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呃!」夏痕感覺心口有什麼冰冷的東西刺入,來不及反應,倒地身亡。
她只是一劫武皇,不是武神,因此沒有金丹,想像典肆那樣重來一次,除非世界顛覆。
世界不可能為她而改變,夏痕惡有惡報,該有此等的下場。
「夏痕!」從天而降的來者站在連馥前面,扭頭一看夏痕喪命,目光在她心口漸漸融化的冰矛上停留,繼而,淡淡瞥了一眼金荃,方才有一道力從這黑衣黑面具的女子身上放出,是她下的殺手?
感應了一下,又覺得不像,一個玄宗,怎麼有能力瞬秒夏痕呢?就算夏痕身受重傷,也是一劫武皇啊,緊急躲一躲避開重要部位,還是可以的,然而,卻被一擊致命,這小玄宗還有別的本事不成?
金荃的身子仍在一名朱陵洞天弟子的刀底下,來者望向她,她也望向了來者,不看不要緊,一看嚇一跳,這,竟又是一個老熟人!
人生何處不相逢,御流大陸這麼大,還是顯得小了。
金荃神念一動,撤銷對這些朱陵洞天弟子的禁制,讓她們恢復自由。
「是你?」連馥看著來者,認了出來,「朱陵洞天現任掌教的母親,秋彤。」
「是你?」來者秋彤也認出了連馥,當初在胤城皇宮,她因為要招攬回天王金荃,曾與連馥有過一面之緣。
兩人相互打量,一個溫柔婉約,一個犀利鋒銳,眼神踫撞間,詭異的有些激烈,甚至摩擦出幾點火星。
金荃苦了,一個是凌承霄的娘,一個是冷沉溪的娘,她不想看著她們成為仇人啊,一旦打起來,該如何是好?
「師叔祖!她們殺了師父,請師叔祖做主!」朱陵洞天的弟子們一個個醒過神來,見到夏痕慘死在地,紛紛跪下,抹淚叫道。
「我……我怎麼沒殺了這個女人……」橫刀在金荃脖子上的那個女弟子傻傻地喃道。
「你們給我住口!」秋彤銳利的眸光看向她們,冷道︰「還不把人放了。」
那名架著金荃的弟子接觸到秋彤的視線,嚇的手一抖,刀掉了下來,撲通跪好,和其她師姐妹一起低著頭,簌簌發抖。
誰不知道,秋彤從不多管閑事,除了前任掌教和現任掌教,沒人能引起她的在意,別說死了夏痕,就是這里所有弟子都死了,她也不會多看一眼,她們竟然冒冒失失地請她做主,不是自我難堪嗎?
「掌教要你們做的事做好了嗎?」秋彤冷聲問道。
「沒……」眾弟子頭壓的更低。
「沒辦完事,就惹是生非,你們好大的膽子,還不快去辦?掌教來了沒住的地方,看你們怎麼交代。」秋彤最討厭不把掌教命令放在心上的弟子,她這麼冷淡的人,都是拿掌教命令做聖旨的,眼里怎會容得下與她信念相悖的人?
「是。可……可是……」
「沒有可是,帶著不長進的夏痕和那個昏迷的弟子,滾!」秋彤聲音一沉,不耐煩地說道。
「是,是!」
眾弟子面色淒淒地抬起夏痕,扶著重傷昏迷的綠蓉,往奠州御器飛行,那里有現成的棺槨、花圈、壽衣,正好把夏痕的後事辦了。
金荃松了一口氣,還好秋彤是這性子,不然她一怒之下,給弟子出氣的話,就難辦了。
然而,金荃這口氣還沒完全吐出,接下來發生的事,又使她狠吸一口!
