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落西山,昏黃的霞光照入雲海內,翻騰的雲海黃白相間,如一頭盤扎的潛龍蜷縮在雲里。
所謂萬物有靈,雲海的氣勢仿若真有盤龍虎踞,氣勢滔天,那些掠過的飛鳥紛紛驚嚇的繞過了雲海。
此刻日暮,擎天峰的後山皆是一片麥浪色,錯落有致的廂房群外還有苦練的弟子仍在練習拳法。 的敲木聲斷續傳來。
吳璨前頭領著墨如軒很快便尋到了墨如軒的住所。這是一間不大的廂房,華美的桌椅床檐卻不曾看見,只有孤零零的一張木台和幾落圓椅擺在廂房正中。桌椅上剛剛被擦拭過的痕跡依稀可見,墨如軒望向了床的位置,蚊帳朝兩邊分開,現出了疊的略微整齊的床單被褥。
吳璨灑笑道︰「今日是試煉會,我們還以為新的弟子會來很多的。沒想到這次只有幾個人,早知道就認真打掃一遍了。」吳璨以手袖模去桌椅上的蛛網,有些不大好意思的恬著臉。
墨如軒報以一笑。「沒什麼,我自己打掃下就好了。今天到這吧,剩下的我自己來整理,你去接待其他的新弟子吧。」
吳璨性格憨厚,也便囑咐了一句「有什麼不明白的問我就好了。」之類的話,也便出門去了。
吳璨一離開,屋內頓時空蕩了許多。墨如軒向來喜歡自己動手整理房間,呆在谷內的六年,都是他一個人整理著偌大的山洞,這些年養成的習慣使得他很快動起手來。三下五除二,端水擦牆,整理屋內的擺設,不多會屋內頓時煥然一新,一點擦拭痕跡都沒留下。
時間過得很快,轉眼夜幕降臨。
擎天峰海拔高,漆黑的夜色總是姍姍來遲。墨如軒閑來無事,整理完屋子後,便走出了內院。鐵掌門弟子的廂房是一落落自帶小院的獨立房間。據吳璨說,數百年前鐵掌門勢強的時候,門下弟子數千人,每個廂房都住滿三四個名弟子,風光無限。如今門內弟子只有幾百人,而且大多數都是老一輩的,年輕的弟子少之可憐。
但不管怎麼說,這些對于墨如軒都無關緊要。他微微掩上了院門,走了出去。銀輝灑滿了廂房幾十米外的小樹林內,印染出亮白色的樹干。此時浩大的月輪清晰的懸掛在雲海之上,銀輝淡淡,雲海翻涌,看起來倒是極為怡人的一幅雲海月騰圖。
風中有些濕潤,想來是受了海拔過高的原因。墨如軒站在雲海前,足下幾米處是高達幾千米的懸崖,如一把擎天巨斧生生從中間劈開,把擎天峰分成了兩半。
雲海翻騰,如立足下。高峰望月,自有豪情。
「雲中望蟾宮,海月天福洞。自有嫡仙來,把酒話長虹。」此情此景,墨如軒忍不住吟唱道。雖然徐徐道來的詩句還有些生澀之感,不過確實他內心而發,自有韻味。
「好!好!好!」他的身後響起了三聲擊掌,墨如軒望去時,只見門主殺絕已經不知道什麼時候站在了他的身後,正一臉笑意的望著他。
墨如軒神色一凜,恭敬道︰「弟子見過門主!」這話是吳璨教他說的,吳璨雖是憨厚,眼楮卻是不俗。一眼便知墨如軒未經歷過多的俗事,走前還不忘與他說了些門中規定。
殺絕大手一揮,只笑了笑,說道︰「初來本門,想來還不太適應吧。」說話間,殺絕已經走到了墨如軒的跟前,與他並立于雲海之上,目光炯炯有神的望著雲月。
墨如軒不敢怠慢,直說道︰「弟子久居深山,歷事不足,不過這里倒是適應。尤其是這雲海之景,頗為壯觀。」
「雲海?」殺絕刀削般的眼楮一眯,銳利的神光如同實質。
許久,殺絕似乎是想起了什麼往事,面容有些愁索的搖了搖頭。望向了一旁的墨如軒,說道︰「孤狼,你可知道你我所站的位置,有一個典故麼?」
墨如軒奇道︰「弟子不明白,這典故何來?」
殺絕兀的咧嘴大笑,聲震四野,卻是對著雲海喊出︰「男兒歌,雲月隨。殺伐淚,擎天斷。數百年前,這雲海之前,我們門中那位天資曾經冠絕修仙界的師叔,在這里嘶聲喊下了這麼一句話。豪情可謂萬丈,俗世中傳言的師叔,十八時煉體十轉不過四轉巔峰。哼,那班愚昧的人如何能知道,師叔的十八歲那年,就已經將煉體十轉修煉到了六轉中期!」
墨如軒駭然!「六轉中期!」
「嗯。」殺絕炯炯有神的盯著墨如軒,眯起的眼線如天穹上皓月的輪廓。「我雖然不知道你的煉體十轉是誰教你的,不過煉體十轉如今也不是什麼貴重的功法,我也不想問起。但你這年紀就能將煉體十轉修煉到三轉巔峰,若給你一年的時間,以你的天絕神體,突破到五轉中期也是有可能。至于六轉,嘿嘿,本門數千年歷史,也就只有開派老祖和那位師叔在你這個年紀達到過。」
墨如軒沉默了,風前輩教他煉體十轉也不算是他的秘密。不過門派間的功法向來不外傳,有些隱秘功法更是視若珍寶,萬不能傳習外人。不過殺絕寥寥幾句話,卻讓墨如軒安下心來。同時也感到殺絕擁有著寬大心胸,別具魄力。
殺絕繼續道︰「可惜師叔年輕夭折,一代擎天之星就這樣隕落。那時候的門主伐天師祖就說過,那位師叔有望百年內破碎虛空,成神至聖!」說到這里,殺絕身上蒸騰起一股股濃烈的殺氣,墨如軒只看的駭然不已,這殺氣恐怖,絕對是殺虐了無數的性命換取來的!
