悠然被暴雨淋了足足有八、九個小時,夜幕還未降臨之時,她的身體已經變得冷冰。
昏迷中的悠然逐漸醒來,因為她的身體在一陣又一陣地回暖,像是被包裹上了一層溫柔的棉紗,又像是被爸媽疼愛地抱進了懷中。
她困惑地睜開眼楮,想要看看清楚,到底是她在做夢,還是真的回到了爸媽的身邊?她的世界她的天空,是否再也不會有生離死別?
結果是,她的眼前既沒有棉紗,也沒有爸媽,只有彌漫的熱氣在她四周裊裊繞繞。
原來此刻她正躺在浴缸中,是恰到好處的水溫,包裹著她差點死去的軀體。
悠然微微低頭,在她的腋窩下,有一雙大手牢牢地托著她,防止失去知覺的她沉入水底。
她稍稍扭頭,便對上這雙大手的主人正靜默地凝視著她,變幻莫測的黑眸中沒有暴躁,沒有冷漠,沒有凶狠,只有和風細雨般的溫柔。
呵呵,悠然在心中冷笑,他就是一條不折不扣的變色龍,時而刮風時而下雨又時而晴天時而霹靂,她根本不懂他。
呵呵,悠然再度冷笑,這一次卻是在嘲笑自己,何必在乎他處于哪種狀態呢?他于她而言,不過是一個她想要永遠不見的人而已。
「放手。」悠然不在乎自己身上的濕衣服已經被雲翼統統月兌去,也不在乎被他再度看光,此刻她只想一個人靜靜地待在浴缸中,四周無人煩擾。
悠然的聲音有氣無力,可卻透著屬于她的倔強,雲翼卻沒有應她的要求放手,而是趁機將她從浴缸中抱起,爾後快速擦干她的身體,再用浴巾裹住她,最後抱著她走出浴室。
雲翼將悠然輕輕放到床上後,又替她擦好藥,為她穿好睡裙,整個過程,悠然就像是一個木頭人任他擺布。
這一晚,二人雖然同床共枕,卻誰也沒有觸踫到誰,漆黑的房間里,是無言的各自,雙雙都是睜眼睜到累了,才倉促合上。
第二天,悠然發現自己感冒了,她終究不是錚錚鐵骨,可以在淋了八、九個小時的暴雨後,還能活蹦亂跳。
依舊是老問題,喉嚨干澀嘶啞,鼻子酸堵,咳嗽,打噴嚏。
只是不會發燒,這可以算作悠然的優點。
不論身體哪里出了問題,她都不會發燒,會發燒的悠揚戲謔說,難怪她十六歲就可以上大學,因為她聰明的小腦瓜永遠都沒有機會燒壞。
雲翼雖在辦公室里,竟能將悠然時短時長、時輕時重的咳嗽聲听得清清楚楚,而她猛然的一個炸彈級噴嚏,更是將他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雲翼的眉越凝越深,好像感冒的人成了他似的,該死的村姑,難道不知道吃藥嗎?
雲翼只是憑感覺猜測,卻是猜對了,悠然的確沒有吃藥,只是不間斷地喝水。
不是她想自虐,而是她討厭吃過感冒藥後的狀態,嘴里苦澀無味,腦袋又昏昏沉沉,胃里還時常惡心連連,況且,像她這種不會發燒的感冒只需要一個過程,時間到了自然會好。
被感冒折騰了一天,很快夜晚再度降臨,可這個夜晚,悠然對它卻有著隱隱期待。
她在自己房間洗完澡後,便踱步到了雲翼的房門口,瞥見他已經躺在床上,悠然故意在門口猛烈咳嗽一番,爾後才緩步邁入,站定。
「我重感冒,為了不傳染給你,痊愈之前可不可以回自己房間睡?」悠然變了腔的聲音似乎也在幫助她,提醒雲翼她是真的重感冒,具有極大的傳染性,應該避之唯恐不及。
雲翼從文件中抬眼,看到她的確一臉病容,嘴唇發白,雙眼無神,精神懶散,不過,他心里清楚明白得很,她這麼說並不是因為關心他,而是想逃離他。
「這事就這麼定了,我回自己房了。」悠然實在難以捉模雲翼的心理,見他沒有表態就權當他默認,抬起腳就想離開。
「不行。」悠然還沒來得及轉身,雲翼便吐出了振振決絕的二字。
悠然詫異地看著他,但卻沒有得到他的任何解釋,房里的冷肅氛圍明白地告訴她,她的小算盤打錯了,她必須繼續睡在他的身邊。
不過,她怎會輕易放棄?一個身患重感冒的人,怎麼會不讓人生厭?他能熬過今晚,還能忍耐明晚?她才不信。
悠然輕輕躺在雲翼身邊,一開始她背對著他,想咳就咳,見他無動于衷,她索性翻了個身面對著他,假裝一下子沒有忍住,對著他猛咳一通。
她其實很想說︰如果你後悔,要趕走我,還來得及。
不過悠然明白,雲翼不是一個會刻意委屈自己的人,他若是真的煩了她,一定不吝啟口,所以她沒有說。
直到床頭燈熄滅,雲翼依舊沒有再說一句話,臉上也沒有表現出對悠然咳嗽的半點嫌棄或者耐煩。
正當悠然決定前赴後繼用咳嗽折磨他一晚之時,雲翼竟然伸出手替她掖好薄被,爾後索性將她一把拉進懷中,任她在他熾熱的胸口,有一聲沒一聲地繼續咳嗽。
悠然的心驚慌失措,她的計劃似乎也就此徹底宣告失敗,漸漸的,她的腦子開始迷糊,困意將她包裹。
徹底入睡之前,似乎有一個磁性的聲音在她耳邊輕輕地挑釁道︰「有能耐將感冒傳染給我的人,尚未出世。」
莫名其妙,悠然沒有理會這句話怎麼會出現在她的耳邊,或者說被她幻想到,她只管順著身體的召喚,沉沉入睡。
睡夢中,有一雙她期盼已久的大手緊緊握住了她的小手,悠然滿臉含羞,綻著幸福的笑容凝視她鐘情已久的男人,可不知怎麼的,看著看著,那張儒雅溫和的臉,竟然變了,變了,變成了——雲翼!
悠然驚駭地大叫一聲,與此同時,她從夢里醒來,而身邊早已空空,轉望窗外,天已透亮。
下床時,悠然瞥見床頭櫃上不但放著一部女士手機,還有感冒藥和止咳藥水。
她盯著它們默默看了一會兒,眼眶微紅,最後踫也沒踫,就離開了雲翼的房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