「你居然是半神獸,真沒想到。」秋彤等弟子走後,看向連馥。
「你現在也是高劫位玄皇了。」連馥柔聲應道。
「看在金荃的面子上,我不會找你麻煩,夏痕咎由自取,怨不得她人,這件事,我會好好跟她師父庭徹解釋的,我保證,朱陵洞天每個人都不會為此事尋仇。」秋彤淡淡說道。
話一開口,驚了金荃,她不懂,秋彤給她面子做什麼?難道沒听過她就是錢多來和飛煙的傳聞嗎?她還以為,最恨她的會是朱陵洞天那幫人,畢竟她借了她們的手除掉了明陽。
恨是恨的,不過還沒到恨之入骨的地步,而且,作為秋彤本人來說,她一點也不恨金荃,當知道金荃就是錢多來後,她心里樂開花了,本就懷疑此事,一旦證實,非但恨不起來,還很欣喜,兒子的取向正常,選人的眼光高端,她這個做娘的自然高興了。
所謂天下父母心,秋彤再冷淡,也是一位母親。
連馥也是微驚,想起傳聞冷沉溪和金荃關系密切,從為人母的角度,她猜到秋彤的用意,不禁一笑,輕道︰「我也看在金荃的面子上,不找朱陵洞天麻煩,你們第三席長老夏痕傷害了我主人,她已賠命,就此作罷吧。」
後一句,她轉向了明月,詢問明月的意思,願不願意放過朱陵洞天。
「嗯,那個無聊的姑娘沒死,夏痕傷我,她身亡喪命,夠了。」明月瞅瞅連馥,瞅瞅秋彤,眸中略有迷惑,這奇怪的氛圍是怎麼回事?都搶著要給金荃面子干嘛?
秋彤冷冽如常,同時也想到連馥是金荃的姑姑,而連馥的兒子凌承霄和金荃關系不錯,心里打了一突,單憑這點沾親帶故,她就落下一籌。
「夏痕這麼不懂事,挾持無辜,居然傷了你主人,真是太過分了,就算你不殺她,事後我也會好好教育她,你代朱陵洞天懲治了惡徒,多謝。」秋彤難得扯出一縷溫和,這般說道。
「客氣了,其實一個巴掌拍不響,各有各的錯,我的主人年輕閱歷少,一心救人追了出來,沒有料到後果,以至于一發不可收拾,不得已取了貴派三長老的性命,對不住。」連馥微微笑著,語氣親和。
這……這是怎麼回事?!一個為她的死謝別人,一個為她的死對不起,這,夏痕死了也中槍啊!
金荃和明月大汗淋灕,被兩位阿姨級的人物搞的一頭霧水!
這時,金荃和明月還沒搞清狀況,然而,接下來的話,足以把她們震飛到九霄天外,希望就此不要回來!
「你太見外了,金荃是我兒沉溪的妻子,我這個做婆婆的怎麼受得住金荃的姑母的‘對不起’三個字,論起來,我們還是親戚呢。」秋彤先入為主,搶先佔下金荃。
一句話落音,金荃果真魂飛天外了!比五雷轟頂還要厲害的爆炸,她一個血肉之軀,哪能接得住?
明月傻了,只听說金荃和冷沉溪是朋友,沒听說他們成親了啊!怎麼弄出來個現成的婆婆站在那?
如果以為這就夠了,金荃和明月簡直太天真了!
「秋姐說笑了,金荃是我兒承霄的妻子,何時成了你家沉溪的?呵呵,我兒媳太優秀了,別人羨慕的慌,情有可原吶。」連馥別看外貌柔弱,但她身居皇宮,什麼樣的女子間的斗爭沒經歷過?若是真的那麼好欺負,早就尸骨無存了。
叫一聲秋姐,再一句輕輕柔柔的話說出去,連消帶打,把金荃搶了過來,塞到自己兒子懷里。
金荃徹底驚悚了,一陣輕風吹來,竟是難耐地感到冰天雪地般的寒冷,這現實已經妖魔化了,她受不了,趕緊閃人吧。
腳底抹油,再不走,小命就被驚飛了。
「無聊的姑娘,你別走!」明月也被秋彤和連馥搞凌亂了,未免暈死過去,見金荃要走,攔住了她,這時候,是需要一個人扶持一把的。
「呃……明月是吧?謝謝你的救命之恩。」金荃僵硬著轉過身來,壓低音線,用喑啞的聲音道謝。
「別謝了,若不是因為我,你頂多被夏痕教訓一頓,不會危及生命,我剛才放棄救你,你不會怪我吧?」明月仍有愧意,小心地問道。
「不會,萬萬不會,絕對不會,我先告辭了。」金荃逃命般轉身就走。
「等一下嘛,我害怕,你陪我。」明月瞄那邊兩位阿姨一眼,真的有點怕那詭異的氣氛。
姑女乃女乃,我也害怕啊!我比你更怕!金荃訕笑一聲,沒有回頭,繼續走。
「站住!」兩聲低喝,兩道身影擋在金荃前面。
金荃抬眸一看連馥和秋彤竟然同時閃了過來,一滴虛汗順著額角落下,心里七上八下,不知道她們要干什麼!敵人搶她,好對付,直接開打,那自己人搶她,怎麼辦啊?誰來救救她!
