紛的桃花中消失。
若說讓南落在天地間任選一處地方隱修的話,他一定會遠擇陽平氏,若要說的清楚的一點,那就是陽平氏後面的陽平山……
今時今日的陽平氏已經不是當年的陽平氏了,當年被那頭白狼幾乎滅殺整族的人,但仍是有少數的人活了下來。後來不斷有在紛亂的天地間走散的人類,加入到陽平氏族中來,經過這麼多年的展,已經比當年的陽平氏要繁盛許多了。
本來南落只想安靜的隱在陽平山中去的,但仍是忍不住來到了陽平氏族的寨前。看著那已經恢復的比當年全盛時期都要繁盛的景象,心中莫名感觸。有欣慰,也有感懷。
族寨之中,人來人往,都在勞動著。孩童在空地上玩耍著,有些卻被大人拉著在身邊干活,但眼神總是飄向那些玩耍打鬧的同輩人,惹得他們的父母不停的喝斥……南落看到這些,思緒飄回到自己小時候,當時,自己不也是同他們一樣嗎。
南落站在寨門口,靜靜的看著,懷中抱著一個嬰孩,竟是沒有一個注意到他。
突然,一聲嬰孩的哭聲響起。那些正忙碌著的人頓時朝寨門看來,只風到一個長身卓然,青袍飄然,腰懸長劍的人正低著頭看著懷里的孩子。
近年來,像南落這類游走四方的人也漸漸多了起來,所以看到南落的人也並不怎麼驚訝。到是覺得他懷里抱著一個孩子頗為怪異,一時之間沒有人上去說話。都看著南落在那里哄著懷中的孩子,可那孩子竟是越哭越大聲,絲毫沒有停止的意思……
南落經過一翻努力之後,終于無奈了。這嬰孩自交到他手上以來,一直在酣睡,根本就沒有醒過,不吃不喝的,若非南落對自己的法力頗為自信,還會以為是被白澤給施了法的。
可是,萬萬沒有想到的是,他竟在這個時候醒了過來,一醒過來便是大哭不止。那雙漆黑靈動的眼楮,似乎能認出自己並不是他的父母。哄不停,無法,只得任由他自己懷里大哭了。
早有人去請了族長祭司來,不一會兒便有幾人到來。南落一眼看去,便已經看出其中最高的也不過是化神境界而已。其中有一個年長者,猜測應該是現在的族長,而那個修為最高的定是現任祭司了。
一般有陌生的修行者路過部族,都是由族內祭司去相見交流的,這次正好是族長與祭司都在一起……而那去報信之人也說這次的人與以往的都不同。當被問起哪里不同時,那人思索著卻說不上來,最後只說來人抱著一個小孩,腰間有一把看上去極好的青鞘劍,身上的衣服也像是會光一樣。
當他們見到南落之時,卻是齊齊的愣在十多米之久。另外幾人不知道自己的族長和祭司怎麼突然都愣住不走,在他們的疑惑的眼神中。卻看到在那們心中見識非凡,即使是面對山中妖魔,也沒有流露出半絲怯弱神色的族長,竟然嘴角顫動,眼角隱隱有些濕潤。
在族內那些人疑惑的眼神中,只听他們的族長突然以帶著一絲哭腔般的聲音喊道︰「祭司長老,你回來了!」
南落本只是看了一眼,又低下頭來哄著懷里仍然大哭不止的嬰孩……听得這突如其來的喊聲,剎那呆住了。這一聲‘祭司長老’無異于驚雷一般在他腦海中爆裂。
多少年沒有人這麼叫過自己了呢,‘祭司長老’是多麼久遠的一個稱呼,久得幾乎要遺忘在那無盡的歲月中。
南落驀然抬頭,看著十多米外一個頭灰白的老者,心中思索,又哪里記得起這個人當年是怎樣的音容相貌。
「長老,我是鐵牛啊。」老者似看出了南落眼中的疑惑,緊緊的說道。
听到這老者所報的名字後,南落心中立即想起了自己當年在族內時,坐在自己面前的一群孩童。其中一個憨氣十足,卻身材最為結實。一轉眼,竟是已經頭灰白。
記憶深處的那個憨氣結實的孩童,慢慢的與這個頭灰白老重合。他那經歷過無數生死的心,竟是泛起一種酸楚,嘴角裂了開來,笑道︰「鐵牛…好…好…想不到竟然還能到你。」
听到南落的話,那鐵牛同樣的笑著,一如當年的憨氣。
對于南落來說,見到當年的族人,在他內心深處已經覺得是一種奢侈。再回這陽平族,也是忍不住內心深處的那份渴望,卻想不到竟是真的見到了。
那年輕祭司仍然傻立著,若說後輩之中誰听南落的故事听得最多,自是非他莫屬了。但是,一直以來他都當那是一個故事,一個族長和老祭司編織的故事。一個人類怎麼可能去天庭做星君呢,還是第一星君。一個人類又怎麼可能那麼厲害,殺山中妖怪只是眨眨眼般的輕松。
可現在卻看到了活生生的人,與自己從小就看過的畫像幾乎一模一樣,一點都沒有變。那相貌,即使是族內最多女孩子喜歡的碎碎也比不了。就在他腦海中混亂的想著這些的時候,耳中傳來族長那爽朗的聲音︰「全族大慶三天,請宮族、火族、水寒族、風吹族……各族族長前來……就說我鐵牛的祭司長老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