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紫衣看著南落似笑非笑的眼神,心中突然升起了一種高深莫測之感,本已到嘴邊的話,自然也就咽了回去。
「在你從鐘山下出來後,你的修為境界我就已經無從猜測了,這一去三十三年,連心性我都捉模不定了,在血海之中,你到底遇到了什麼?」孟紫衣看著南落的側臉緩緩說道。
「我所遇到的一切,都不過是回憶而已,此時已經化為烙印,與我的靈魂、法術、神通融合在一起。」南落轉過頭來,看著血海,緩慢的說著。
回憶化為烙印融于靈魂法術神通之中。
任何人听來只怕都會有難以置信的感覺,回憶不過是一種念想,屬于過去,是無形無質的。融于靈魂這句話,孟紫衣到還是能理解一些,但是與法術神通相融,這卻是無論如何都無法理解了。
南落並沒有回頭,但卻像是能知道孟紫衣的疑惑……只听他又說道︰「你或許听不明白,我也說不清楚,但是我就是能做到。」
孟紫衣並未再問,過了一會兒突然說道︰「你以青顏劍為本體,幻生出那道殺念之身,斬殺了那些人。只是並沒有徹底,此時他們正在他們師父身邊。」
南落笑了笑,說道︰「那純粹是因為在鐘山下時心念幻生而出的,以殺為主,且以青顏劍為本,自然實力極高,只是他們也沒有一個是平易之輩,不但師門道法通玄,本身也個個是天姿卓絕,各有手段保信靈魂不來也屬正常。不過,經此一事後,他們之中必然有人心性會產生變化,以後會是怎樣一個成就,就看他們的造化了。」
孟紫衣听著這里,突然嘻嘻一笑說道︰「我想知道,你現在與他們相比的話,誰高誰低呢?」
她所說的他們是指誰南落自然清楚,只見他回過頭來,笑道︰「呵呵,神通斗法,變數太大,又怎麼能說的清楚呢,不過,應該不會比他們差到哪里去」
「那好,這我就放心了……之前的天地輪回是天地演化過程中自然形成的,無所謂破不破,只是被帝俊借了天地之力絮亂了而已。只是誰也不曾想到,巫族十二祖巫竟然這般的決絕,竟是讓自身演化填補進去了。若非那玄冥突然離去,只怕所有人都要在輪回中湮滅了。」
南落雖然沒有說什麼,卻是承認了。
楊蟬當時突然看到的場景其實是百年縮影,也就是那個十二祖巫合一而成的女子,將那一道道輪回裂縫組合成輪圈的景象,並不是一促而就的,而是整整過了一百年。
巫族以身填補輪回,讓眾人差點淪陷湮滅。之所以會這樣,並非是十二祖巫當時表現出了多麼強大的神通實力。而是因為十二祖巫殿在被眾人擊碎之後,其實是填補進了輪回裂縫之中……無聲無息間已經控制住了輪回裂縫,這過程瞞過了所有的人,以至于最後眾人以為塵埃落定之時,竟是毫無反抗之力的被圈入了輪回之中。直到最後,眾人免力合力將十二祖巫合一的人擊散,可是他們竟是身入輪回。以身相融,以至于眾人再也無法掙月兌。
玄冥的突然離去,讓眾人才有機會月兌身而出。但是他們也並非真正的月兌離,而只是將法寶送了出去,真身仍然在輪回之中。並非是他們要這樣,而是在那百年之中,他們本身是在與那裂縫相融合的。但是都未能完全融合,所以並不能自由離去。
現在南落想來,或許這百年正是巫族的算計,若是時間長了,輪回裂縫完全融合了,也就再也困不住他們了。而時間短了,他們又並未與輪回裂縫中的融合多少,也能夠輕易的月兌身而去……這時間拿捏之準,算計之深,南落現在想想都恍如夢幻。
若非玄冥的離去,只怕天地間頂尖人物都將消逝。
「那他們現在?」南落問道。
