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佟子夜出院前的那天，悠然很是高興，她心中裝著的大石終于可以放下了。
當然高興的人還有雲翼，不過他不會在她面前表現出來，這些天他每天都在酸楚的痛苦中掙扎度過，即使晚上抱著她，也會一不小心就做了個她拋棄他的噩夢。
悠然坐上雲翼車子的時候，臉上掛著淡淡的微笑，雲翼當然知道她的高興與他根本沒有關系，心中便再次泛酸發疼，但只要一想到從明天開始，她就不用再去見佟子夜，他的心情便出奇得好。
「今天我就不去接你了。」這些天為了悠然那一小時，雲翼的行程改了又改，變了又變，一方面，今天的大客戶實在不能再怠慢，另一方面，悠然很聰明，雲翼不想給悠然再留下自己很小氣的壞印象。
「嗯，我會按時回去的，你去忙吧。」悠然在飛翼集團待過，她當然知道雲翼一天下來其實有多繁忙，她巴不得不拖他的後腿，一直記著要仇恨雲翼的悠然沒有意識到，她對他的態度不知何時早就有了改變，正如這個時候，她會關心他的工作，會體貼地讓他以工作為重。
「今天你可以想待多久就待多久。」雲翼忽地倚身在悠然臉上輕輕印下一吻，在她耳邊道，「我等你回家。」
悠然的臉「唰」一下變紅，盡管雲翼對她所做出的各種親昵舉動已經多得不能再多，但許是心里還無法接受他，所以她還是不能習慣，渾身僵硬地點了點頭。
這個男人明明小氣得要死，怎麼今天變得這麼大方？悠然一邊下車一邊心里嘀咕著，盡管這是她來醫院的最後一天，她也不會因為雲翼的寬宏大量而破例，免得他以後用這個把柄來對付她。
悠然來到佟子夜所在病房的時候，發現原來一直關著的門竟然半開著，悠然以為南晨來了，可病房內除了仍在沉睡的佟子夜，沒有其他人。
悠然像往常一樣在沙發上坐下，隨手拿起一本雜志來看，靜靜等待佟子夜醒來。
奇怪的是，不管她發出的聲音有多輕，佟子夜總會在她到來後的十分鐘內醒來喊她︰「小然——」
今天也不例外。
「醒啦？」悠然笑著站起，坐到了佟子夜的身邊。
佟子夜自己從病床上坐起，接過悠然遞過來的藥片和水服下，說︰「今天怎麼這麼高興？」
「當然高興了，因為明天你就出院了嘛。」悠然想也沒想就說。
佟子夜卻沒有悠然那麼高興，或者說他一點兒也高興不起來，悠然看著他一副愁容滿面的樣子，不解道︰「你哪里不舒服嗎？要不要叫醫生來給你看看？」
佟子夜搖了搖頭，伸出一只手想要模上悠然的頭，可卻在半途頓下，道︰「多虧你的功勞，我的身體恢復得很好。」
「那就好啦，干嗎一副無精打采不開心的樣子？讓南晨看見了還以為我欺負你呢。」悠然伸出一根手指在佟子夜的凝眉處輕輕點了一下，模樣十分俏皮。
「因為從明天起，我就很難見到你了。」佟子夜定定看著悠然，扯出一抹苦笑，凝結的眉更深更皺了。
「是啊，呵呵，」悠然豈會不明白他的意思，不自然地笑笑說，「從明天起，我就會變得很忙很忙了。」
「忙什麼？」佟子夜已經知道悠然不在飛翼集團上班的事，自然不明白她整天待在雲翼的別墅做什麼，難道打掃家務？雲翼看起來不像是個會體罰她的男人……
「秘密，不告訴你。」悠然吐了吐舌頭，很是可愛，佟子夜有一種將她強制在懷中永遠不放手的沖動。
時間過得很快，不知不覺一個小時就要到了，悠然起身告辭，她心中長長吁了一口氣，陪伴佟子夜的這些天，雖然比和雲翼待在一起開心，但她總覺得怪怪的不自在，再也沒有當初二人在清零湖邊的放松感覺。
雖然佟子夜沒有說一些過火的話，但她可以從他眼神中看出，他對她的情意非但沒有消散，反而有日漸增長之勢。
所以，她比任何人都期盼他早日康復，更希望早點結束與他共處的日子，畢竟，她對他一切美好的幻想，早就滅亡殆盡了。
「小然別走——」悠然即將走到門口之時，佟子夜竟然赤著腳下床，從她背後將她摟住，悠然本能地想要掙扎，可今日的佟子夜已不是前些日子虛弱不堪的男子，他的力氣已經恢復到足以讓她反抗無效的地步。
「子夜你別這樣。」悠然掙扎無效，只好勸說道，「我已經嫁人了，別讓人誤會。」
「嫁人又如何？」佟子夜低沉的聲音在她耳邊錚錚響起，道，「你不愛他。」
悠然不知佟子夜為何說得這般肯定，難道是南晨跟他說的？不過即使他說對了，她也不會在他面前承認，他畢竟不是南晨。
