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幽微風,吹過了千絲萬縷,靜靜的淌過沉謐的林間。原本沉醉在安寧祥和的平原樹林,猛然間一陣萬馬奔騰的聲音殺將進來,樹與樹的間隔間瞬間涌入無數的丟盔棄甲的悍匪。這群悍匪個個人高馬大,若是此刻大多傷的不輕,也是百里挑一隨便一個都能上山砍殺老虎的主。悍匪們即使狼狽逃竄,但多年的游伐生涯倒是讓他們稍微井然有序的進入了林間療傷,間中絲毫擁擠不堪的境況發生。
一大群悍匪迅速的圍攏在了一起,每人的臉龐都是猩紅的血漬,配著猙獰的臉龐,顯得戾氣十足。他們一時間失去了主心骨,因而以悍匪中最為高大的二當家馬首是瞻。二當家乃是悍匪中稍有些頭腦的人,一進入林間,便迅速招來了所有的悍匪圍成了兩圈。這二當家戾氣凌然,以凝脈期後期的修為外泄不弱的氣勢。
「兄弟們!」
這名二當家首當其沖喊了一句沉重的話,四周的悍匪們對他的敬畏之心不淺,俱都安靜了下來。這二當家滿意的看了一眼四周的悍匪,鼓足了丹田大聲道︰「兄弟們,我們的大當家已經死了!想當初大當家帶著我們這群被各門各派拋棄的弟子,四海游伐,殺虐搶掠為生,我們沾染的命債足以填滿渭水!但,我們這也使為了生存,弱肉強食,從未在這個世界上改變過。今日,有人將我們的敬畏的大當家殺死了。把我們的活路給斷了,你們說,我們該怎麼辦!」
「殺了他!殺了他!」四周的悍匪們顯然心底的仇恨頗濃,氣勢凌厲大吼道。
二當家沉就的點頭,抬手示意安靜。頓時,四周充滿仇恨的聲音旌落鼓息,只剩下二當家的聲音不斷的在人群中吼道︰「他是很強,我們殺不死他,去了我們反而是賠命的份!但,這件事不能這麼算了,等他離開了小羅村,我們提槍駕馬殺回小羅村。老少青壯全殺!不好看的娘們當場奸殺!至于好看的娘們,統統拉走,在山寨婬亂三日,群.奸至死!」
不久前的還是憋屈的悍匪們,一听這話頓時全身熱血上涌,口中大吼道︰「好!好!」
「殺了全村!將那些娘們全部奸殺!」
「殺了他們!」
二當家滿意的看著四周一個個提著斬馬刀不顧重傷而手舞足蹈的悍匪們,眼底閃過一絲嗜血的狡詐。他輕輕喚來一名機靈些的悍匪,吩咐他盯緊小羅村,一等那人走遠了,立馬回來報告。
那名悍匪慎重點頭,眨眼功夫鑽入了樹叢間消失不見。這名骨子里都是陰冷基因的二當家,眯著眼遙望著遠處的小村落,露出旁人難以察覺的殘忍笑意…
……
小羅村破敗的村口,聚集了村內幾十戶人家近兩百人的村民,他們的目光皆是聚集在某人身上。目光中有敬畏,有感激,不一而足。尤其值得注意的,是這些村人中兩人的迥異目光,其中一人,便是小羅村的村長。這名古稀之年一腿已經邁入棺材的老村長含著擔憂之色,凝望著墨如軒漸漸在村口遠處的晚霞中消逝,漸而望著夕陽西下,閃爍的目光中不知想些什麼。另一個人可就有些值得探究的了。那位險些被悍匪強行破開桃花源地的女子,端莊溫雅,全身散發著不似農家子女的氣質。美目凝水般的望著那道強健的身影,下一刻在她的視野內消失,心底似乎有種古怪的念頭。
似乎,在哪里真的見過他。
女子的父母早已蘇醒,此刻相互攙扶著拉著女兒的手,面容慈愛的說著些貼己的話。
小羅村在這晚霞灑滿天地,夜幕逐漸拉下的時刻,似乎透著一股恬靜的氣氛。但不知為何,依然還在村口站立的老村長,心底莫名的升起了一股不安的情緒。
夜深,蟲鳥鳴叫。
在廣袤的平原上最不缺的,就是寬闊之極的視野。墨如軒望了眼無垠的土地,回到了馬車上後便驅趕著馬車漸而向東南方向行去。行了幾刻鐘的路程,墨如軒突然想到,玉牌內的雪貂應該把干糧吃光了吧。這一想到雪貂,墨如軒就有種慚愧的念頭。這一年之內,雪貂幾乎是一直呆在玉牌之中,這雪貂和自己的感情深厚,是那種打過硬戰,流過血的好朋友。不過礙于避免百獸宗發現雪貂的行蹤,墨如軒也便一直讓雪貂呆在玉牌中。
這瓊州距離涼州有不短的距離了,想來這里應該沒什麼事情吧。是時候放它出來,透透風了。墨如軒咧嘴一笑,想到雪貂出來時定是各種搞怪的表情,不免好氣又好笑。
「咦,我的玉牌呢?」徒然,墨如軒模向腰間的手猛然一空,驚駭望去時,只見他的腰間哪里還有玉牌的影子,剎那,墨如軒只覺得腦袋空白,雪貂還有凝霜劍的身影瞬息間將他的神經顫動!