「那位師祖為何會隕落?」墨如軒一問出後頓時後悔起來,這種門中秘事怎會輕易說給一個新進弟子听呢?殺絕深深看了墨如軒一眼,目光仿佛穿透到了他的心底。使得墨如軒渾身一陣悸動。
殺絕的聲音幽幽響起,繞過了墨如軒的問話,忽然落在了墨如軒的心底︰「孤狼,煉體門派沒落已久。你來之前,我把全部的心思落在了你的師姐身上。如今,門中多了你一個天絕神體的妖孽之才,你可向我保證,永遠不背叛本門,誓死壯大鐵掌門,重振千年雄風麼!」
殺絕的每一個都蘊含無匹力量,敲打在墨如軒心底如同萬鈞之力。墨如軒沉默不語,殺絕眼中故意被深藏在內的激動落在他的眼里,如同重大的負荷席卷向他。這一路上,墨如軒已經听了不下數十遍關于煉體沒落的小道消息。再回想自己在鸛鶴樓上的遭遇,不知怎麼的,墨如軒突然重重點頭,答道︰「我願意保證,堅守本門,重鎮雄風!」
「好!」殺絕沖天怒嘯一聲,周身的殺氣不可抑制的揚起十幾米的高的風塵,忍不住的對著雲海狂笑出聲。他卻在不知道,他的眼楮早已婆娑。墨如軒靜靜的在一旁,心神俱被殺絕身上的氣息吸引。
他能感覺到,殺絕身上的無邊無盡的殺氣,已經宏願未了的孤寂落寞。數百年的沒落,修靈力門派的擠兌和白眼,全部的一切,都擔負在了這些鐵骨錚錚的漢子身上。這些人,身影本應該在沙場上廝殺,本應該只心求神,破碎虛空。卻被俗世纏身,整日陷入明爭暗斗的漩渦。
墨如軒極少接觸俗世,卻不知道怎麼的,卻是了解到了殺絕此刻的心情。
殺絕狂笑了許久,回蕩的笑聲終于在某一角停息了下來。殺絕深深看著墨如軒,重重拍著他的肩膀。說道︰「孤狼,從今天開始,我會不惜一切代價的栽培你,你莫要辜負我們的希望。還有,你的體質還有本門的秘事,現在還未到你知曉的時候,以後我自會告訴你。你需要的,只是靜心修煉,重振本門!」
殺絕走了。
如同他來時的無形無影,墨如軒只覺得他手拍上自己肩頭的時候,下一刻已不見了殺絕門主的蹤跡,風中飄來的只有殺絕那一句話。久久在墨如軒心頭震蕩開來,似漣漪,不斷撥開。
「靜心修煉,重振本門。」墨如軒默念了幾聲,失神望著眼前的雲海。
雲海翻騰,幾縷如騰龍一樣的雲絲乍起,雲絲之高,仿若與天穹上的皓月相接…
….
翌日,天方才放亮些,甚至連早起的雲鶴還未從暖巢中爬起,墨如軒便早早其聲,出了院門。
倒不是墨如軒勤奮,說實在的,墨如軒自然是想多睡會。但一想到昨晚一直徘徊在耳際的話語。墨如軒莫名升起一股股丹田之氣,騰騰如烈火,燒的他欲罷不能,于是,墨如軒便索性起身梳洗去了。
恰好的是,這時候吳璨匆匆忙忙的沖進他的院內。還沒拉開門,他的粗大聲音便響徹了整個廂房。間中還有不少隔壁廂房內抱怨的聲音響起,顯然是這聲音擾了他們的清夢。吳璨不好意思的撓撓頭,極為尷尬。
不過他似乎有什麼急事,拉過墨如軒就說道︰「師兄,天虎堂主叫你速速去白虎堂找他。」
「天虎?白虎堂?」墨如軒一拍腦門,這才想起今天是他進入龍潭的日子。便放下手中洗到一半的漱口水杯,一抹嘴角的淡痕,便跟著吳璨小跑而去。
白虎堂位于鐵掌門的東門,繞過幾處院門長廊,二人終于在日上山頭的時候,到了白虎堂的虎牙大門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