多慮了不是,她現在戴著面具,誰認識她啊!
不過,事情還是很難辦,因為——
「姑娘,看你也是個先天玄宗了,在外行走,可曾听過金荃和我兒冷沉溪來往親密啊?」秋彤冷冷問道,眸光犀利,若是眼前的黑衣女子敢說不合她意的話,就要立刻殺了她似的。
金荃不敢直視她,側開視線。
「姑娘,做人要實在,你想一想,有沒有听說過,我兒凌承霄和金荃有非一般的關系啊?」連馥溫柔地笑著,如水一般的眸光是那麼輕柔,若金荃沒見過戰技舞柳花羽,一定覺得她確實這麼弱質縴縴。
金荃也不敢直視她,低下頭。
她的心里瘋狂叫喊,老天!這是考驗嗎?我現在遮著臉啊,你們家兒子的事,問我一個外人做什麼?誰來救我,誰救我,我給誰一錠金子,不,兩錠!
太小氣了!上天沒派人來救她,只是,有打斗聲瞬間逼近這邊!
「不宜扯入事端,連馥,去奠州如何,我們好好談談。」秋彤沉道。
「好啊,秋姐先行一步,我隨後就到。」連馥淡淡抬手,請她先。
「奠州等你。」秋彤解除武器塵化狀態,御器飛走。
「不見不散。」連馥回了一句,望向明月。
明月召出流星梭,臨走,提醒金荃︰「無聊的姑娘,你安全了,快走吧,蓬玄洞天聚靈大會將開,各路修煉強者雲集,別被牽扯進某些人的糾紛中。」
「謝了,我知道。」金荃沖著遠去的明月和連馥叫道,受到荼毒的心髒,總算落回原地。
好家伙,和敵人血拼也不帶這麼辛苦的,應付兩個長輩比大戰一場還要危險!金荃腳步虛軟了走了兩步,抹了抹根本不存在的冷汗,正要御器,打斗的人出現在她的視野里。
青河!
再看另一方,赫連苑的玄獸紋翎!以及,寒霜!
這里本就是金荃當初晉升玄皇時的那個山洞附近,從蓬玄洞天救出的赫連苑和寒霜、石頭就暫時留在了山洞里,各有打算,伺機行動,青河這次尾隨夏痕和明月而來,無意中發現了赫連苑的藏身之地,理所當然爾,打上了。
「別誤會!本席不是要找赫連苑奪曲雅殤藉,本席只想問問他,知不知道金荃在哪里?」青河沒有召出自己的玄獸,邊戰邊躲,留有余手。
金荃眸光一動,青河果真是為她而來,來者不善,善者不來啊,想到什麼,取出歸靈神光陣,低道︰「大舅,出來,你的玄獸寒霜在那邊。」
煙霧從歸靈神光陣的紫孔里溢出,曲雅城立時現了身形。
「去你娘的青河!想找我主人問話,你下輩子吧!」許久不見紋翎,容貌依舊妖美,說話也還是那麼彪悍,揮手間,一幕黑色暗光罩向了青河。
「這麼長時間,始終找不到機會殺青瑞給主人報仇,正好你來了,先把你的命留下!」寒霜乃是巨蟒,身形柔軟如蛇,緊隨青河,一番搶攻。
曲雅城本是遠遠看著,一听她話,臉色微變,嘆道︰「哎,她都是無主玄獸了,何苦呢?」
「愛上大舅你了唄。」金荃笑道。
玄獸也是有感情的,成為聖獸、神獸,更是可以和人類通婚,看得出來,寒霜對曲雅城一片赤誠,可曲雅城似乎很排斥寒霜,當初寒霜要扶身受重傷命不久矣的曲雅城,都被曲雅城嫌惡地揮掌拍開了。
「……一點也不好笑!」曲雅城瞪她一眼,敢跟舅父開玩笑,這丫頭膽真肥。
「那,救不救?」金荃故意詢問他的意見,笑的促狹。
「廢話!」曲雅城吐出兩個字,飄身過去。
金荃眸中笑意漸涼,本來不想讓曲雅城和青河踫面,免得青河發現「青沛」的魂魄還在,多生麻煩,但既然有此契機不得不與青河杠上,那就沒必要刻意躲閃了!
