狀元府外張燈結彩,據說皇上親自提了匾額「潘府」,明晃晃的大字被燈籠火盆照的分外刺眼。而這個新科狀元,現在的準三駙馬爺因為這塊匾額備受一些大人的親睞。
鼓樂師們在門外站成兩排吹吹打打,好不熱鬧。喜慶的紅色「囍」字抬眼就是。只是此刻的鼓樂在姚嬈耳里是那樣鬧心,滿眼的紅字在她眼里就像符咒一樣,鬧得她心煩。
將軍府的兩頂轎子已經在狀元府門前落定,玉兒在姚嬈的轎邊挑起窗簾,探頭問︰「小姐,沒事嗎?」
「沒什麼可擔心的,既然決定放下了就大大方方的面對好了。」看了看玉兒有些擔心的眼神,姚嬈淺淺一笑,「壓轎吧,待會兒公主的儀仗隊可快到了。」
「壓轎。」姚嬈下轎,兩三步走到姚父的身邊,抬眼就對上了門口大紅喜服的男子——紅纓束冠,意氣風發。
是錯覺嗎,目光相對的一瞬間分明有一絲波瀾,之後怎麼會毫無痕跡的從自己身上轉開了呢。姚嬈還是不由得暗自失落。
可是當走到跟前道喜的時候,還是要笑得真誠。
「狀元郎真是好福氣啊,老夫恭喜恭喜啊。」姚振北一臉和善的和姚嬈上前道賀,姚嬈也笑臉盈盈的附和︰「祝狀元郎和三公主和和睦睦,白頭偕老。」
潘明艷麗的紅色花球晃得姚嬈眼花,卻還是強撐著听著眼前的男子滿是幸福的話語︰「將軍,小姐真的客氣了,今日能來是晚輩的榮幸,公主的儀仗隊一會兒就到,還請兩位里邊坐。」
姚振北父女二人點頭示意後轉身向府內走去,偶爾還能听見身後的主角一個勁的還禮,今日的客人還真不是一般的多,縱使是像姚嬈這般熱鬧的性子卻還是不習慣這樣嘈鬧的場合。
小晴跟在姚嬈身後,忍不住淬了一口,滿臉鄙夷︰「還‘潘府’,皇上真是老眼昏花,要了這樣的駙馬。」
玉兒輕聲阻止︰「這里人多口雜,有什麼回府再說。」
小晴撇撇嘴,極不情願的緘口不言。
一路有家丁引著客人入座,這皇家的喜宴,座位自然不是隨便座的。姚振北在朝中位高權重,這位子自然是上座。最好的席座,一桌八人,姚家父女佔去兩個位子,其他的位子還是空著的,看來大人物都還沒有到。
「姚兒,今日可不要再喝醉了啊,為父可不想再收拾你的攤子了。」姚父笑得頗有深意。
「天下哪有這樣的爹爹,總記著自己女兒的糗事。」姚嬈不滿的撇撇嘴,听見玉兒和小晴在身側笑得咯吱咯吱。順便丟給玉兒一個鬼臉,轉首間瞥見一個熟悉的身影正看向自己,是太子蕭雲,而他身旁的人儼然是多日不見的蕭子炎。
姚嬈不禁想起那晚的事情,臉頰一紅,慌忙撇開了眼楮,心里尋思著他們怎麼一副很是要好的模樣。看來他真的也是個皇親國戚啊。姚嬈一頭霧水的低著頭,也不知自己是在糾結什麼。
「爹,未出閣的女客不是應該在內堂麼?」
「這你就別管了,我姚振北的女兒怎是一般小女子可比的。」姚振北煞有介事的說著,姚嬈可不吃這一套,八成不是有陰謀就是有內幕。
轉身看了看玉兒︰「你說呢?」
「小姐不要多想了,這桌是上位,也是與其他人隔開的,跟坐在內堂沒什麼區別。」
「是呀,跟老爺坐在一起,我們也好服侍呀。」小晴接口,調皮一笑,看樣子已經不生氣了。
姚嬈嘟囔一句「我很難服侍麼」就低頭不語,因為她瞥見蕭雲他們已經走近了。
蕭雲和蕭子炎來到桌前,姚父起身行禮,帶拽著姚嬈也起身,听見姚振北滿含笑意的聲音說道︰「臣見過太子,驍王爺。」
姚嬈一驚,抬眼滿是疑惑的看著眼前的兩人,嘴里喃喃自語︰「蕭王爺?」他居然是個王爺!
