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說這世上存在神的一說,那首當其沖的,便是本心。墨如軒至今還記得風前輩那日在艷陽西下的一刻,背負萬里金邊的霞光,語重心長的對他說了這麼一句。
那時候的墨如軒,涉世未深,對于這個唯有神話中存在的劍仙世界,仍有諸多不明之處。更是在如萬丈深潭的修道之路中,舉步維艱,甚至緩慢,這句話雖一直縈繞耳際,但其內的含義,卻是朦朦朧朧,似撥不開的雲霧。
但唯今想起,墨如軒這才深覺風前輩的高深。修道之人,重在修心。心至強,則力之盛。至于那遙遙無期的成神至聖境界,若是心不堅定,也難以攀至巔峰。
可何為本心,墨如軒淡淡想到。
本心,便是萬事皆在自我,不為塵擾,不動雜念。唯有一顆至死不渝奮力攀登的不屈意志,才是修道者的百煉成鋼之秘法。
風冷冽,無盡的金光自九天之上滾滾而下。
墨如軒這一刻,心境,眼明。
那原本毫無瑕疵且功力幾欲攀至爐火純青境界的佛印,落入墨如軒眼瞳之內倒映出的,卻是一枚不斷運行減緩的掌印罷了。這倒不是墨如軒修為驚人,哪怕修為再驚天,對上強上不止一階兩階的修士,多半也是落敗的份。這一切,都歸功與風前輩教導他的修道秘法,那讓無數後浪推前浪的修士苦苦尋覓的修道精髓。
是為本心!
「那佛印,在我現在的眼中,不過是普通的佛掌罷了。因為,道在我心。」墨如軒慢騰騰的閉上了眼楮,回想起了當日擎天峰上與神秘女子進入畫卷中體會的畫意以及女子的道心,繼而聯想起過往種種所見所聞的劍意。此刻的他,沉浸其中,周身的金光忽閃忽閃,如明燭顫動。
道這種奇異難測的事物,卻是在墨如軒自小體悟周遭世界的時候打下了基礎,更是在風前輩和神秘女子以及發生在身邊的一系列事件中,感悟出了道為何物。所謂的道,那是虛化的存在,全在體悟。如今墨如軒的道,還只是淺薄的層面。
但在淺薄,總有積水成淵的一刻。
「原來道,就是這樣的。」墨如軒的嘴角勾起一絲極淡的笑意,所謂的道,就是本心。而他的本心,便是識海中的小人,以及心神相連的天狼。小人吸收了擎天峰上進入密室內得到的世俗感悟,靈智初開。加之天狼的進入,小人的周身光華都顯出了極淡的暈光。
墨如軒剎那睜開了眼線,屈指間便是一團三色之光點燃而起。眼前,忽的閃過了無數的幻境,有夢回百世的女子,有糾葛輪回的恩仇。所有的一切,都瞬間匯集在墨如軒的手掌之上。
凡塵因果,盡數其間。
「原來我的道,便是輪回和尋覓。在輪回中尋覓,在尋覓中輪回。」墨如軒悄然抬頭,臉龐靜謐,望著高空之上被墨如軒完全改變周身氣場而驚醒的袈裟和尚,竟是淡笑了下道︰「輪回,尋覓,這便是我素有的道。今日,便拿你試手吧。」
「什麼!道?」袈裟和尚登時一驚,但隨即想到,這樣一名乳臭未干的小子,修為撐死也僅是金丹中期,如何能悟到只有跨入元嬰期才能完整修煉出的道意!縱使這世上真的存在驚天怪才,但他斷然不會相信自己運氣這麼背,一出門就頂上了這麼一個家伙。
袈裟和尚大笑道︰「好極,好極。臨死前能撐撐顏面,倒是不失為一條執拗的小子。不過,也該適可而止了!」袈裟和尚一笑間,充斥騰騰烈火般的金光佛印已然破閘壓下!墨如軒深處佛掌的正中央,乃是佛印力量最為集中的地方,這佛印力量之強,連墨如軒身側範圍數十米外的大樹都夷為了平地。
「道在我心,輪回,尋覓。」墨如軒悄然抬起了手,握拳,金光大綻。嘶嘶!猛然間,墨如軒全身的肌肉盤扎而起,武魂天狼的身影剎那出現!
「神之輝耀!」墨如軒口中低吼一聲,猛的一點地面,驟然間沖天而起。轟!剎那間,日月都難以比擬的強烈的金光紅芒青芒揉成了三色強光,匯于墨如軒的右拳之上。
敖唔!
右拳之上,天狼的身影驟然間浮現。
轟!
一拳,掠至佛印!
墨如軒大吼聲從金光中傳來︰「元嬰期,又能怎樣!」霎那,所有的金光交融,佛印的金光在那爭輝日月的金光下,黯然失色。袈裟和尚大驚間,猛然身形暴退,以難以想象的驚詫表情望著半空碩大無比的金光球體中。
砰!佛印寸寸崩裂,一股股滄桑而閱盡百世的氣息,滾滾傳出。袈裟和尚像是被人狠狠扇了一巴掌,驚叫道︰「怎麼可能,這小子怎麼可能真的悟道。而且還是輪回之道!」
袈裟和尚吃驚的一瞬,佛印已經完全崩解!碩大的佛印,瞬間消逝!唯有一道拳影,叱 天地!
