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深沉。
墨如軒一路從鸛鶴樓出來,漠然的眼神像黑曜石一般深邃。不過他沒走出鸛鶴樓十來步遠,韓雲便追出了大廳。
「孤狼兄,你且等等!」韓雲在他身後叫了聲,神情略微急切。
墨如軒微微蹙眉,對韓雲,他已經從之前的防範,在經歷鸛鶴樓內的一系列事情後,不免有些許好感。
墨如軒看著韓雲,語氣稍緩道︰「韓兄,你這番追我出來,怕是會引起一些人不喜。」
一聲‘韓兄’,韓雲眉梢間旋然多了些欣喜,只見韓雲干咳了聲,笑道︰「孤狼兄無須介懷,我也只是閑來無事做。剛剛從外面回來,就被人請到了這,也是過于無聊。」
韓雲湊近問道︰「孤狼兄,若你此時無事,可否請你小酌一杯?」
墨如軒點點頭︰「好!」韓雲那一身毫無世家公子脾氣的做態,顯然已經贏得了他的好感。
二人當下拋卻了鸛鶴樓內的事,俱都對視一眼,哈哈一笑,便要尋處酒家喝酒而去。
…
漆黑如墨的黑夜,滾滾的陰沉氛圍肆意翻騰。
突然,某一處角落里,騰空而起幾道黑色身影。一道道嗜血的目光像荒原上的狼,盯著不遠處的鸛鶴樓。這些人中,突兀的一聲刺耳的聲音,傳進了那人手上握著的一件傳音法器里。
「老大,一號已經就位。」
「很好,等待時機,那群人一準備好。你們趁虛進入。記住,不要跟那娘們糾纏,直接用天網捉住她。」傳音法器中,另一名森然的男音傳進了他的腦海。
只見隱匿在黑夜中的頭顱點了點,又道︰「老大,玄陰那老頭要我們抓住這女子,只怕其中另有蹊蹺,我們這買賣會不會虧了。」
「一號,記住,錢貨兩清算。」傳音法器中,那聲男音顯然有些冷笑意味,森然道︰「不管虧不虧,既然買主要了,我們就做!玄陰老滑頭要這美人的身體,莫以為老子傻了,玄陰那廝看上的絕不純粹是這娘們的美色。人一搶到手,嘿嘿…老子就來個大搜刮,她要的是這女子身體,又沒說非要完整的。玄陰狡猾一世,從不吃虧,這次花了大價錢,只怕這女子身上有些隱秘!」
那聲音泛著陰冷的腔調,這聲音落在一號的耳里,卻是心里泛起一陣惡寒。他深知老大的秉性,殺人從不眨眼,手段更是辛辣無比。之前他看過此行目標的畫像,一眼就被那女子的絕世容顏震蕩的心神痴迷。不由得,听到這句話後,竟是隱隱為那女子擔心了起來。
那森然的男音忽然又道︰「一號,時機到了,我自然發訊息給你,你可要把握好尺度,莫要讓我失望。明白?」
「是,一號明白!」一號不敢忤逆,重重點頭。
此刻的鸛鶴樓,在這夜色中,鋒利的輪廓如尖利的爪牙,劃破夜幕,像潛伏的巨獸靜心等待獵物上門。
一號有些出神的望著眼前的鸛鶴樓,喃喃自語道︰「木凝煙麼…」
…
山陰城內。
「孤狼兄,你可有什麼感覺…」韓雲翩翩風度,細細抿著一杯名為十里香的酒水,臉上浮現一副沉醉的樣子,對著墨如軒小聲說著。
墨如軒眉宇間微不可查蹙起,韓雲這話落在他耳里,是話里有話。
「嗯,果然是好酒。」墨如軒品了一口酒水,十里香中的濃郁酒香,在喉間細細咽下,余香繚繞。他的余光瞥了眼四周的街面,只見原本大城之中應有的繁華夜景,此刻詭異沉浸在一片安靜中。稀稀落落的行人臉上沾滿了不安的情緒,買完所需物品,也就匆匆往家里趕。
其實墨如軒離開鸛鶴樓不久,就已經察覺的山陰城的異樣。對危險的敏銳嗅覺,仿佛是與生俱來。
山陰城定然有什麼大動靜。
韓雲從沉醉在酒意中轉醒,溫潤的臉龐掛著一抹俊美的笑意,眉頭一挑,笑道︰「孤狼兄,可覺此酒如何?」
