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如軒轉身對著雪貂說道︰「你帶我來這做什麼?」就在那一剎那,雪貂在他轉過身時,眼中的微光頃刻散去。只是眨著眼,似是一臉疑惑。
墨如軒搖了搖頭︰「我倒忘了,你是獸類,自然听不懂。這山洞好生奇怪,不知怎地,我一到這里,心里居然很難平靜下來。」
他不再看著雪貂,略一猶豫,道︰「或許,這里有什麼東西吸引著我。進去看看又如何?說不定…」
墨如軒不敢說下去。
之前他一到此處,心情居然波然起伏。那山洞里,似乎有一道聲音在呼喚著他。這聲音,他很熟悉,卻又記不起來。而且,更讓他關注的是那兩個字——「火雲」。
那一晚,他清楚听到那些神秘人的對話,說不定,這火雲炎洞跟火雲淵有些關系。
墨如軒心下一定,此刻已然決定進洞去尋覓一番。
剛抬腳要進洞,墨如軒旋然想到︰「這山洞如此漆黑,我怎麼會看清里面的事物?」想到這里,墨如軒微微眉頭秉起。
正待他苦思辦法的時候,那蹲在大石上的雪貂卻是輕輕一躍,身子跳起了老高,一下跳在了石洞邊上。它深藍色的眼楮看了眼墨如軒,仰起頭悠悠然進了石洞。進了洞內,還不忘轉頭向他吐了吐舌頭,那神情,似是輕蔑。
被一只小獸輕蔑,如何讓他抬得起頭來。不就是個山洞麼,好什麼好擔心的。墨如軒心下一橫,朝雪貂瞪了一眼,邁開步子跟在了雪貂身後。
石洞內漆黑無比,伸手不見五指。半人高的山洞剛好容他身體進入,這些石壁上時而有些突出的石塊,在黑暗中,墨如軒一個不小心,便挨上了一個,撞得他齜牙咧嘴。
一路模著進來,此時他頭上已經大大小小腫了好幾個膿包,模樣頗為滑稽。
墨如軒此刻的心情很不好,非常不好。他朝著前面黑乎乎一片低沉道︰「喂喂,你這只雪貂好生奇怪,帶我來這山洞干嘛?我可是救了你一命,你不報答我就算了,還拉我進這麼黑乎乎的山洞。哎喲~」
說話間,又是一塊突起的石塊挨上了他的頭。這一下,墨如軒一顆心頓時拔涼拔涼的。
前面黑暗中,一對深藍色泛著幽光的眼珠子,在這石洞內仿佛一對夜明珠一般。听到身後一聲痛呼聲後,那只雪貂眨了眨深藍色的眼眸,眼珠子向上一翻,竟是對著墨如軒拋了個白眼。
但那模樣,卻說不出的嫵媚。
要是有識貨的靈獸高手在這,定然會一對眼珠子都掉出來,恨不得抓在懷里抱回家去。通靈的靈獸,這可是萬金難換的珍寶!