不過,上去一展武技,她的身份就暴露了,嘿嘿。
只好來陰的了。
「生命屏障!」
金荃帶著面具,玩陰的正合適,往一顆大樹後面一躲,玄神級的銀光悄悄隱放,兩個一模一樣的術法印記上下分開,緩緩旋轉著,籠罩住那邊的寒霜和紋翎,使得她們身體在上下兩個術印之間,猶如給她們穿上一件神聖的奢華戰衣。
只要置身生命屏障內,舉手投足便充滿了力量,本是需要蓄積靈力才能釋放的戰技,此刻,瞬發而就,而且,消耗的,不是她們的靈力!
兩獸大驚,卻也大喜,不管這是怎麼來的好處,絕對是天助她們!
雙雙沉喝一聲,開了外掛般不要命地沖向青河!
生命屏障在實戰中,等于是玄獸的另一條血格,用施術者的靈力加注到玄獸身上,玄獸釋放戰技,率先使用的是生命屏障里吸收的施術者的靈力,生命屏障里的靈力並非一加一等于二那麼簡單!
此術存在期間屏蔽一切外力傷害,當然,它也有個最大弱點,那就是施術者的戰力在一段時間內歸于零,正因如此大的弊端,所以,它加持給玄獸的靈力是施術者的好幾倍。
金荃反正是隱藏實力的,不如把好處給紋翎和寒霜,繼續做她的小玄宗,幾個時辰後,體內靈力自可恢復。
「你們!修煉了什麼邪術?」青河不敢再有留手,使出了全身解數,可是,仍被打的節節敗退,神色大驚!
「邪你媽的頭!這是老天相助,要將你這個助紂為虐的混蛋立地正法!」紋翎濃墨般的秀發飛舞著,一幕幕黑光不要錢似的一個勁拍向青河。
「邪術就邪術,這樣的邪術不介意多來幾次。」寒霜的戰技奇寒無比,冰刃漫天,注意不讓身體出了莫名其妙而來的「邪術」範圍,狠辣攻擊。
青河捉襟見肘,不是沒感覺到不遠處有一道氣勢,但那里的氣息修為太弱了,而且,氣勢一露,瞬間隱沒,除了感覺那里有一名玄宗,再無別的異樣,眼見自己這麼高劫位的玄皇竟抵不過一只新晉的聖獸和一只小天獸,他的心里發毛了。
瞅個時機,召出武器,打算先走再說。
「哪里跑?」曲雅城如今的修為已非當初剛剛化成魂魄之時所能比,以力化音,冷冷道了一聲,驀然出現在青河想要逃逸的路線上,一抬手,肉眼無法可辨實質的絕影指罩了過去。
青河好歹是高劫位玄皇,轉身間,立刻感覺出一股強大的勁道在那簡單的兩個字落音後,攻向了自己,慌忙招架,青河的臉色更加震駭!
「青沛?」如果聲音只是耳熟,那麼絕影指的攻擊路數他絕不會認錯!
青河忍著右月復被點中一指的痛楚,翻身躲開,跳到十米開外,眸光一緊,神識掃了過去,立刻鎖定了青沛的位置,凝神戒備。
「主人?」寒霜听到熟悉的聲音,身軀猛顫,收了手不敢置信地四下張望,可憐她實力微弱,感覺不出昔日主人所在何處。
紋翎秀眉微皺,神識一出,和青河的視線,不約而同落在了某點。
「青河,不要再叫我青沛,青沛已死,世間再無青沛其人,我的本名曲雅城,你不會忘了吧?」曲雅城以靈力灌注聲線中,沉沉說道,他的眸光盯緊青河,不知是故意還是無意,沒有看寒霜一眼。
真的是主人!寒霜驚喜溢于言表,她知道,金荃收走了主人魂魄,可是,沒有替主人報仇,她無顏面對主人,想找青瑞報仇談何容易,她早就做好了隨時送命的準備,原以為有生之年都無法見到主人了,不料,這相見之日來的如此突然。
只是,主人應該能看到她,而她,看不到主人,驚喜中摻雜著悲哀,寒霜心里一陣揪痛,同時,還有著濃濃的愧疚,她,沒有報得了仇!