「輪回裂縫因為是祖巫殿與祖巫烙印最終完全定下來的,所以現在想要融合輪回裂縫來超月兌天地之外是不可能的了。不過,卻能夠通過一樣東西利用並操控輪回。」孟紫衣說道。
南落略一垂眉,便抬頭說道︰「莫非是祖巫印記?」
「沒錯,就是祖巫印記。通過祖巫印記掌控與輪回融為一體的祖巫殿,將能掌控世間生靈的生死。」孟紫衣坐在三生石,快速的說道。南落不知道為何總是覺得此時的孟紫衣有些異樣,雖然有這種感覺,但也沒有說出來。
只听南落淡淡的說道︰「掌控輪回,掌控世間生靈的生死嗎?不,至少我知道他們之中有人的目的並不是這個,他們中有人只是為了超月兌,成就聖道……之所以爭那祖巫印記,無非是為了印記之中的天地大道而已。」
「這我當然知道,可是無論怎麼樣,總歸是要爭奪的,而且這輪回一天比一天穩定,當真正契合天地的那一天時,想要離去回到洪荒天地之中更是千難萬難了。得到一個祖巫印記,是最為快捷的方法。你難道想在別人掌控了輪回之後生死不由己的過活嗎?」孟紫衣淡淡的說著,可是所說的話卻極為銳利。
南落沉默著,過了一會兒後,突然開口說道︰「既然如此,那我也去看看。」
說完後南落朝孟紫衣笑了笑,她也同樣的笑著,隨後南落便離開了。南落離開之時,孟紫衣又說道︰「從這里朝任何一個方向行走,你都會遇上他們的。」南落卻回答道︰「雖然現在的我還不能月兌離輪回,但也不可能會迷失的,你不用擔心我找不到……」
白霧隨著南落的身體前行而排開一條道路,在他走過之後,又從新聚集在一起,回望來路的話,只能看到茫茫的白霧了。
當然,在南落的眼中,並非是白茫茫的一片,但是那坐在三生石上的孟紫衣卻也不再清晰。南落皺著眉頭看了一會兒,轉身離去。而坐在三生石上的孟紫衣玉手撫動著的頭發,正逐漸變得灰白。玉膚女敕臉也剎那間爬滿了魚尾紋,瞬間蒼老。三生石上面的血紅色的字,也越來越模糊,眼看就要消失。
只見她老態龍鐘的自三生石上爬下來,咬破指尖,將鮮血涂抹在三石上的三生石三個字上。殷紅的鮮血沒有散發出一絲**味,反面是有著一縷淡香飄浮在空中。那香味非常的輕淡,如果不是有心去聞的話,根本就不可能聞到。
南落自然並不是第一次在這輪回之中行走,在鐘山化為粉塵湮滅的那一年,他是想要趁機月兌身……但是那東皇鐘化為一團靈光飛入輪回中時,仍然是將他裹挾著到了這輪回中,任憑當時的南落掙扎也不得月兌。
可見那東皇鐘的主人太一是多麼的恨南落,恨意難消下在沒入輪回之後,卻也與南落分散了。直到了孟紫衣突然出現將他帶到三生石前。
當時的南落自然不是如現在的這樣,骨肉豐滿,而是如一道印記一般,險些被磨滅。那時的南落在沒入輪回之中時,只覺一片燦爛星空當頭罩下,隨之又消失。眼前便又出現了茫茫的白霧,東皇鐘消失無蹤。
此時南落再次在這白霧之中行走,又有著不同的感覺了。不再有茫茫之感,心若明鏡,縴映一切。突然,南落心中涌起一股熟悉的感覺,隨心而思,放縱回憶,這才知道這股熟悉的感覺是怎麼樣產生的。
數百年前,三族大戰之時,他自陽平族內出來……途經一地,進入一處山谷之中,那山谷中便是如現在這樣,除了白霧還是白霧。當時的南落也不知道轉了多久,才遇上了孟紫衣的。然後才有了南落以法象天地神通,背著三生石與孟紫衣離開山谷的一幕。
這山谷就是千回百轉無劫山,南落再一次感覺到孟紫衣的神秘與神奇。
就在南落大步朝一個方向走了一段路後,在不遠的白霧之中,突然出一個人。那人滿臉胡須,發絲散亂,看不清長相。而且他也並不步行,跨下一頭異獸背著他一步步走著。那異獸看上去非但沒有一絲美感,反而丑陋不堪。但是行走起來卻安靜無比,甚至可以稱得上是優雅,仿佛于花中漫步一般。