金光中,墨如軒一瞬掠出!金光勝日,如同神砥立于半空。雖然他的嘴角掛著鮮紅的血水,全身早已衣裳襤褸,右手臂還輕微的打著哆嗦。但,袈裟和尚已經忘記了語言能力,甚至就這樣呆立半空,呆愣的望著墨如軒。徒然,袈裟和尚顫巍巍的伸出手指,指著墨如軒叫道︰「你,你到底是誰?」
墨如軒沒有回答,雙目猩紅,就像一頭已經挨餓已久的孤狼,見到了可口獵物一般。但墨如軒心里清楚,自己靠著悟出的道,那是無法勝出元嬰期修士的。而且,體內的靈力已經被神之輝耀消耗的差不多了。但,他決不能讓對方看出自己的強弩之末的狀態!
墨如軒的沉默,卻是驚起了袈裟和尚內心更加洶涌的驚駭。「難道,他的輪回前世,乃是一代高人?」這樣想著,袈裟和尚更不敢小覷墨如軒,佛家遵信人世輪回,百世劫難。因而,墨如軒的輪回之道落在他的眼里,儼然將之看成了前世高人的再世輪回。因為,以金丹期悟出道,那是難如登天的一步!
此子,日後定然不凡!
袈裟和尚自然不會糊涂到閑著沒事給自己找個潛力巨大的強敵,此子,定要除去!
而就在這時,一道訊息猛然闖入了袈裟和尚的腦際。這道訊息的傳入,頓時令他全身一顫︰「糟了,宗內有大事!」袈裟和尚瞥了眼墨如軒,頓時將眼底的殺意隱晦的淹沒,朗聲道︰「施主勿怪,老衲乃是一時沖昏了頭腦,這才出手。至于今晚之事,只要施主不傳出去,老衲便不來打攪。施主,就此別過。」
袈裟和尚低罵一聲晦氣,這時候緊急招我回門派真是便宜了那小子!不過,袈裟和尚不敢怠慢,瞬息一提地上那死狗般的涼剛,竟連一句話也沒來得及說,就直沖上天際,猛朝東南角掠去!
那是落難山的方向。
墨如軒暗自咬牙道。
就在袈裟和尚詭異離去的一瞬,墨如軒終于支撐不住,口中哇的一口鮮血吐了出來。神識察看下,墨如軒不住苦笑。眼下他的右臂經脈受損,也需兩日的時間才能恢復,靈力枯竭到了只有四分之一。若是再戰,只怕自己一招就會被對方擊殺。
真不知這是他的運氣,還是袈裟和尚的背手氣。
「木凝煙還在城南,還是快些趕去匯合吧!」墨如軒嘀咕一聲,下一瞬原地消失。
……
而就在墨如軒以最快的速度趕至城南林間的時候,城南不遠處的那樹影婆娑下滾滾而起了一重重濃烈的灰煙。墨如軒見此,登時升起一股不妙的感覺。
「這,發生了什麼事?」墨如軒有些訝異的望著篝火四周數十米範圍內被夷為平地的密林,猛的叫道︰「木凝煙,木凝煙!」
墨如軒連喊了數聲,最後聲音中加持了靈力達到了能夠傳開一里範圍,而回應墨如軒,依舊是靜謐的夜色。墨如軒的心髒猛的抽了一下,以他的預感,木凝煙定是遭遇了慘烈之事!
墨如軒快步登上丟棄在林間的馬車,一把掀開了門簾。只見車廂內的一角,向歷山驚恐的睜著大眼,充滿畏懼之色的看著來人。墨如軒不知哪里來的溫火,揭開向歷山塞在口中的簾布,便赤紅著雙目,呼吸急促的嚷道︰「發生了什麼事!快說!」
向歷山哆嗦了一下,驚恐萬分。眼前赤目下的墨如軒,儼然跟隨時爆發的火山毫無差別,甚至向歷山毫不懷疑,若是他不老實交代,只怕自己就將一命嗚呼。
「高,高人。小人真的什麼也沒看到啊。我只是听到一名突然出現的女子聲音,然後二人發生了爭斗。之後的事情,我也不太清楚了。啊!請相信我,小人真的沒有說謊,要是說謊,小人遭天打雷劈!」
向歷山驚恐的望著逼近的墨如軒,全身顫抖,胯下早已泥濘一片。
「你說,突然出現了一名女子!」墨如軒眼線一眯,冷聲問道。
向歷山哪里敢遲疑,連忙將頭點的跟擂鼓一樣,生怕下一秒惹得這尊魔煞不高興,小命不保。听了向歷山的話後,墨如軒沉默不語,眼中跳躍的火焰悄然加劇。
嗖!
一道疾電光芒瞬息自林間射來!
墨如軒全身一悚,驟然間後撤。就見一道針芒從墨如軒臉皮半指甲距離處直插而過,叮的一聲,一道針芒便牢牢定在了車廂牆壁上。那是以玄鐵制成的飛針,鋒利無比。不過吸引墨如軒全部注意力的,卻是飛針上橫穿的一封白紙。
墨如軒內心一突,飛快取下白紙,只見上面就寥寥寫了幾個娟秀的字眼,鳳筆生花。
「孤狼,有事先行。我們落難山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