這個念頭一起,寒霜臉色瞬變,咬了咬牙,轉身掠走了。
「喂!你發什麼神經病?」紋翎伸手,想要拉她,怎奈她掠的極快,一拉之下,沒有得手,不禁罵道︰「腦殼壞掉啦!跑什麼跑?給我回來!」
話雖如此,紋翎還是追她而去。
金荃沒想到寒霜會有此舉,可不能讓生命屏障白白施展了,眼楮一轉,模出歸靈神光陣,對著那些針細的紫孔,吹出一口靈力,問道︰「大舅,這樣能听到我說話嗎?」
「能。」遠處的曲雅城眉毛一動,張了張口。
「青河已知道是你,留不得,你拖一下,我叫紋翎來幫你。」好在曲雅城是在歸靈神光陣里修煉的,神識與之有了一線聯系,金荃說罷,收起歸靈神光陣,追向紋翎。
天色完全陰暗,不過,紋翎身上有生命屏障,金荃很快追上她。
紋翎感覺有人尾隨,頓住身形,一看是個罩著黑色面具的黑衣女子,頭發一甩,就要先教育她一頓,跟在別人後面,是多麼無禮的一件事!
金荃哪容她罵自己,忙開口︰「去幫忙戰青河,如果不想他逃走,把赫連苑的藏身之地告訴那個想得到曲雅殤藉的人,就別說廢話,快去。」
「呦!你知道的還挺多,我倒覺得先殺了你,再去戰青河比較合適。」紋翎瞅著她,戒備道,畢竟,曲雅殤藉是何等重要,一個神神秘秘的女子怎麼會這麼清楚蓬玄洞天的內部事?
「我一個玄宗,你想什麼時候殺,都是輕而易舉的事,那邊的青河若是跑了,真的沒關系嗎?還是說,我冒著生命危險來奉勸一句,身為玄獸的你不但不感恩,還要殺人滅口?」金荃冷問。
紋翎心中一震,瞅著那張在星光下閃爍著金屬亮澤的黑色面具,驀然,妖嬈地笑了,輕道︰「言之有理。」
金荃一听,反而微微暗驚,這麼好說話?
「呵。」紋翎意味難明地呵笑一聲,又掠回了青河方向。
真的很好說話?金荃瞪了瞪眼,有那麼一種錯覺,她覺得,紋翎認出了她!
只是,這不太可能吧?連馥和明月都沒認出她,怎麼僅僅共同作戰過一次的紋翎能認出她呢?而且,她和紋翎約有一年不見了,能認出她才怪!
模了模臉上的面具,金荃辨明方向,幾個閃動,消失無蹤。
來到當初進階玄皇時的那個山洞,赫連苑果真還在。
金荃終于明白紋翎和寒霜為什麼不顧一切和青河戰在一起了,原來,赫連苑沉如定中,身軀虛實變幻,正是要進入破厄魔盤渡劫的前兆!這麼緊要的關頭,別說青河無意中來了,就是化名青瑞的張碎峰親來,紋翎和寒霜也是要拼命一戰的!
也難怪平時不怎麼在赫連苑身邊的紋翎會在這里了,主人渡劫,她怎能不前來護法?
「你是誰?石頭大人在此,還不給滾蛋?」
金荃甫一從洞口的踏斗迷蹤踏進來,一把月牙斧就砍到了她腦袋上,不費力氣地側了側頭,金荃抬腳踢飛說話還是那麼擺譜的石頭,除了對赫連苑,這石頭對誰都是渾身帶刺!
「混蛋!你是什麼人?」石頭叫別人滾,自己卻被踹的在地上滾了一圈,急忙又竄了上來,用拼死的架勢擋住來者。
能夠走出洞口的踏斗迷蹤陣,來者鐵定是個煉符高手,一腳就踢倒他,也定是個不俗的強者,他赫連大哥就要渡劫,他就算是死,也不會讓他人越雷池一步!
這個小子,金荃實在不願傷他,嘆道︰「我不是壞人,我是紋翎叫來的,她去殺人了,寒霜沒回來,只好由我來幫忙護護法什麼的。」
「你當我石頭是好糊弄的啊?你說我就信,我不是傻了?」石頭手持月牙斧,死活不讓開。
「你以為你不傻啊?若我真有歹心,還站在這里跟你磕牙嗎?直接手起刀落,辦完事走人。」金荃翻個白眼,伸手按上他肩頭,把他撥弄到一邊去。
「你!」石頭變成了豆腐,完全使不上勁,直挺挺地被她推在一旁。
「別你你的了,我歇會兒。」金荃為了讓他安心,坐在離赫連苑遠遠的地方,靠著洞壁,自顧自地閉上了眼,休息。
看起來,真是沒什麼惡意。
石頭撓撓腦袋,提著月牙斧,坐在金荃身邊。
「遠點。」金荃毫不掩飾地捏起鼻子,這小子多久不洗澡了?