那人端坐于異獸身上,就在南落不遠處與他並行著。在南落觀看他許久之後,那人仍像是根本就沒有發現南落……這個不明來路的人讓南落感覺驚奇,按說天地間最為頂尖的人,南落都交手過,在這輪回之中又怎麼還會有一個不認識的人呢。就在南落想著要打個招呼之時,對方已經換了個方向朝遠處行去,很快便消失在了南落的眼中。
南落皺著眉頭,眼中光華流轉,卻始終看不透那個人是什麼生靈。但也沒有想過要跟上去,繼續沿著之前的方向朝前走著。速度極快,只不過片刻之下,至少就已經走了數千里的路程。只不過是在茫茫白霧的輪回之中,根本就看不出來,甚至修為差一些人還會以為並沒有走多少路呢。
突然,南落停了下來,在他的面前白霧之中,一條黃霧盈盈的道路橫在那里。這黃霧之路從另一方向蜿蜒而來,又延伸到遠方。一看到這黃霧之中,南落便想到了失心人詭異的樣子,與他身後萬千惡鬼。不過此時只見黃霧路,並不見失心人,也沒有看到有惡鬼行走其上……
南落猜測或許是失心人從這里經過了,至于有沒有惡鬼跟于身後,那就不得而知了。
站在黃霧路邊駐足良久,觀看著,並未發現這黃霧之路有什麼奇特之處,除了那霧的顏色與白霧格格不入之外,其他也沒有發現什麼。伸手去撈那黃霧,手指汗毛只感覺有一股微微的冷意。
收回那只探入黃霧之中的手,放在鼻尖輕嗅。一股淡淡的死腐之氣自手上傳來,讓南落不禁皺了皺眉頭。這死腐之氣對他來說自然沒有什麼,但是對于普通的生靈來說卻是會產生極大傷害的。可以肯定,如果只是一般的生靈沾染上了這黃霧的話,不出三個月,一定會喪失意識,成為一具行尸走肉。
突然,站在黃霧路邊緣的南落一步跨出,竟是縱身投入了黃霧之中。剎那間,一股強烈的死亡之氣將他包裹著,並入侵染著他的肉身,如劍一般的死寂襲向靈魂。傾刻之間,南落的手已經變的漆黑,原來好好的臉也變成了一個死亡許久的人樣子,青黑,臉如腐肉。一陣清光自南落頭頂冒起,化為一汪清泉澆灌而下,在清泉所過之處,他那已經腐黑了的皮肉瞬間回復白女敕。
南落微低著頭,若有所思。
突然一個轉身朝身後看去,只見蜿蜒的黃霧路上不知何時出現了十多個惡鬼,這些惡鬼仍是低頭看,但仍是能從他們低著頭的眼中,看到了赤紅的死亡凶光。
南落不禁眉頭一皺,在他看來,這些惡鬼光憑這股死亡的凶煞之氣,已經足以讓仙道中的人退避三舍了,非神境中人不可戰勝。只見這些惡鬼看上只是緩緩的移動著腳步,卻又忽然隱去,再次出現時已經在南落的面前了。十多個惡鬼只一動,消失,再現之時已經包圍了南落,烏黑的雙手探出抓向南落手足身體,撒扯,撲咬,分而食之,頓時血肉橫飛。不一會兒,那里唯有一堆被腐化成黑色的骨頭。
惡鬼並不停留,只是幾個閃爍,便消失在了遙遠的黃霧之中。
他們行動無比的整齊,仿如機械,又詭異安靜的可怕。
地上的黑色腐骨突然綻放出淡淡清光,隨之消失,緊接著南落便再次出現在了原地。只見他在原地略停頓了片刻,便一步跨出,朝那些惡鬼消失的方向追了上去。而在他一步跨出之間,整個人已經變成了惡鬼模樣,披頭散發,低頭,兩眼赤紅,目露凶光。在他一步一閃之間消失遠方的黃霧中後不久,後方又出現了數個惡鬼,同樣的姿態,同樣的看似緩慢的一步步走著,卻也很快的消失在了遠方的黃霧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