「糟了,玉牌定是丟在小羅村了。」
墨如軒毫不遲疑,立即調轉馬頭,由于這一小段的官道略微坑坑窪窪,馬車在調頭時發出吭吭吭的聲響。車廂內的那頭狗腿兒嗚嗚嗚的直大叫。墨如軒顧不得里邊那人的感受,奮力揮舞著馬鞭,馬車一種飛快的速度朝小羅村進發。
小羅村離這里不遠,墨如軒的馬車又跑的飛快,一刻鐘的路程後,小羅村在這廣袤的平原下映入了墨如軒的視野。
不過映入墨如軒眼瞳內的,卻是熊熊的烈火!
墨如軒剎那怔住,遠處的小羅村如同火海般燃起沖天的怒焰,夜色那濃墨般色澤也被這怒海烈焰染紅了半邊天,陰冷干燥的風中,那是 里啪啦的燒焦聲和若隱若現的鬼哭狼嚎。
一陣風,在這紅黑交織的夜色下打醒了墨如軒。瞬間,他汗流浹背,幾乎是在心底吶喊著無數的哀鳴,馬車在他的驅趕下幾乎是電閃而至。
「為什麼!」墨如軒雙目慘紅,或許是因為悲嗆,或許是因為眼前的火海。距離他離開小羅村小半會的時間,再次回來時,竟然眼睜睜看到了小羅村在這火海中肆虐著悲涼。
嗖!墨如軒一瞪車門檻,如同流星沖向了小羅村。掠至小羅村的一刻,墨如軒只覺得口中盡是發干的熊熊烈火,一直扼住他的喉嚨。眼前的小羅村,早已不復離開時安寧祥和,唯有拔地數尺高地烈火將村內的一切都包裹在其內。
沁入眼簾,那是滿地的鮮血,慘紅的流成了河,順著地勢流到了墨如軒的跟前。
尸體,村內滿地的尸體。那些尸體中,老少的身頭分離,青壯年更是被撕裂成了一地碎肉,年輕些的少婦們,眼楮睜得奇大無比,空洞放大的眼瞳中倒映出臨死前被數百人奸殺的莫大恐懼…
墨如軒那一刻徹底失去了語言能力,唯有在風中不斷抖瑟的厲害的身子。男兒有淚不輕彈,但此刻,他已淚眼縱橫。
唰!
墨如軒轟然跪地!
「為什麼!為什麼啊!」
敖唔!天地之下充斥著墨如軒無數回音的震天大吼,墨如軒瘋狂地沖入小羅村內,正挨上一座早已經燒透的房屋轟然朝他倒下。「給我滾開!」墨如軒爆出慘烈的大吼,金光瞬間蓋過了濃烈火海。倒地的房屋被他的金光之力轟碎成渣,木屑紛落如血水滿天地。
全村的人都死透了,墨如軒如‘喪心病狂’的野狗扎入尸海中瘋狂地搜尋,但,墨如軒的心那一刻絕望了。這里的人,沒有一個活著的。烈火在地獄深處翻滾著,風中余音未散的悲號還在繼續。墨如軒癱坐在地,被淚水打濕了的眼無言環視著周遭,他從未想過,死亡在這一刻來的這般洶涌濃烈。
「咳咳咳。」
低微的咳嗽聲,頓時傳入了墨如軒的耳內。在死亡和絕望中不斷沉淪下去的墨如軒,在听到這一聲低微咳嗽聲的一刻,猛然驚醒。
就像你身處滿天滿地尸骸成山的世界,突然出現了活人,那種驚喜交錯的震撼!
墨如軒幾乎眨眼就掠至了聲源處,只見村中的水池旁,老村長捂著被斬馬刀洞穿身體,軟綿綿強撐著一口氣靠在水池邊。
水池內的水是血紅血紅的。
墨如軒聲淚俱下,堂堂七尺男兒跪在了老村長的身前。梗塞的聲音吼道︰「老伯,我來救你,我來救你。」墨如軒顫抖著身子,將體內的靈力源源不斷的導入老村長的體內。但老村長的身體就像無底的深淵,永遠也填不滿。
「別…別救我。」老村長艱難的側過頭,目光復雜的看著身旁這個魁梧身材,但此刻卻如同失去了至親的嬰孩,那般的無助。老村長心知自己已經撐不了一口氣了,沙啞著聲音,吐字艱難道︰「去救,去救村…村…」
血紅血紅的眼啊,墨如軒拼盡全力以靈力護住了老村長的心脈,急聲道︰「什麼,你說什麼!」
「救,救那些女…女…」老村長無聲的落下了兩道淚水,手臂抖瑟的指向了一個方向。
「救,快…」
「老伯,老伯,你不會死的,老伯!別閉上眼楮啊!」墨如軒大吼道,不知放哪的手慌亂的點著老村長的全身穴位。但生命的跡象,不斷在他身體里流失。
閻王爺叫你二更死,就絕不會讓你三更死,這生命,總有盡頭的那一刻。生命不論浮華,不論平淡,數十年人世光陰的回眸,是剎那煙雨迷蒙,老村長雙淚縱橫,帶走了留在世間的最後一抹煙雨,心脈停息。
有人說,人死後,是安詳的。
老村長的手臂已然無力垂下,墨如軒梗塞著喉嚨,手顫顫巍巍的掠過老村長的臉,手過之處,雙目閉合。
烈火怒嘯,小羅村在紅黑一片的夜色下飄搖欲墜。
「為什麼啊!」
墨如軒或許至死都不會忘記,老村長臨死前,那一眸飽含的復雜,似是責怪,似是安慰,注定糾纏他的夢中千生百世。
成長,有時候,是帶著鮮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