「哼!遮著臉不敢見人,就算不是惡人,也不是什麼好人,誰知道你一會兒是不是要凶性大發,做出點人神共憤的事?石頭我就要貼著你,要打要殺,你先取我石頭的人頭,別想動我赫連大哥一根毫毛!」石頭挨得她很近,就差那根繩子把自己和她拴在一起了。
既然她認識紋翎,又知道寒霜,暫時還沒有歹意,那石頭也不好用自己單薄的小體格硬和她杠起來,還是拖到紋翎和寒霜回來後,再作打算吧。
金荃哪會不知道他心思,贊嘆他的確不傻,不過,這氣味……
「你叫什麼?」石頭試探地問道。
「無聊人。」金荃捂著口鼻,閉目回道。
「跟石頭大人報假名,你會遭雷劈的!」石頭鄙視地看著她。
「放心,你離我這麼近,被雷劈的時候,我一定拿你做擋箭牌,據說不洗澡的人,皮糙肉厚,有你頂著,我會相安無事的。」金荃淡淡地說道,話語略帶微嘲。
「嘿!你比我石頭還犀利啊你?」石頭瞪眼叫道,自己聞了聞自己,也被燻得夠嗆,月牙斧往地上一劈,接道︰「我還真是挺臭的,應該好幾個月沒洗過澡了。」
「嗯,你有當野人的潛質。」金荃奚落道,故意捉弄他而捂住口鼻的手卻垂了下來,其實,他身上並沒有特別令人討厭的味道,只是有些汗味而已。
石頭斜她一眼,「你以為我願意當野人啊?幫著赫連大哥日夜不休的掘地道,就連紋翎和寒霜也沒能好好洗個澡,睡個覺,我石頭好歹是個男人,總不能被女人看扁了!幾個月不洗澡算什麼,石頭大人扛得住!」
金荃一听「地道」兩字,猛地睜開眼,眸光微一閃爍,繼續保持嘲弄的口氣,漫不經心說道︰「掘個地道,用得著幾個月不洗澡嗎?小石頭,吹牛別吹上了天,野人就野人,找什麼借口?」
「咦喂!你這女人怎麼這麼討厭?我石頭實話實說,有必要跟你一個見不得人的小女子吹牛嗎?告訴你,這地道工程極大,錯綜復雜,繁復無比,乃是根據一個法陣紋路而挖掘的,你以為只是掘一條道路就成啦?沒文化!沒知識!我們兩人兩獸干了足足半年之多,才算有了規模!你懂什麼!哼!」石頭臉紅脖子粗地叫道,說他野人就算了,還說他是吹牛,這女人太沒禮貌了!
地下法陣?金荃暗驚,依她對赫連苑的了解,赫連苑既不會煉丹,也不會煉符,怎能掘出一個地下法陣來?
「我不懂?小石頭,你可真是看走眼了,法陣算什麼,我也會一點兒。」金荃手指虛畫,用神念隨便弄了一個簡單的法陣,笑道︰「你們掘的法陣再大,不過就幾條線路而已,至于半年多才挖成嗎?吹牛要看對象,別閃了舌頭哦。」
「呸呸!就你這兩下子,那也叫法陣?我們挖的比你這個復雜百倍,千倍,萬倍,天宇禁魔大陣,听說嗎?哼哼,諒你這點微末道行,也不知道那是什麼!」石頭簡直想一口唾沫噴她臉上來著,想想後果可能會讓自己死的很難看,改吐地上,諷刺地叫道。
天宇禁魔大陣?!金荃一听名字,頓時了然,雖然她的確不知道天宇禁魔大陣為何,但她知道另一個法陣叫做天宇穿梭大陣,如此相近的名稱,能不讓她聯想到老哥金軒嗎?
就如同時輪陣有三個,倒錯時輪陣、鏡月時輪陣和空間時輪陣,傳送陣也有三個,自由傳送陣、定位傳送陣和破界傳送陣,而這天宇禁魔大陣,應該是天宇陣之一吧?
半年,恰是金荃閉關時期,金軒藉此計算好一切,可謂砍柴不誤磨刀工,只待蓬玄洞天聚靈大會,翻出所有底牌,與張碎峰一決雌雄!
