厲家別院。
竹影斑駁,月光清華。亭閣小榭在夜色中映出黯淡的輪廓,蟲鳴也在風中哀嘶。而就在這別院內的清水閣樓內,一碗清茶在墨如軒的手中慢慢斟酌,慢慢搖勻。月華從小窗射進閣內,沁入了他那微光閃動的眼瞳。
「天絕,有慧根麼?那也就是說,天絕是有靈的生命體,真的會像那位前輩說的,若是我控制不住天絕,後果會被它反噬麼?」
窗外竹影搖曳,一陣涼風吹進,將桌前的一盞油燈火燭撲滅。頃刻,屋內沉蘊在了無邊的黑暗中,死寂中唯有墨如軒一急一徐的呼吸聲。
「哎,現在還是先別想那麼多了。眼下最重要的,就是要潛入落難山,找到冥地的下落才對。按之前我的預感的話,冥地很有可能就在那個所謂的千佛洞內。」一絲電流,猛的竄進了墨如軒的腦海。強烈的神經抽痛感,令他驟然全身輕顫。
識海內,那塊冥地城內的石碑依舊深埋在濃密的霧氣中,空曠的城池透出陰森鬼氣,這處暗無天日的地方,似乎永遠都葬在黑暗中般。
又出現了!
墨如軒想伸手觸模到那處石碑,結果異常強大的氣場直接將他的神識轟擊至潰散。「還是不行啊。」強烈的挫敗感再次席卷上墨如軒的心田。
而就在這時,別院外遙遙傳來了斷斷續續卻鏗鏘有力的腳步聲。在這道腳步聲響起的一刻,他識海內的冥地城池全都詭異的消散,甚至連一絲氣息都未留下。在黑暗中再次睜開眼楮的墨如軒,急劇喘了幾口大氣。
屋內黑漆漆一片,墨如軒微微蹙眉。不見多余的動作,僅輕輕一揮手,一道火光便沖至油燈,屋內剎那有恢復了燭火搖曳的景象。
別院內閣的門被敲開了,閣樓外傳來的是厲邪的聲音。「孤狼兄,可曾歇息好了?」
墨如軒松了一口氣,面色恢復了正常,應聲道︰「厲兄進來吧。在下已經歇息足了。」閣樓的門被人從外推開,厲邪那始終保持邪魅笑意的臉龐再次出現在了墨如軒的面前。但此次大為不同的是,向來不喜這種表情的他,似乎並未覺得厲邪有多討人厭之處。
大抵這就是不打不相識吧。
墨如軒想到。
厲邪的目光在閣樓內轉了一圈,最終還是落在了墨如軒的身上,呵呵笑道︰「孤狼兄好生興致,一個人在茶桌前自酌自飲。也不叫上為兄,可是嫌棄厲某?」厲邪打趣的話,墨如軒唯有苦笑相迎。厲邪倒是自來熟,畢竟這里也是厲家的地盤,自顧自在茶桌旁坐下,取來茶杯為自個倒了杯茶水,放在鼻間輕輕嗅著軟溫細濡的茶香,道︰「這茶葉不愧是南國特產的上等普洱茶,茶香沁鼻啊。」
墨如軒說道︰「厲兄,家中長輩安撫好了吧。」墨如軒這一問,厲邪猛的放下茶杯,苦澀道︰「我家那老祖過于寵溺與我,不就是一時半會失蹤了會麼,非什麼大事情。非要火急火燎的找我前去,耽誤了我與孤狼兄的主賓相歡。承勞孤狼兄記掛,家中的人已經放下心了。不過,這次老祖叫我去內院,倒是說了一件事,不知孤狼兄有沒興致?」
說這話的時候,厲邪別有意味的望了墨如軒一眼,其內的意味,墨如軒如何不明白,只得陪著笑道︰「厲兄,你也知道在下的難處,乃是閑雲野鶴行走四海之人,談不上什麼高人。而且你跟我交手的時候,也知曉我的底細了。關于加入厲家一事,恕在下福緣淺薄,不敢接受。忙完這里的事情,稍帶時日,在下也就要離開這里,折路回去了。」
「哈哈,孤狼兄多慮了,厲某並非當說客來的。若是之前為了解孤狼兄,我定會竭力擊敗你,然後讓你心甘情願的加入厲家,不過現在,你我也算是有些交情,雖然這交情不多,僅是從打斗中來的,但這便足矣。孤狼兄要離去,雖你的意願,不過厲某,倒是真的懇請孤狼兄為我厲家出一份力,不知孤狼兄是否能夠應承下來。」
「哦,若是不讓在下加入厲家,亦或是違背在下的道義,厲兄說說無妨。」墨如軒說道。厲邪的性格,他雖不知根但也知曉其一,能讓厲邪退後一步,已經實屬不易,若是在拒絕,只怕是自己不識相了。
厲邪不由的多看了墨如軒幾眼,似是贊賞,便壓低聲音說道︰「孤狼兄應該知曉紅岩城存在幾家勢力稍大的世家吧。」見墨如軒點頭,厲邪繼續道︰「擅長刺殺的公孫家,久經世俗商戰的道家,專門訓練死士的葉家,還有醫術見長的慕容家,這四家之外便是我厲家。紅岩城內自從祖上第十三代開始,便定下了這樣的格局,一直原封未動,所謂一山不容二虎,暗斗明爭避免不了,這是其一。而其二,卻是卻是因為我厲家祖上得罪了其余四大家族,四大家族心中一直耿耿于懷,是幾代下來非但沒有消淡,而且戰局愈演愈烈,甚至升級到了明面上爭奪地盤的情勢。地盤這倒是小事,但四大家族真正的心思,只怕是另有其他,因而,爺爺才致力于擴充家族勢力的行動中。這些年厲家是養肥了不少,但四大家族也在這些年發展壯大,尤其是精通醫術的慕容家,因一手祖傳的醫術,惠及極多得修士,得到了大範圍的支持,可以說外援勢力極大,這也使我厲家一直處于被動局勢,不敢輕舉妄動,若是牽一發而動全身,後果將悔之晚矣…」