可惜墨如軒是個草根子,一看到這個差點讓他喪命的雪貂對他拋白眼,氣從心上來,惡從膽邊生,抓起一個小石子就又精又準扔向雪貂。
敖唔一聲,雪貂抱著頭側身一躲,又回頭對著墨如軒吐了吐舌頭,瞪了他一眼。
墨如軒眼見施暴不成,干脆不再理會它,只用手一遍遍模著石壁,隔著黑暗小心提防著那些突起的石塊。雪貂依舊在前面悠悠然走著,仿佛這些黑暗在它面前猶如薄紗一樣,熟視無睹。
一人一獸就這樣在漫無邊際的黑暗里模爬,但這石洞似乎沒有盡頭一般,一直到墨如軒走的腿都快開叉的時候。終于,在不遠處的一個分岔口,兩分岔口洞口折射出的的一道微微的光亮,令墨如軒狂喜不已。
墨如軒加快了腳下的步伐,片刻後,墨如軒就站在了分岔口處。
但這一下,墨如軒卻為難了。
兩邊分岔口都有光亮射出,他左望右望,這兩條路仿佛一樣的漫長,要是一條一條試走過去,只怕所花地時間太長。
這點,他等不起。
正當他猶豫不絕的時候,那只雪貂極為優雅的踩著小步子到了他跟前,慵懶的伸出舌頭舌忝著自己身上雪白的毛發。
對啊,這雪貂之前誘引我來這里,在洞里的表現又似乎很是熟悉一般,讓它引路不就可以了麼。
墨如軒暗罵自己糊涂一時,對著雪貂沉聲道︰「喂喂,這兩路,往哪里走才是對的?」
雪貂似乎一點也不想理他的意思。直到墨如軒一張臉都黑了下來,這才優雅起身,看也不看墨如軒一眼,徑直朝著右邊分岔口走去。
「這雪貂,性子怎就這般奇怪。」墨如軒哭笑不得,要不是這洞內有什麼氣息一直吸引他的話,早就扭頭就走了。
不過他心里此刻也十分奇怪,這雪貂怎麼會找到他的,並且還帶他來如此怪異的山洞。
但墨如軒也只是想了一想,便沉著臉跟上。
這一人一獸又繼續往前走了約莫半個時辰,終于,轉過轉角口,一處洞口浮現在了眼前。
只見這山洞深處,光亮愈發明亮。漸漸地,一朵耀人眼球的白光洋洋灑下。那道白光柔和中透著一粒粒晶瑩的光亮,將整個洞口籠進了其中。墨如軒莫名停了下來,一雙眼楮出神的盯著那道白光,甚至連身邊雪貂對著他低低咆哮一聲都恍若無聞。
墨如軒走到這里,只覺得心髒莫名跳動,越是往里面看去,心髒跳得越快。
望一眸白光深處,仿佛就穿過了三生七世,無數的不知名的聲音憑空響起。
他幽黑的眼中,唯有一粒粒盈盈光粒跳動。
連一顆心,都霎那顫抖。
「九幽冥殿,諸天鬼神……」一股遠古的氣息,夾雜無數鬼神哭號,傳進了他的耳里。
鏘!
入耳的聲音如晴天驚雷,剎那失神。不知怎地,他在這一刻很想邁開一步,朝那道白光走去。
雪貂在一旁靜默無聲,只用一對深藍而幽深的眼眸,看著那道夾在黑暗與白光中的身影。此刻那道身影,如石像一般佇立,在這半人高的石洞內,遮天蔽日。
沉默…
依舊無盡的沉默。
墨如軒嘴里邊有些發干,一雙眼楮睜的奇大無比。
只見無盡的白光似乎得到了什麼呼喚,漫天白芒猛的一顫,朝他所站處襲來。一時間石洞內風聲滾滾,光芒大盛,耳邊無數的風聲呼嘯,墨如軒在那一刻竟是失去了其他听覺,好似世間唯有風聲。
然後,那白光中,一股巨力從中轟然卷來,連山洞都微微抖動,石壁上更是無數的石子抖落,被巨力一卷,瞬間化作粉末。
白光卷下,瞬間吞沒了他。
墨如軒怔了一下,耳邊好像听到了一道柔美女聲的叮嚀。漆黑的眼瞳中,那場景仿佛回到了過去的無數歲月里,在柳青花開的天地,一雙曾經在無數夢境里撥動他心弦、白皙而縴細的手啊,慢慢地,慢慢地伸出,那麼一握,就這般牽住了他。
時間靜止!
仿佛這一握,就是千年。
風口處,白光中,那一張他彷如一輩子都看不清的臉啊,唯有那一只手,在這白茫茫中連著他的右手,清晰無比,甚至他都能感受到那只手的冰冷。
這冰涼,如此徹骨!
但卻是熟悉到宛若自己身體的一部分。
你是誰?
你到底是誰?