「啊!啊啊啊!你!」
石頭見她沒有再接話,越想越不對勁,終于一跳三尺高,提起月牙斧,指著她大叫︰「你在套我的話!你這個陰險的女人!有何企圖,還不給石頭大人一一稟明!」
金荃無奈,「說了,我來幫赫連護法的,別吵,他要進入破厄魔盤了。」
石頭看去,赫連苑果真原地消失,山洞中再無他的氣息。
「哈哈哈!」大笑三聲,石頭氣勢高漲,轉過頭來,冷道︰「赫連大哥渡劫,現在絕對安全,我石頭再也不用顧忌什麼,你給我死來!」
說著,一斧子劈了過去!
「你不要命了?」金荃輕揮袖,不費吹灰之力地拍開他。
「是!我不要命了!等赫連大哥出來,見到我的尸體,就會知道事情有變,天宇禁魔大陣絕不對能告訴別人,我石頭嘴爛,罪該一死,不能殺了你,只有用性命來提醒赫連大哥改變計劃了!」石頭踉蹌了一步,月牙斧翻轉,抹向自己脖子!
「別激動!我是自己人!」金荃一驚,霍地站了起來。
「你是自己人最好,我石頭的死就算給赫連大哥賠罪,若你不是自己人呢?我這條命就是警示,讓赫連大哥心里有底!事關重大,石頭去了!」好個石頭,骨子里竟是剛烈至極,手腕用力,血痕立現。
金荃見他再用力一分,脖子就會硬生生切斷!緊急之中,也顧不得隱藏實力了,掌中一片銀光,空手入白刃,奪下石頭的月牙斧!
石頭還沒反應過來,甚至,使勁用力的動作仍舊繼續,當他的手狠狠砸在喉嚨上的時候,才發現手中空無一物!以至于喉嚨被自己拳頭砸了一下,有些窒息地干咽唾沫。
「咳!咳咳……你!那光芒……你……到底是什麼等階?」緩了緩,一陣干咳,石頭從未見過那種色彩的靈力,驚駭地問道。
「你不知道?」金荃奇怪地瞅著他。
「鬼才知道!」石頭犀利地回了一句。
「……你沒見過你們掌教出手?」金荃納悶,就算石頭一直居于蓬玄洞天,沒有到外面出行過,但至少見過本門掌教曲雅殤出手吧。
三十六小洞天的掌教,雖然不如大洞天掌教的劫位高,但至少也是一劫玄神,縱使不會故意去和別人打斗,可本門中長老們和掌教交流武技,相互切磋,為了鼓勵門中弟子,提升他們的閱歷,多少會公開講授經驗,石頭難道沒見過自家掌教露出過這種玄神級的靈力?
「掌教從不出手,也很少露面,我一個外堂堂主的小弟子,怎麼見到?」石頭沒好氣地說道,突地,眼楮一瞪,叫道︰「你是說,你的實力和我門掌教一樣高?」
金荃不置可否,把他月牙斧還給他,「還說自己是男人,尋死覓活的,算什麼漢子?不用你警示赫連,我要留在這里,等他渡劫成功,到時候他若認定我是敵人,你大可以再去死,誰也不攔你。」
「哼!我驗證過了,你是自己人的可能性比較大,暫且信你。」石頭奪過斧子,沉沉說道。
哪個人不想活?他又不是傻子,存心找死!他只是覺得實力不如這個黑衣女人,心機也不如她,被她知道了天宇禁魔大陣,說不定會破壞掉赫連苑的計劃,唯有以死試探,金荃不救他,他死就死了,最起碼能給赫連苑一個警示,金荃若救他,那他便選擇暫時相信她,等赫連苑渡劫完畢再作打算。
「信我就對了。」金荃本想叫他帶自己去地下天宇禁魔大陣去看看,不過,這小子這麼烈性,還真不好刺激他,隨意說了一句,靜靜坐著等待。
石頭這回離她遠點坐了,一想到赫連苑在渡劫,緊張地握起了雙手。
時間流逝。
紋翎帶著一身血腥味回來了,同來的,還有身形虛幻的曲雅城。
抬眸看了看他們臉色不佳,金荃望著曲雅城,皺眉開口︰「沒殺了青河?」
「沒有。」曲雅城臉色黯淡地說道。
「為何?」金荃不解。
石頭愣了,他看不見曲雅城,還以為金荃是在和紋翎說話,但紋翎一言不發,金荃就有了第二句,他不由得張大了嘴巴,正要問一問她是不是神經病,紋翎走到他身前,示意他別廢話,只管看和听就行了。
曲雅城無奈地一嘆,「我也想殺他,可是,殺不得,當年,張碎峰之所以能讓福地洞天的掌教們帶領弟子對小有清虛出手,是因為威脅了他們,威脅的手段就是取走他們一魂兩魄,放在了一個秘密之所,青河的一魂兩魄也被張碎峰取走,如果青河死了,張碎峰立刻會有感應,所以,我和紋翎只廢了青河,沒有殺他。」
「什麼?取走魂魄?張碎峰有這麼大的本事?」金荃一驚,料想是青河不敵,以此秘密保命,斷不會有假,可張碎峰一個八劫鬼侯,怎麼能說取走人類魂魄,就取走了呢?