墨如軒眼眸忽的一凜,說道︰「此酒名為十里,下咽仍是酒香環繞,果然名不虛傳。」
「是極!這十里酒香,名為十里,自然香氣飄的久遠,十里外,聞酒香者盡皆而來啊。」
墨如軒淡然一笑︰「韓兄此言過于夸大了吧,十里之外能聞到酒香?在下愚昧,韓兄可否能親自驗證?」墨如軒的聲音,徒然稍稍高了起來,似乎對著周圍人說的一樣。
韓雲眼中閃過一絲贊賞之色,微笑道︰「既然孤狼兄要在下驗證,也不不可。卻不知附近有沒聞到這酒香,而前來一嘗酒味的貴客呢?」
墨如軒雙目大亮,嘴角更是掠起一絲幅度。而就在這時,墨如軒所在的城南小街上空,突然一聲刺入耳膜的尖銳鳴啼聲,轟然壓下。
「哈哈,不愧是中原第一流雲雅士。有好酒,怎可少了我這酒中仙,無趣,無趣!」就在尖銳聲響徒然響徹上空之時,一道夾雜無數鬼魂嘲笑般的聲音,傳入了二人的腦海中。
只見他們的上空,十來道電閃而至的漆黑身影,劃破長長的夜空,帶著與空氣摩擦而跳動的火花,如一頭頭猙獰的猛獸,朝二人所在位置沖下!
「兄台好興致,我與孤狼兄二人把酒言歡,好不興致,你要討酒。可就找錯了地兒了。」韓雲面色紋絲不動,甚至連頭都沒抬起來。縴弱似女人的手,優雅拾起酒杯子,一口咽下了杯中殘余的酒水。
而墨如軒在那道聲音響起的一刻,桌下的左手已然握拳,青筋暴起,如蛇蟒一樣的青筋上,一絲絲白氣蒸騰,體內靈氣大開。
從剛才那道聲音里,墨如軒已經辨明了來者的修為。這人,修為高過他太多。因而,他果斷暗中施展起了最強力的一擊,以求令來者在這一拳之下造成一瞬恍惚,給他和韓雲逃離的機會。
天空之上的十來道身影頃刻沖下,眨眼已至數丈外!
等的,就是這一刻!
墨如軒眼眸中閃過一絲果決的神采,桌下的左拳連著肩膀已然被一團白霧籠罩,其中的力量,達到了一個極限。
勁之境界最高層,拳拳破石壁,重逾千斤!
墨如軒只覺得腦袋充盈著沸騰的血液,忍不住嘶吼一聲,一股豪氣震蕩胸膛。煉體之人出招時貫有的罡氣散出他體內,瞬間將桌椅崩碎,木屑橫飛。
一瞬!
墨如軒抓住了這一瞬的機會,也就靠這一瞬的時間,墨如軒出拳之刻完成一系列章法,白霧籠罩下的拳頭剎那閃爍著妖異的白光,一拳朝為首的那名黑衣人的門面上轟去!
這一拳的力道,比之之前在鸛鶴樓內的那一拳,高出了太多!
對上凝脈期以下的修士,墨如軒自信能取勝。但對于眼前這人,卻是如泥牛入海,一點作用都沒有。
眼前這人的修為,墨如軒心下篤定,定是金丹期之上。因為他帶給墨如軒的感覺,絲毫不弱于韓雲身上的氣勢!
那名為首的黑衣人顯然沒有預料到墨如軒會突然朝他轟擊而來,之前他只留心于韓雲身上,因為韓雲的修為才令他戰意沸騰。而墨如軒區區靈識期中期的修為,在他眼里連根草也算不上,自己輕輕一捏,就能將他腸子都捏出來。
因而,他沒有預料到。一直被他輕視的低階修士,居然在這一刻毫不猶豫主動轟來一拳。而且這力道,竟是如千斤般重。
勁之境界巔峰!
這名黑衣人腦海中突然閃過一個字眼,年紀輕輕,竟然到了勁之境界巔峰。要知道,尋常修士,不像專修煉體的武者。一般修士都是不屑于專修煉體之術,只要能將煉體修煉到勁的境界,也就在無心修煉下去了。因為對于修煉靈氣的修士來說,只有更強大的修為才是硬道理,加上法寶護身,再強大的連體之人,即使將身軀練到金剛不壞,也會被無上法寶轟成渣。
而這名黑衣人,恰恰就是屬于不屑于煉體的修士。他的煉體境界,只在勁之境界第二重,比之墨如軒勁之境界第三重巔峰,遠遠不如!