紅岩城內還有這樣的暗流涌動,倒是沒有出乎墨如軒的意料。對于大城的勢力爭奪,一直以來便是常有的慣例。人類的野心和貪婪衍生出的,是永遠沒有邊界的。這一方面使得人類得到了更多的成就,譬如修道一途上,煉體、練氣,煉魂就是在遠古時代不斷有無數智慧之人開闢出來並豐富起來的。但另一方面,卻是導致了紛爭不斷,因為各種矛盾導致的殺伐泛濫成災,死傷無數。
墨如軒听得很認真,足足半個時辰,厲邪就將紅岩城的大格局至小局勢說的稜角分明,可見其極強的邏輯概括能力。不過他總覺得厲邪似乎故意避過了一些東西,比如四大家族為何對厲家緊咬不放,說的模擬兩可。但這些不在墨如軒的在意範圍之內,大家族的紛爭,不是他這樣的界外人插手的。接下來,才輪到厲邪請求墨如軒幫忙的事了。
原來這厲家中,已經加入了不少中堅力量。修為大部分在凝脈期到金丹期,金丹中期的僅佔百分之四五,後期的更是沒有。厲家除了厲邪金丹後期,還有十數名後期修士,元嬰期的僅有老祖一人。可以說實力在紅岩城也算是頂尖之列,但比起四大家族的聯手,還是顯得舉足輕微,因而厲家的一切行動都縛手縛腳。
厲邪直截了當的請墨如軒在忙完了手頭事務後,能略盡綿薄之力,至于幫忙之事,厲邪倒是沒說。只說了屆時會通知他,但保證絕非什麼生死難題,而且墨如軒提出的要求也是遵守的。墨如軒略一思量,便應承了下來。
非墨如軒毫無頭腦之輩,僅是因為身處紅岩城,城內的這趟渾水若是攪混了,他也能以逃月兌。要是得罪了厲家,厲家要一心將自己拽入這無盡的泥濘之中,也是舉手之力罷了。不過這些,都比不上最後一點原因,而讓墨如軒僅是略一思量就答應下來來的重要。
羅家村婦女接受治療的那家醫館,正是慕容世家開的!
要是厲家使些手段,羅家村的那些婦女,定會被慕容家的人活生生醫死!他不是不信醫者聖心這一句話,但他更信利益面前,更多人選擇的會是泯滅人性。為了羅家村僅存之人的性命,他這才向厲家妥協。
厲邪在得到墨如軒肯定回答後,態度明顯親熱了起來。說的話也是貼心之至,這讓墨如軒冷汗不已,要是自己不答應,只怕厲家不會這麼輕易放過他。要知道,厲邪可是跟他說了不少紅岩城的機密之事。此番想起來,墨如軒不由的對厲邪的城府有些忌憚,此人明顯是要讓自己知曉這些事情,使得自己不能置身事外,然後請之以禮,誘之以理,將自己綁在了厲家這一邊。
送走了厲邪,已經是月上天穹正中。厲家內敲打竹棍準時報曉的更夫以膾炙人口的調子喊了幾聲的「三更」,漸漸消逝在了院口的黑暗中。回到別院的墨如軒,心情百感交集,原以為厲邪看似是真心要交他這朋友,沒想到也給他下了套子,自己顧慮羅家村的一眾婦女,也只能‘繳械投降’。
「哎,世家間的這渾水,當真不淺啊。罷了,明日一早,趕緊辭別厲家,趕往醫館看望下那些人吧。這兩日,就要馬上去落難山探個究竟,時間不多了啊。」墨如軒頭痛不已。
閣樓外竹影風輕,閣樓內燭火搖曳撲朔,墨如軒內心久久不能平靜。
霎霎…
閣樓外一搖一搖的竹影猛的在某一刻一陣急劇顫動,一絲異樣的氣息瞬間被墨如軒捕捉到,只見他緊蹙眉頭,立馬起身全神戒備望著窗外。可惜閣樓外除了竹影搖的厲害些,卻是連處人影都沒看見。
「這是我的錯覺?」
墨如軒疑惑道,突然,他猛的向一旁避開,就剎那驚鴻一瞥看到窗外飛速射進一道寒光。這道寒光劃過他的臉頰,險些割破了他的肌膚,而後穩穩的射中了床欄上。
待墨如軒飛奔至窗沿時,閣樓外面樹影婆娑,樓前清潭碧波搖搖,那射來暗器之人,卻是早已消失的無影無蹤。
看來此人的修為定是極高的。
「有信!」墨如軒瞥見床欄上閃爍的短劍時,立馬掠至床沿一把就將飛鏢上的信紙扯下,只見他攤開信紙後,上面用著十分娟秀的筆記寫到︰「紅岩驛站,靜候君音。」
墨如軒的一顆心猛的提起,似乎又是被什麼東西重重擊打。
僅有八個字的信紙,捏在他手里竟是顫顫發抖!
「木凝煙!」
致歉!月寒發燒了,去醫院打了吊瓶。我慢慢補上其余章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