「鬼修有玄獸魂魄結合,會保留一些玄獸戰技,這手段應該是張碎峰那部分玄獸魂魄的戰技所為。」曲雅城揣測道。
金荃認同此點,因為她在連天牧場初識白澤時,白澤也是放出了戰技百魔啖魂,抽走那幾個對她背後敲悶棍的家伙的魂魄,讓他們成了痴痴傻傻之人。
「青瑞……哦不,張碎峰是吧,這廝真不是個好玩意兒,按說人類三魂七魄沒了一魂兩魄不算什麼,但他取走的那一魂兩魄是本命魂魄,一旦毀掉,形神俱滅,就算修煉出金丹的玄神,也是死的不能再死,還談什麼重塑肉身?這些福地洞天的掌教怎能不怕?」紋翎插了一句,憤憤說道。
她和曲雅城並肩作戰,鑒于同一陣線,已經听說了張碎峰是什麼鬼家伙,剛才曲雅城的聲音沒有灌注靈力,別人听不到他的話,但紋翎能听到金荃在說什麼,一提取走魂魄,她便接上了。
「這就有點麻煩了,怪不得張碎峰有恃無恐,聚靈大會也敢照開不誤,拿不到他取走的各大掌教的本命魂魄,說不定……」金荃眸光一暗,慢慢站起,苦惱地踱了兩步。
屆時,能不能救走曲雅殤且不論,說不定小有清虛會再次受到圍攻,而金荃一家人,還可以逃過大劫嗎?
張碎峰既然敢放任金荃和小有清虛,就有收緊手指將之玩弄于掌的信心!
「的確麻煩。」曲雅城一臉沉重,他擔憂的還有一點,曲雅殤的本命魂魄是不是也被張碎峰取走了。
「麻煩什麼!他娘的混蛋張碎峰,叫他從哪來滾哪去,誰再幫他作惡,那就直接開打,殺一個不賠,殺兩個賺了,我紋翎和主人共生死,他想戰的,我紋翎奉陪到底,他想護的,我紋翎在他前面,你們人類不是說,君子有所為有所不為嗎?一味的怕麻煩,干脆回家等死算了!」紋翎胸脯一挺,氣概萬千地說道。
「有萬全之策不是更好?」金荃雖然佩服她的心境,但還是有些顧慮,畢竟,此番救曲雅殤是重點,打打殺殺乃是下策。
「我知道你很聰明,萬全之策你去想吧,哈哈,我紋翎只管揍人。」紋翎把難題丟過去,笑了一聲,說道。
一听這話,金荃也笑了,無奈搖頭,「你認出我了。」
「是,任何人的氣味,只要我聞過,一輩子都不會忘。」紋翎驕傲地笑道。
你是狗嗎?
金荃很想問,不過,如此問太傷人,只好隨便說了一句︰「哦,你肯听我話去幫忙戰青河,就是因為認出了我啊,不錯,你有一個好鼻子。」
本是信口而來的一句話,根本沒想著探知紋翎的本體是什麼,哪知,紋翎卻回道︰「那是,天狗的鼻子都是很靈的。」
你還真是狗!
金荃失笑,不過,天狗和普通狗類不同,尤其是御流大陸上的高階玄獸,已不能按照人類正常思維來定義,金荃只是笑了笑,便不在這種事情上浪費腦細胞了。
思緒扯回,金荃推測道︰「張碎峰能放置取走的本命魂魄的地方,一定是地獄碎峰城。」
必須想辦法拿到,不然各大福地洞天的掌教還是會被張碎峰威脅,到時候,于己非常不利。
「不錯!」
金荃話一落音,突然,附近空氣一動,洞外有人接道,伴隨著,濃郁的酒氣撲面而來。
這……不會是?金荃聞者熟悉的酒味,眸光一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