墨如軒潸然淚下,雙眼懵然血紅。似乎是沉澱了無數歲月的悲傷和憤怒,被他這一聲生生吼了出來。
說啊,你到底是誰!為什麼,為什麼你總在我的夢里!為什麼,非要讓我每夜活在淒涼中,這到底為了什麼…
那只手微微一顫,那道隱在白光中的倩影,這一刻透出無盡的哀傷,這片天地,突然濕潤了起來。漸漸地,眼前的場景晃了一下,墨如軒只覺得手上一空,那雙手已然消失的無影無蹤,仿佛至始到終從未出現過。
只有手上的余寒,證明那一刻的悸動。
墨如軒怔怔望著自己的手,聲音低到只有他自己能听清︰「為什麼,見到你,我會這般悲傷,誰能告訴我?」
半天,墨如軒緩緩才抬起頭來。他的眼楮,始終看著那道白光。
然後,毅然走進白光里去。
只是那只適才被握住的手,不知覺被他握得很緊,很緊。
白光下,雪貂靜靜看著墨如軒走進去,從頭到尾它都一聲不吭,甚至連那只詭異的手伸出來,它的表情依舊平淡。
這一切,好似都已被它知曉了一般。
……
漫漫一片白色,墨如軒的身影在這里顯得這般渺小。
他一直沒有停下腳步,哪怕這白光漫無天際,他也這般走去,毫不疲倦。
因為一個聲音在腦海里告訴他︰進去,一直進去。
時間如白駒過隙,他的前面,一塊突起的陡崖漸漸破開漫天白色,在他眼中浮現,而陡崖前面,是深不見底的深淵,深淵之上,架著一條木板橋,從他這一端,連到了另一端石壁的崖洞前。
崖風咧咧,吹動心底的心弦。
他面無表情的走來,仿佛對陡崖熟視無睹。他眼瞳里倒映的,是另一邊崖壁上,用劍光刻成的幾個娟秀的巨大字跡。
「寶劍已隕,君郎人何處。伊人腸斷,尋你千百度。淒然,淒然。只見驀然回首,情字已成霜」
字跡鋒利刻骨,一字一筆完成。尤其最後一字,深凹石內,想來是拼盡力道的深深一刻。
墨如軒一時無言。
墨如軒此刻好似被一股莫名的情感感染,整個人無聲踏上了木板橋,不再看著石壁上的字跡,低著頭朝另一端走去。
幽深的石洞,此刻透著蒼涼的氣息。他走過木板橋,握緊的拳頭突然松了開,凝神看著石洞向內行去。一路上耳邊被風聲灌滿,低低的風聲,似伊人傾訴。
石洞內的天地在他進入的那一刻驟然變得開朗,他的眼前,赫然是一道比之前更加猙獰的深淵。深淵內,火紅的一片火海,從地底冒起,連綿數千丈,通紅的顏色將石洞頂染成了血一般的顏色。
墨如軒站在這里,灼人的溫度,將他面龐映紅。他怔怔看著深淵之下,在那一片火海里,似乎有些什麼事物,讓心底的漣漪劇烈震蕩。
有什麼東西,能讓你傷透心扉?
火海忽然劇烈搖晃,大地一陣顫抖,就在墨如軒站在這里的那一刻。火海里傳出一聲‘鏘’的聲音,隨即一道火紅的符牌,忽的從漫漫火海里迸射而出,眨眼間,已到他的身前。
古樸通紅的符牌上,質樸無常,符牌正面只刻了一個血色的字眼。
天!
這一個字,卻令墨如軒仿佛眼前的不是一個字,而是天。浩蕩無邊來自天的威壓,在它面前,他只覺得自己這般渺小。
恍惚間,從那符牌間,仿佛有一道聲音傳進了他的耳里︰「漫漫天道,路途遙遠。迷途的人啊,你的血脈即將覺醒,來吧,進入這火海里。由我覺醒你的第一道血脈…」
話落,火海里的火焰猛的徒增三張高,越發灼人的氣息席卷石洞,化作一股駭人的力量。整個石洞被這股力量沖擊,竟隱隱有崩塌的跡象。
墨如軒一怔,全身的力道瞬間被抽空,無盡古老的氣息從符牌里灌入了他的腦海。火海一陣歡呼,無數心焰里浮現一粒粒火紅光亮,像是受到了什麼呼喚,由無數的光粒匯成一片火的泉流,向著此刻慢慢懸浮而起的墨如軒涌去。
他此刻想喊出什麼,卻被無盡的力道堵住。身體不由自主的,向著火海里下墜。在他睜大的眼瞳里,只見近旁一股無數光粒匯成的泉流將他灌了進去,光粒圍繞著他的周身,隨著他轉了彎涌進漫天火海里。
墨如軒此刻已然深處火海,但他卻毫發無傷,那些火焰被他圍繞他周身的火紅光粒擋在了外面。他此刻已來不及想什麼,一股強大的吸力從火海下漫來。
轟!
