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鎮外,在久無人跡的商旅大道一側,一大片的竹林生長的極為茂密,郁郁蔥蔥,生機勃勃。
竹林平日除了幾聲鳥鳴,幾聲蟲聲,顯得格外靜謐。而此刻,從竹林深處,卻是傳來了幾聲激動無比的狂笑聲,這笑聲竟是形成一股罡風,將四周的竹子吹得東搖西擺。
嗖的一道黑影從緊挨在一塊的竹林縫中擠出,那人右手一揮,一道青光迸射而出。青光所到之處,韌性極好的竹子瞬間崩裂,只一眨眼的功夫,一塊平地便被這股青光硬生生開了出來。
隨即一道人影施施然落地,一股出塵之意油然從身上飄出。只見他的目光一轉,充滿興奮的眸光便緊緊盯著右手提著一個女童身上。看了一會,那目光越發興奮,漸漸便的慈愛無比。
「浩宇師佷,無雙丫頭,你看這小姑娘如何?」微微側過身子,他對著身後緊隨的兩道身影說道。
只見最前的一道身影上前一步,正是秦浩宇。他看了眼師叔手上的女童,那女童除了驚慌外,竟然呼吸勻暢,便搖頭說道︰「這小姑娘從未修道,這一路隨師叔飛行,竟是一點沒有不適之感,天資定然極高,師佷也是望塵莫及。」
這句話倒是真話,當年他入水月境,他師傅攜他飛行,不到一刻,只覺得自己呼吸都不順暢起來。所以自覺跟眼前的女童相比較,卻是暗嘆不如。
他身側的柳無雙一言不吭,美目盯著腳下,不知心里想些什麼。
听秦浩宇這一席話,那位師叔似乎極為高興,哈哈一笑,不由自主的踱起步來,眸光閃爍著異樣的光芒。
而他手里的女童顯然極為懼怕眼前這位叔叔,一雙水靈靈的大眼楮隱隱有些水光,一副楚楚可憐的模樣。
「浩宇師佷,你可听說過水月先祖麼?」那位師叔走了一會,才轉身對著秦浩宇說道。
秦浩宇身子一凝,立即無比崇敬說道︰「可是那位開派先祖水月真人麼?」
「正是!」
秦浩宇深吸一口氣,目光望向了師叔手里的女童,目光閃爍。他本是頭腦聰慧之人,自然知道師叔不會沒緣由說起那位先祖來。試探道︰「師叔之意,可是指這位女童…」
話音未落,那位一向心性平淡的師叔竟是激動的打斷了他的話,開口道︰「你知道麼,當年師祖以一己之力躋身中原三大巨頭,便是強如臧宗開派元祖,也遠遠壓過他一頭。師祖她老人家修為無邊,實力強悍到不可想象,當年水月之名,天下誰人不知。」
那位師叔忽然語氣一凝,眯著眼對著秦浩宇微微笑道︰「師佷,你來猜猜,當年先祖究竟是何體質麼?」
看著師叔一臉戲謔的笑意,秦浩宇猛的失聲道︰「難道是這女童的體質。」說完,一臉不可置信的盯著那位女童,內心翻起來驚濤巨浪。一旁的柳無雙更是在這一刻死死握緊了拳頭,指甲深深嵌入肉里。
三道目光在女童身上來回游走,那名女童似有所覺,迷茫的看著秦浩宇,又看看了那名師叔,不知他們在看些什麼。
師叔忽然禁不住仰天大笑,聲如轟雷喊道︰「哈哈,正是,正是!真是天助水月,天助水月啊。沒想到千年未見的十品水離體質,竟然被我天竺真人尋到,後繼有人啊,真是後繼有人啊!」
這一聲大笑遠遠傳開,整片竹林都清晰可以听到。
不遠處的正在帶著木頭疾奔的墨如軒猛的一抬頭,目光望向了那道聲音傳來的方向,咬牙道︰「在那!」
不由分說,猛的腳下發力,不顧密密麻麻的竹子,任由竹葉打在臉上,一個札子就往一堆雜草壘堆的叢中鑽去。
此刻他寒氣逼人的臉龐被竹葉劃傷了幾道紅痕,鮮紅配著冰寒,隱隱有一股猙獰的殘忍。墨如軒現在心里極為擔心的,就是小雨的安危,在他心里,早已把小雨當成了自己的親妹妹。若是有人想對小雨行不軌之事,這點在墨如軒眼里,絕對不可原諒。無論對方是多強的人,他也會想方設法報復他。
人有逆鱗,觸之即傷!