蕭子炎上前淡淡一笑︰「姚小姐,許久不見。」
姚嬈愣愣的反應過來,僵硬的回禮︰「原來是王爺,姚嬈之前失禮了。」
「小姐多禮了。」蕭子炎,「原來是姚將軍的千金。」
姚嬈眨眨眼,看了看他︰那日我當真沒有說清住處啊。
「原來是王爺收留了小女,老夫謝過。」姚振北抱拳作揖,蕭子炎上前攙扶,兩人一時煞是熟絡。
「怎麼,小姐之前就認識三弟?」
蕭雲不知何時站在姚嬈身邊,嚇了她一跳︰「他之前救過我。」
「哦?」微微的揚聲讓姚嬈心里不舒服起來,臉也不由得一紅,嗔道,「你管那麼多做什麼。」
蕭雲澤看著她淡笑不語,一邊的玉兒趕緊給太子賠不是︰「太子爺大量,小姐是無心頂撞的。」
蕭雲擺擺手︰「不礙事的,姚姑娘天性使然。」
姚嬈撇他一眼剛要說什麼就听見姚將軍說︰「姚兒,這又是怎麼了。」
姚嬈抬頭,正好對上蕭子炎含笑的眸子,一時氣焰就都下去了︰「沒什麼,太子問我怎麼識得王爺的。」
「哦。」姚振北看向蕭子炎,笑道,「小女救命之恩,老夫改日一定到府上拜謝。」
「將軍不必客氣,舉手之勞。」蕭子炎看了一眼姚嬈,只是對方正低著頭不知道在看哪兒,轉而又對蕭雲說,「二哥,三妹的儀仗隊快到了吧,要去看看麼。」
蕭雲擺擺手︰「不必了,大家都入座等著吃酒便可。」
「不用等著拜堂?」姚嬈疑惑的看向蕭雲。
「不必了,這只是宴客,今早新人已經在吉時拜過了。「
「在宮里?」看見蕭雲點頭,又問爹爹,「這宮里也要拜堂麼?」
姚振北微微搖頭︰「宮里頭規矩很多,要在吉時拜過各宮娘娘,還要拜別母妃,然後再向皇上皇後拜別,喝茶等等,好多吧。」
姚嬈听得柳眉深鎖︰「真是麻煩,好在我不是宮里的公主。」
「即便不是公主,要是嫁到宮里去也不輕松呢。」小晴調笑道,一時在場所有人都各懷心思。只是姚嬈全然沒有在意,自顧自的嘟囔了一句「我才不要」便徑自坐下喝茶了。
蕭雲低頭跟蕭子炎說著什麼,姚振北則被兩個不認識的官員套近乎,姚嬈一時覺得這樣的酒宴除了讓自己不痛快再沒別的了。
不對,或許還有一樣,就是終于找著蕭子炎了。
姚嬈正在走神呢,就听見一陣喧雜,滿院子的賓客陸陸續續的起身,準備迎駕。不一會兒,听見一聲「新人到」,就見潘明手持大紅的綢緞花球,引著新娘子進了大門,看他那春風滿面的模樣,姚嬈的心狠狠的痛了一下,她知道,自己終究不能做到看著他幸福而欣慰的地步。
新娘子大紅的蓋頭,看不清面目,左邊是新郎右邊是喜娘,這樣熱鬧而喧囂的場面就是一個女子最幸福的時刻吧。听著旁人的議論,多是說郎才女貌,天偶佳成。姚嬈卻是硬生生的憋回了眼淚,一臉不知道是喜是悲的表情看得身邊的人心里也不是滋味。
蕭子炎上前,在耳邊低語︰「你還好吧。」
姚嬈有些錯愕的回頭,兩眼模模糊糊的閃著淚光,這一眼可怔住了蕭子炎,姚嬈低頭擠出一絲笑容︰「不礙的,這樣的場面總會讓人感動的。」
「對不起。」蕭子炎不由自主的低語,姚嬈一時沒有反應過來,以為是在說他瞞著身份的事情,連忙說道︰「我沒有怪你,你那樣的身份若是告知我了,說不定我們就生分了。」
蕭子炎釋然一笑,只是看著她突然嬌弱的模樣,不禁想這樣的女子到底那一面是真實的呢。下意識的看了看,發現她今日並沒有佩劍,剛想要問什麼就听見喜娘的聲音響起︰
新郎新娘拜賓客!
姚嬈身子一怔,轉身看見他們並肩站著的模樣,一切都結束了,從此海角天涯永不相交。
新郎新娘祝酒!
姚嬈的眼楮隨聲而動,發現並沒有看見潘母的身影,心里只是納悶了一會兒,也就沒去理會了,天知道她現在的心情有多麼的糟糕。
也不管那對新人笑的多麼甜蜜,姚嬈舉杯就喝,說好听點叫豪爽,說難听點叫粗魯。
正在人們紛紛準備上前祝賀的時候,門外傳來一聲尖細的傳報聲︰
貴妃駕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