在他無數倍睜大的眼瞳中,巨大的吸力將他瞬間吸入了火海最深處。
……
石洞搖搖欲墜,連著果出地表的山體劇烈顫動。墨如軒此刻地下所在的地面位置,已然不是那片山谷。
一座高聳入雲的山峰,在雲間巍巍然,仿佛遠古神靈佇立。但此刻,整個山峰竟是以一種無法想象的震動響徹了天地。一道道強大的震波以這座山峰為中心,向外蕩去。離此地不遠,此刻燈火通明的山南鎮瞬間被震波牽連到。
只見整個山南鎮都處在一陣搖晃中,無數的雞鴨驚叫,犬吠全鎮。帶著驚恐的人聲,小鎮內四處奔出一群驚恐萬分的鎮民,在這天力面前顫顫發抖。
同時在這一刻,數十道的劍光從小鎮中心射出,轉眼已至半空。
這些人以一名半旬老者為首,紅衣中年人為側,他們身後是一群駕馭法寶的修士,但此刻他們都紛紛睜大了眼,或是不可思議,或是恐懼,或是驚疑的表情躍然面容之上。
為首的那名老者正是鑄劍宗掌事,路虎道長!
他凝神看著遠處的鎮南山,眼中露出一絲神采︰「天竺道友,火雲淵異寶看來要提前出來了。」
一旁,紅衣中年人也是激動道︰「是極!觀這威勢,此乃天寶上品的層次,不然不會有這麼大的動靜,絕對是難得一見的奇寶!四大門派的天尋寶器同時發出天寶信號,絕對不是一般天寶能具備的能威!」
頓了頓,紅衣中年人忽的道︰「只是,以這天寶上品的品質,卻不知那守護靈獸的能威有多大?要是七品靈獸,可就不好辦了。」
聞言,路虎道長也是浮現一絲憂慮︰「七品靈獸,的確不好辦啊。」
「這有什麼,打不過就走,我們留些人守在那里,回去請高手出面,有什麼拿不下的,不就是七品靈獸麼。」
路虎道長眉頭微皺,看向了那說話之人。此人是邪龍道的修士,邪龍道一脈一貫性情狂傲,路虎道長只看了一眼,只輕輕點頭示意。
那人又道︰「嘿嘿,水月境一向富有,而且,此行天竺真人更是尋到極品水離體質的傳人,已是收獲匪淺,可我邪龍道一脈人丁稀少,又是窮迫,此行,鑄劍宗總要給多些甜頭吧。」
紅衣老者聞言冷哼一聲,正要說話。路虎道長卻是重重一揮手,道︰「此事容後再說,我們快些趕去,誰能把握盯上火雲淵就我們這些正道人士?」
一句話頓時令數名掌事者面色凝固,相視一眼,立即不再說話,驅動腳下的靈寶,帶著本門弟子浩浩蕩蕩朝鎮南山迸射去。
……
一處幽靜的山谷里,此刻一名盤膝而坐的老者眼眸睜開,一道奇光從眼中射出,望向了石洞外的天際,沉思不語。
與此同時,正在林間小道徐徐行進的一干人全都齊齊停下,似有所感,整齊劃一望向了天際。
為首的一名身姿極其柔美的面紗女子,若是墨如軒此刻站在這里,定然認得此人,她赫然就是那晚祠堂前的那名風姿女子。只見,她的那對鳳眼中先是露出疑惑,隨即竟是滿眼興奮之色。
「小姐,有的救了麼?」
女子的聲音,竟是一絲顫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