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慘淡。
木家挪用重金打造的鸛鶴樓,高峨華美的樓體,如山陰城的標志物般屹立。但此刻襯著不遠處時而飛起的劍光,在幽深的小巷中亮起,一閃一閃並夾雜淒厲的人聲,顯得格外詭異。
鸛鶴樓內。
木凝煙身旁被稱作木二伯的老者,褶皺得像溝壑一樣的臉龐,充斥著一股肅殺之意。
「大小姐,他們來了!」
只見偌大的翠月廳,只剩下了這老者和木凝煙一襲風華絕代的身姿。空氣中充斥著濃濃的壓抑氣息。半響,像一尊精美雕塑的木凝煙終于挪開了望著窗外的雙眸,整個身影泛起淡淡的憂愁,低聲道︰「二伯,你跟他們說了麼?」
木二伯點頭道︰「說過了,除了韓雲追那少年去了,余下山陰城中年輕一輩的佼佼者,盡數在後堂等候,一等漏網之魚上來,他們便出手。」
木二伯忽然喟嘆口氣又道︰「若不是三大世家的老祖們都在潛修,諒他們也不敢來!這群天殺的…」
「二伯,為難你們了。」木凝煙旋即打斷了老者的話。此刻木凝煙在木二伯的眼中,那股似乎與生俱來的憂愁氣質愈加濃厚,木二伯莫名心中一疙瘩,忙道︰「大小姐,你這是說什麼話,咱們可都是一家人啊…」
木凝煙那如水般清透的雙眸看著木二伯,其內一絲真摯的神色格外顯眼。木二伯忽的一時間沉默了,後邊的話落在嘴邊,卻再也說不下去了。
「大小姐,你都知道了?」過了半刻時間,木二伯旋然閉上了眼,緩緩說了一句不著邊際的話。其聲音說不上什麼感覺。
「嗯。」木凝煙側過了身子,低低應了聲。
「哎…」木二伯慢慢睜開了雙目,溫和道︰「大小姐,我實在不忍心瞞著你,但家主也是為你好…」話未說完,木凝煙打斷了他的話︰「二伯別說了,我都知道。爹爹對我很好。」
木二伯此刻的臉色說不出什麼滋味,只覺得心里莫名的揪痛。木凝煙是她從小看著長大的,其外秀內柔的性格尤為惹他喜歡,這些年更是把她當成了親生女兒看待,要不然以他在木家的超然身份,也不會親自前來保護,這便足見他對木凝煙的重視!
可惜,大小姐的身份卻是….哎…若不是當初家主一時腦子過熱,就不會這樣了。
木二伯心中暗暗付道,望著木凝煙的雙目里,那股慈愛之色越加濃厚。
忽然,鸛鶴樓似乎被什麼碩大的硬物撞上,整個樓體連著基底猛的一陣抖動!
但這劇烈的搖晃,對翠月廳中的二人而言,雖說影響不大。但木二伯此刻一張老臉卻是都青了,眼中有兩團火焰在劇烈跳動,從黑青的嘴邊重重哼口氣道︰「這群狗崽子,我非宰了他們不可。」
話音才剛落地,一陣冷風便吹進了里屋。其風聲中,一句陰森的幾乎是勾魂在低低嘶鳴的聲音,驟然飄了進來。
「桀桀…老頭好大的口氣。嘿嘿,嗯,不錯,不錯,不愧是能與修界二仙子齊名的花仙木凝煙,果然姿色絕美,深的我喜愛啊,哈哈,老子等會定要好好享用下你的身體,桀桀桀桀…」
「九級魂力!」
轟!轟!轟!
驟然間,即使在數十丈開外,也能極為清晰的听到一聲從鸛鶴樓二樓之上傳出的猛烈轟炸聲。
其聲,恰如鬼神哭號!
……
「木凝煙~~」韓雲的雙目幾欲崩裂開來,整張臉被他體內強自運起的靈力逼得通紅。
他的眼前,仿佛出現了木凝煙那雙柔弱無骨的縴手,在風中輕輕搖曳,漸漸飄離。「離水微步!給我開,開!」韓雲猛然大喝,整個在空中飛行的身影不知被他拉長了多少倍,像流星一樣頃刻沖到了鸛鶴樓前。
但待韓雲看清了鸛鶴樓的慘景,猛然狠狠抽了一口氣。他的眼前,昔日華美異常,玉雕粉飾的鸛鶴樓此刻已然成了殘屋敗壁,無數的石塊木屑紛飛的滿地皆是,就連離鸛鶴樓最近的幾處民屋都不能幸免,俱都是直接生生被拍去了半個樓體!