而小雨,就是墨如軒的逆鱗之一。
呼呼地風聲在耳際纏繞,夾雜沉重的喘息聲。隨著越來愈接近那些修真人的地方,墨如軒一顆心也懸了起來,只見他細細的汗液沁出,打濕了前額的頭發,而臉上卻是充滿狠厲。
一路的穿林繞樹,擠過了不知多少樹叢。終于,幾道身影在他的視野里施施然出現。背對著他的,是兩名極為年紀的修士,分別是一男一女。而在他們的前面,是一名狂笑不止的中年修士。墨如軒目光掃了一會,便定格在了中年人抓在右手上的一名女童,赫然是小雨。
墨如軒一雙眼眯了起來,以最快的速度沖出了最後一片樹叢,出現在了偌大的空地上。
「放開小雨!」墨如軒手指著中年修士,大聲喝道。
這一聲突如其來的聲音,沒有引起中年修士的主意,反倒是另外兩名年輕修士錯愕的轉過頭,看著從樹叢里鑽出來,一身狼狽的墨如軒。
其中那名男修士很快回過神來,看了眼師叔手里的女童,沉思一會,卻一言不發。
那小雨被這中年大叔抓在手里,心里本能懼怕起來,再而她一眼看出這些人都是天上飛得那些修士,心下的膽怯更甚。可當耳邊響起了那聲在心里暖洋洋的聲音,小雨心里的懼怕頓時一掃而空,興奮的看向墨如軒站的地方。眼中的那個稍微比其他孩童高大的身影,仿佛像一輪太陽,帶來了光芒一樣。
「如軒哥哥,如軒哥哥,我在這。」小雨興奮的朝他招手。
墨如軒看著一臉興奮的小雨,點了點頭,又將目光望著那名看著他微笑不語的中年人,一字一字說道︰「不管你修士,還是妖魔,給我放開小雨!」
這道聲音雖為稚女敕,卻充滿不容抗拒的威嚴。這一刻,墨如軒彷如人間帝皇一般,怒視著中年修士。
「哦,不錯。」那名中年修士眼露一絲贊賞,盯著墨如軒。
其實墨如軒一進竹林,他的神識就已經捕捉到了這名孩童的身影,只是他沉浸在濃重的喜悅中,也就不去理會這孩童。因而當他出現在這里時,他反而不感到奇怪。
在他一眼精芒掃視下,很快看出眼前的這名孩童性格頗為倔強狠厲,心智極佳。但資質卻只能算作中上,跟本門內的內門弟子相比,遠遠不如。他很快便失去了興趣,眼中的一絲贊賞也消失殆盡,回想剛才的狠厲言語,瞬間板起臉說道︰「大膽,念你是初犯,趕緊給老子離開這里,不然我可不客氣。」
身側的秦浩宇心里猛的一抽,看來師叔真要發火了,隨即樂呵呵的對著墨如軒道︰「小弟弟,這里不是你玩鬧的地方,你還是去別處玩吧。」
「不行,把小雨給我放開,我自然就走。」墨如軒心里冷笑,冷冷的一眼掃視過秦浩宇,又看向中年修士。
秦浩宇吃了個閉門羹,也是能自討無趣,總不能跟一個小孩較真吧。只得搖搖一嘆,心道︰「師叔看上了這女孩,怎會交給你啊。」
果然,那名中年人冷哼一聲,道︰「笑話,老子看上的弟子,會交給你麼,即使她父母來了,也不行。」
墨如軒剛要說狠話,卻旋即一臉錯愕。
「弟子?」
中年人看著墨如軒的表情,頓時明了,嘿嘿一笑道︰「沒錯,這女娃天資勉強被老子看上,以後就是我水月境的弟子。」他側過頭,向秦浩宇說道︰「浩宇,你告訴他,我說的對不對?」