因而在墨如軒出乎意料的一拳之下,面色瞬間閃過一絲難有的慌亂。
近距離搏殺,同階修煉之人,以煉體高者勝之!
為首的那名黑衣人徒然一聲厲喝,手上迅速掐起一道手訣,手訣掐起的一刻,周圍的空氣頃刻被一道道破碎聲包攏,一股駭人的威勢從四周蕩來。
不好!這一句同時在墨如軒和一旁伺機出手的韓雲腦海中炸開。
沒想到這名黑衣人卻是經驗老道,突如其來的一拳之下竟是立即醒悟。這時墨如軒一拳已經收不回來,迎面就要沖上黑衣人手訣前的一面空氣圍攏而成的氣牆。
就在這時,身後的韓雲一聲清喝之下,流星靴帶起一陣震碎地面的強勁氣場,直朝墨如軒撲來。
同時,他一拍腰間系著的乾坤袋,頓時一柄長槍破開空間,轉眼被他握在了手上。「流雲,給我破!」韓雲右手一松,長槍月兌手飛離。閃爍著銀芒的長槍,紅纓之上的槍頭掠起一陣嘶嘶鳴叫聲。一種夾雜了金丹修士獨有的氣息,噴薄而出,對著黑衣人身前的氣牆筆直撞去。
「好極,來得正好。」黑衣人面目猙獰,雙目眯成了一條縫。空出的另一只大手一揮間,一道金閃閃的事物奪目而出,朝流雲槍相向沖去。
轟轟轟!
無數的音爆聲在兩件法寶相撞的一剎那,響徹了整條城南小街。
韓雲絲毫不戀戰,之前他所想的是,在墨如軒一擊造成來者剎那恍惚間,再果決出手,一擊要害。不過這黑衣人的老道經驗,卻是令他的算盤大亂。眼下,他毫不猶豫的一手抓起墨如軒的身軀,大手一揮,喝道︰「流雲,收!」
清喝間,韓雲露出一絲肉痛之色,一拍乾坤袋,一顆圓形事物被他握在手上。「讓你嘗嘗本公子偶得的雷暴珠的厲害!」毫不遲疑,韓雲握著雷暴珠的手朝前一送,就見一顆毫不起眼的珠子,猛朝黑衣人射去。
這顆雷暴珠是他外出歷練時偶然得來,威力不可小覷。以他金丹期的修為,自然不怕黑衣人,但墨如軒確實只有靈識期的修為,他對這個初識的朋友相當有好感,自然不願看墨如軒被殺死。眼下要顧及墨如軒,實力受限,只能拋出雷暴珠,以求爭取帶墨如軒離開的時間。
這雷暴珠的確生猛無比,黑衣人見雷暴珠射來,初始還不在意,只是冷笑一聲。但下一刻,他確實驚駭的睜大了眼,只見雷暴珠在飛射間,無數的金光從中炸出,一股幾欲能傷及金丹期修士的強大力量迎面撲來,頓將黑衣人弄得有些手足無措。
韓雲冷笑一聲,抓住倒射而來的流雲槍,頃刻帶著墨如軒化作一道流光朝遠空射去。、
轟~
一聲貫徹城池的巨大爆炸聲,突兀在城南乍起。
良久,無數飛起的粉塵散開,只見那黑衣人連著十來名一模一樣的人影,略微狼狽的從散開的粉塵中爬了出來。
黑衣人雙目迸然血紅,一股嗜殺之意空前暴漲。死死盯著韓雲飛離的方向,狠狠道︰「小子,你死定了。「
「二號,老大是讓我們阻攔城內金丹期以上的修士。眼下還是支援其他人吧。「听到為首黑衣人一聲發自內心的狠厲話語,身後一名黑衣人忍不住說道。
「狗屁!老子不殺了他,難解心頭之恨!況且,有老大在,怕什麼!」黑衣人狠狠呸了一灘口水。全身運起靈氣,駕起一塊從乾坤袋射出的暗黑牙棒槌,不管身後的黑衣人,直朝遠空追去。
身後的一干黑衣人面面相覷一會,俱都搖頭一嘆,也駕起法寶,隨為首黑衣人直追而去。
…
原本繁華的城南小街,在方才的打斗中,只留下稀稀落落的幾處殘破店面。凡人們俱都樹倒猿散,甚至低階修士,也被剛才的打斗嚇得兩腿兒發顫,跪坐在地。
一時間,城南陷入一片混亂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