「誰說我不愛他，我很愛他。」悠然違心地說道，幸虧她背對著他，若是看著他的眼楮，她肯定說不出這種話，就算咬牙說出來了，也一定會忍不住避開他深邃的眼眸。
「你撒謊！」佟子夜緩緩松開悠然，迫使她與他面對面道，「我看得出來，你心里根本就沒他，你抗拒他的接近，排斥他的觸踫，甚至眼底深處，流露出對他深深的厭惡。」
悠然呆住了，原來不是南晨告訴他的，佟子夜的眼楮可夠犀利的，她心虛地低下頭看見他光著的雙腳，故意轉移話題道︰「你先把鞋穿上，免得著涼。」
其實，她是想趁著他穿鞋的時候拔腿溜人。
「小然，你告訴我，究竟為了什麼你要嫁給他，盡管我們認識的時間不夠長，但我認定，你不是那種貪圖錢財的女人，你有你的苦衷對不對？」佟子夜無視她的建議，巋然不動地捧住她的臉，迫使她與他四目相對。
「哪有什麼苦衷，就是因為愛情。」許是底氣不足之故，悠然的聲音再響，听起來更像是在說反話，雖然佟子夜說出了她的心事她很難過，同時她卻很是欣慰，他沒有像南晨一樣懷疑她是個貪圖錢財的女人，這樣信任她的男人讓她覺得，當初喜歡他是一件正確而美好的事。
「小然，愛情很神聖，別拿那兩個字開玩笑。」佟子夜的情緒很激動，但他還是一字一頓地說道，「你騙得了別人，騙不了我。」
悠然不語，她感覺自己就快被他那洞察一切的眼神給打敗了。
「你的眼楮，還是和從前一樣，那樣美麗，那樣清澈，那樣地讓人痴迷。」佟子夜的手指緩緩移至悠然的眼角邊，款款道，「里面根本裝不下虛假，你可知道，一旦你撒謊，你長長的睫毛就會發顫，你漆黑的眼珠就會四處飄移？」
「你若與他真心相愛，即使他吃再大的醋，那天他也犯不著來我面前與你那般秀恩愛，雲翼我已認識多年，他的脾性我也了解得差不多，若非他惶恐，若非他明白你不愛他，根本就不會在我面前做出那種幼稚的事，更不會說出那種煽情的話。」同時，佟子夜也清楚地看明白了，雲翼對悠然的深情。
「小然，你還敢不敢說你愛他？你再說一次你愛他，我就有千萬個理由拆穿你的謊言，你可以試試？」盡管佟子夜的臉色依舊蒼白，但此刻卻多了自信與堅定，悠然哪里還說得出那些虛假的話來？
畢竟，在她內心深處，對他有著敬畏的成分，因為他是她的佟老師。
「我要回去了。」悠然有一種想哭的沖動，她不想和佟子夜談亂有關雲翼的問題，那只能揭開她痛苦的傷疤。
「說清楚了，我就放你走。」佟子夜再不是以前的溫文爾雅，他強勢地站在悠然面前，要她對自己的感情負責。
悠然掙扎無效，只好緊咬著唇瓣與佟子夜對視著，可她的倔強換不來佟子夜的心軟，反倒是她越來越脆弱的眼淚。
時間一分一秒地淌過，許是這些天已經養成了守時的習慣，悠然不顧一切地想要離開，而且，她想到了今天雲翼最後說的那句︰「我等你回家。」
不知道該把雲翼那句話理解成暗示的威脅，還是他發自內心的期盼，悠然此刻真的很想回家，回到那個別墅之家，她寧可面對她仇恨的雲翼，也不願面對此刻可以洞悉她內心的佟子夜。
她不喜歡那種全身衣服被人剝光的感覺，而佟子夜這會兒的眼神似乎連著她的一身皮囊都扒光了。
「小然，你告訴我，為什麼要嫁他？為什麼？」佟子夜再度問道，似乎不問出一個真實的答案出來便不會放她離開。
病房內的氛圍變得凝重而難熬，似乎還有另外的氣息在暗處流淌。
悠然看著執著的佟子夜，忽地第一次對他生出了憤怒之情，憤怒他作為一個她最最青睞的一個男人，非得要她扒開自己最不願意曝光的傷口，憤怒他要看清她的內心世界。
悠然恨恨地瞪了佟子夜一會兒，帶著紛飛的眼淚朝他吼道︰「因為一千萬，因為我哥欠了他一千萬！這下你明白了吧，放開我！」
「別說我不是貪慕虛榮的女人，更別說你了解我，我是什麼樣的女人只有我自己最清楚，現在你終于看清了，我就是一個為了錢願意丟棄人格與尊嚴的人！」悠然近乎歇斯底里地繼續吼道，面對今天的佟子夜，她不得不說出事情的真相，卻又不得不把自己貶低，好讓他們之間的緣分徹底玩完。
佟子夜終究不忍看著她在他面前淒然落淚，不忍她這般詆毀自己，所以緩緩放開她，眼睜睜地看著她跑走。
與此同時，緊閉的洗手間內傳來一個聲響，佟子夜一驚，下意識地轉過頭去，警覺地問道︰「是誰？」
洗手間的門被緩緩打開，走出一個神情尷尬的人，佟子夜看到里面的人時，眸光乍然一冷道︰「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