中年人心里冷笑。世間的凡人無不以進入修真門派為此生夢想,能被修真之人看上,是莫大的機遇。看他這般在意這名女童,應該不會阻止。至于這女童的父母,想來高興還來不及。
中年人想到這里,便目露輕松。
秦浩宇輕嘆一聲,對著墨如軒緩緩道︰「小弟弟,我師叔此言當真,我們水月境是一方大派。這女童,哦,這小雨已被我師叔看上,引為內門弟子了。」
水月境是南海修真大派,這點墨如軒听雲游道士說過。他眼神復雜的看了眼小雨,沒有說話。他曾經問了小雨的心願,深知這是小雨的機緣,要是自己阻止,即使小雨肯,心里多半是遺憾終身的。
「我為什麼要相信你是真的要收小雨為弟子,要是騙子怎麼辦?」墨如軒想一想,才開口道。
中年修士一听之下,險些氣過頭去,他怒道︰「無知小兒,你,你。好,我讓你看看,我是不是騙子。」
一怒之下,中年人左袖一揮間,幾道白芒從袖間鑽出。白芒呼嘯一聲,仿佛一頭猛獸一般,在墨如軒瞪大的眼楮中,白芒頃刻席卷向了正對的一排竹林。
轟~
一排堅韌的竹子,仿佛遇到了萬斤巨力,剎那崩裂,一時間木楂子漫天紛飛。墨如軒一眼望去,登時倒吸了一口氣。只見那里憑空又出現了一大塊平整的空地,足足有幾畝大。
強大修士一揮間便可開出一塊諾大空地,當真厲害。
強壓下心中的震驚,墨如軒輕嘆一口氣,道︰「這本是她的機緣,我怎能阻止。」他聲音細緩,仿佛放下什麼心事,忽然對著中年人一抱拳道︰「前輩,前面多有得罪。小雨她是個孤兒,從小缺乏親情,望以後前輩對小雨好一些。」
「原來是孤兒。」中年人目光漸漸慈愛起來,低頭看著一臉迷茫的小雨,柔聲道︰「那是自然。」
墨如軒點了點頭,目光停留在小雨身上,關切道︰「小雨,以後好好跟前輩修煉,我們有緣再見。」
話一說完,墨如軒狠下心,轉頭順著來時的路,一步不回頭走去。
「如軒哥哥,如軒哥哥,不要丟下小雨,如軒哥哥,你回來。」
小雨饒是不明白他們說的是什麼,看到心中的如軒哥哥就這般走了,頓時明白一些事情。只見她眼淚珠子在明眸中打轉,粉女敕的小手伸向墨如軒走的方向,神情悲傷,仿佛失去了什麼重要的東西。
中年人看到小雨這般模樣,心下不忍,輕輕嘆了口氣,說道︰「你叫小雨是吧?小雨,以後你就是我的掌上明珠,放心,以後你會見到他的,我們這就走了。」
小雨在他手里不斷掙扎,小手不斷打著他的腰間,嘶聲力竭道︰「我不要跟你走,我要我的如軒哥哥,放開我,放開我。」
中年人搖頭不語,心下一動,一道心神順著經脈涌進了小雨的腦海里。小雨只覺得腦袋一聲呅呅聲,一股困意漫上了識海,竟要昏昏睡了過去。
做完這一切,那中年人將她小心翼翼橫抱在懷里。目光幽深,一臉慈愛的看著昏昏欲睡,口中喃喃咿語的小雨,輕聲道︰「我在竹林下收下你為本門第十五代內門弟子,乃是有緣,這竹林泛青,不如你以後就叫‘青雨’,道號‘青璇’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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