韓雲之前趕來這里的一刻,分明感應到了空氣中一絲強大的波動。這波動,韓雲認得!一個大能者施展元力時,必會引動空氣密度變化,從而導致空氣波動,這一點,他只從自己的父親身上看到過!
返虛期!韓雲突然間升起了一股惶恐不安的情緒。若是返虛期修士,只怕木凝煙有危險!
而就在這時,韓雲身後一道雪白色的身影飛馳而來。只見一只通體雪白的小獸背上坐著的魁梧少年,正是墨如軒。
「韓兄,怎麼了?」墨如軒一飛近,便開口問道。
韓雲眼中的神色閃爍不定,不安的情緒卻是佔了極大部分。「孤狼兄,我不瞞你,方才只怕是來了個返虛期的大能修士,把木凝煙給擄走了!」說話間,韓雲控制不住握緊了雙拳,眯著的眼楮里充滿戾氣。
墨如軒心中一突,這還是他第一次看到閑情淡雅的韓雲露出這樣的表情,想不到這木凝煙在他心中的地位如此之高。不過也怪不得,木凝煙生極柔美,逢人也會為之傾迷。
墨如軒環視了眼眼前,只見不斷有硝煙冒出的殘損鸛鶴樓,不見一個人的蹤跡,詭異的場景透著無盡血腥後的死寂。突然就在這時,墨如軒驚疑一聲,隨即將目光落在了遠處,只見從一處被民房掩住的幽深的街道上,斷斷續續的劍光不斷閃現,更是有一兩聲極低的叫喊聲響起。
韓雲早他之前就來到了這里,卻是對遠處的打斗聲仿若無聞,只一心留神在鸛鶴樓處。墨如軒心中哀嘆一聲,這世上到底還是不缺痴情人啊。
忽然的,他的腦海里飄起了一抹雪白色的倩影,如霜的寶劍低低清鳴。尤其是一雙動人心魄的眼眸,幾乎能讓人看一眼就要深陷進去,不能自拔一樣。
墨如軒猛的搖搖頭,拋卻腦中那抹動人的人兒。將目光重新落在了之前的街道上,對韓雲說道︰「韓兄,那里有打斗聲,我們去幫忙。此地離那不遠,說不定那里有人看到了鸛鶴樓發生的一切。」
韓雲旋即一個激靈,恍然回神,順著墨如軒的目光望去。果然,那里一處街道上的劍光時不時掠起數丈高,數不清的靈力踫撞摩擦出的白花紛撒四處。
「走,我們去看看!」韓雲也不是拖泥帶水之人,當下不再猶豫,動身飛去,而墨如軒則架著面色淒淒艾艾的雪貂緊隨其後,急速掠過天空。
那處街道里鸛鶴樓實在很近,因而不出片刻,二人的身影已然出現在了街道上空。
墨如軒眼如急芒,飛快掃過街道的一切畫面。這一看之下,卻是忍不住蹙眉,面色頗有些難看。而韓雲在他身側,其面色比起墨如軒來,也是差不了哪里去!
白光四溢,刀光劍影,被鮮血染紅的街道上不斷出現一些修士的殘肢斷臂,甚至一兩具尸體連肚子里邊的腸子都被翻了出來,其場面幾欲讓人嘔吐不止!
韓雲比墨如軒更快適應了過來,顯然是經歷了許多類似的場景,磨練出了鐵石般心智。「這些人中一部分人衣物上,繡的是木家天字戰部的標志,孤狼兄,我們快些進去,照此刻情勢,木家此刻急需幫助!」韓雲眉頭都緊緊鎖在了一起,語氣中更是急切。
戰部?那是什麼?雖然墨如軒心中疑惑,但眼下情勢緊急,卻只是應了聲,就跟著韓雲如箭一般射進了街道內。
街道內,光影紛雜,足足有數十人不斷在錯綜交錯的劍光中上竄下跳,左擋右避。此刻他們毫無招式可言,近乎看到一個敵人都是賜上一頓亂砍。但是,他們除此之外還相互配合著施展一些整齊劃一的合體之擊,顯然是這些人都是些經過訓練的修士。
幾乎每個人手中的劍早已被鮮血浸透,慘烈的紅色折射出的紅芒將他們的雙目映的血紅凶殘。而在這時,他們俱都心中一凜,放緩了手中的動作,驚疑不定的同時將余光掃向一頭陰暗的街角處。那里,正有兩道急速飛馳的光芒掠來。
這些人中,兩方清一色的服飾將他們的陣營分開的清清楚楚。一方都是些黑衣人,跟墨如軒遇到的黑衣人穿的是一模一樣的衣物。而另外一邊,則是一些青衣修士,每名青衣修士臉上凌然逼人,錯亂的血滴凝固在他們的臉龐上,看起來格外冰寒。
就在那處街角飛來兩道流光的一刻,一處沉浸在死寂中民屋內,竟是一反外頭血腥的廝殺場面,其內的一老一少極其警惕的盯著一處陰暗外的面具黑衣人,絲毫不敢挪動一步。
這老者便是洪伯,而他身側的少女不是木小魚還道是誰?
洪伯暗暗運氣了靈氣,以他半腳踏入元嬰期的實力,靈氣中的顏色有些泛白,不同于尋常金丹修士。縱使這樣,他眼前佩戴銀色面具的黑衣人,實力不測,給他帶來的壓力太大!
他的耳邊兀的飄了一聲急速飛行才會帶起得音爆聲,心中猛的一突,旋即余光撇去。片刻,卻是面色被狂喜淹沒,以他的神識,赫然發現了來者中的一人,赫然是韓家三雲中的老三韓雲!
「二小姐,你修為不過剛剛進入金丹期,根基不穩。此刻外頭韓雲韓公子趕來此處,一會我用挪神異術將你帶出此地,你便跟著韓公子離開此處!」洪伯立即給身邊的木小魚傳音道。
木小魚還凝神于眼前出現的面具男子,忽的在腦海中飄進了洪伯的聲音。眼下情勢危急,饒是她平日嬌生慣養,也明白自己在此處也是給洪伯增加負擔,當下回應道︰「我知道了,洪伯。」
話音剛落地,就見洪伯猛的朝前邁開一步,一步之下,無盡的氣力轟然壓下,地面顫動。銀面男子依舊紋絲不動,冷冽陰寒的雙眸對眼前的二人來說,如毒蛇一樣緊緊盯著,好似入手的獵物一般。
突然,就在洪伯有所動作時候,銀面男子唯一露在空氣中的輕薄嘴唇,輕輕動了動,一聲動听無害的嗓音再度飄起。
「怎麼,可是要送這少女給外面的兩人?」
洪伯一听之下,駭然之余暗道不妙!只見他的眼瞳中,一張臉隱匿在面具下的男子,竟是頃刻失去了蹤跡,竟連他也看不出一絲殘痕!洪伯額上一滴冷汗都滑了下來,立刻朝外頭幾乎是扯裂了喉嚨喊道︰「韓公子,救木家二小姐!」一聲之下,洪伯手上的動作越加快速,全身上下一道淡黃色的光暈吐納而出,包裹住了木小魚。
「去!」一道青芒在他右手五指間掠起,旋即是一股浩大的力量沖擊而出。頓時,木小魚只覺得全身一震,控制不住飛離了地面,直朝外頭急速掠去。
「想這麼輕易走了麼?在我鬼仇手中的獵物,還從未失手過。」空氣之中,突兀輕微掠起了一絲極淡波動!銀色的光輝下,一抹動人心魄的微笑卻仿若九幽鬼煞,邪氣凌然帶著致人死地的猙獰!
「小輩,爾敢!」洪伯瞬間面色慘白,一對眼珠子幾欲掉出眼眶!
只見空氣之中,一道急速飛舞的黑氣,沖天而起。在銀面男子那雙縴瘦的玉手擺弄下,急速匯成一團黑色光球。
「去!」黑球猛然間,呼嘯掠去,其目標,赫然是木小魚!
洪伯這一刻猛然不顧剛運氣後急需調理體內靈氣的運氣法則,毫不猶豫躍地而起。只見那團月兌離銀面男子手中的黑色光球,驟然朝飛向屋外的木小魚飛去!
那團黑球之快,遠超洪伯的身形!
而就在這一刻,听到洪伯聲音,剛進入街道的墨如軒和韓雲二人,抬頭望向聲源處的一刻,旋即呆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