添買丫鬟一事便是上次老夫人用膳的時候提起的,主要是為了給謝姨媽和韋凝紫兩人添上兩個隨身的丫鬟,再者雲卿也有十三了,身邊得力的丫鬟少了些,府中一些丫鬟歲數大了,也要婚配出去,所以干脆一並的換了。
老夫人既然下了通知,謝氏自然是讓人都到榮松堂這里,本來挑丫鬟可以在她院子中的,人多嘴雜怕打擾了老夫人,老夫人也不喜歡這些人進出她的院子,這次估計是發生了什麼事情。雲卿和她一起進了榮松堂,便看到謝姨媽兩母女早早就來了,韋凝紫坐在老夫人的身旁,姿態宛如親生孫女一般的親近。
這樣的姿態落在旁邊眼底,自然是覺得有些不妥,可是她卻帶著些許得意站了起來,當碧蓮將藥送過來的時候她就知道這個蠢丫頭肯定如她所料的告訴了老夫人,而以老夫人的性子,雲卿是少不得被罵,而且會讓謝氏也連帶著受訓的。
此時看到雲卿,姿態就特別親切,立即迎了過來,襝衽行禮道︰「姨媽好。」然後對著雲卿親熱到有些巴結道︰「表妹怎麼才來呢,我已經等了你許久了。」
老夫人當即哼了一聲,端著茶掉著臉,自家親媳婦和親孫女竟然來的還沒旁的人早,是不把她的話放在眼里是吧。
望著祖母的表情和碧蓮不冷不熱的樣子,雲卿早有了心里準備,淡淡的一笑,「祖母每日中午都要休息,我掐著時間過來的,誰知道今日祖母這熱鬧著呢。」
她實在說韋凝紫和謝姨媽這麼早過來吵著老夫人了,她們是按照平日里的時間來的,如此一來,老夫人也無話可說了。
外面二等丫環碧水走進來通報道︰「老夫人,官牙行的伍牙婆在外面候著了。」
聞言,老夫人便先收了要訓人的心思,沉眸的瞪了一眼雲卿,扶著王嬤嬤的手從榻上下來,往外頭走去,謝氏,雲卿,謝姨媽,韋凝紫隨著老夫人一起走了出來。
只見外院里已經站了五十個女孩,站在前頭一個四十歲婦人,穿著海棠紅秀纏枝月季紋的夏綢比甲,著了一條深紅色的淨面裙的,頭上盤著半扇髻,簪著一根銀包金的雙行釵,上面瓖嵌著一顆貓眼石,眼神靈活,嘴皮子薄薄的,一看就是上下磕踫太多,會說話的人,她一見到老夫人便走了上來,笑著行禮道︰「老夫人,可有一段日子沒有見到您了,看您氣色不錯,是媳婦孫女孝順得吧。」
老夫人瞟了謝氏一眼,回過眼來,「你還是嘴巴子快的很啊,沒事也沒見你來陪陪我。」
「前日里一听是老夫人府里要丫鬟,我不就趕緊帶上五十個最好的過來了,那是一點兒都不慢,就看她們有沒有這個福氣讓老夫人看上眼的。」伍牙婆笑著道。
「哪里是我要。」老夫人轉頭對著雲卿,謝姨媽,韋凝紫道︰「你們自己去挑吧。」
謝姨媽和韋凝紫目光早就在丫鬟里面梭巡自己想要的了,一听到話後,就仔仔細細的在那看起來,伍牙婆將她們兩人的神色收在眼底,面上掛著禮貌的笑意。
謝姨媽早就等著這一天了,她身邊沒有丫鬟伺候,不方便的很,既然可以自己不花錢就給挑丫鬟,首當其沖的就走到了丫鬟中間。
先是挑了兩個模樣拔尖,性子平和的大丫鬟,又選了兩個姿色平庸,身材高大的大丫鬟,接著又問了幾句話,點了六個丫鬟在出來做了二等丫環,接著還要再選十個小丫鬟出來……
老夫人看的眉頭直皺,四個大丫鬟,六個二等丫環,十個小丫鬟,這是準備讓沈府將她一家子的上上下下的都準備好嗎?
伍牙婆看的瞠目結舌,這若不是她事先知道謝姨媽是來寄人籬下的,沖這個氣勢,她以為這個才是正房夫人啊。
謝氏皺了皺眉頭,沒有開口說話,李嬤嬤臉色是有些難看了,這謝姨媽也太不懂規矩了,老夫人做人情送丫鬟,也不代表一送就是二十個啊,錢是沒多少,可這規矩她懂嗎?
韋凝紫在一旁看的臉色是青一塊白一塊的,開口對著謝姨媽喊道︰「娘,你選你的丫鬟就是,我的可不要你選了,等會我自己挑。」
其實韋凝紫反應很塊,若是這二十個丫鬟是她們母女兩人一起的,雖然依舊是臉皮厚了點,倒還勉強說的過去。
可謝姨媽根本沒有意識到這一點,她轉頭對著韋凝紫道︰「你的等會自己挑,現在我是挑自己用的呢。」
一句話惹得四周的人都無言,韋凝紫更是低垂了頭,暗中咒罵自己怎麼攤上這麼個娘。
雲卿不由的冷笑,謝姨媽的性格還真的是如此,一有機會佔便宜,那是果斷的滴水不放,韋凝紫雖然也有一點如此的性格,但是明顯要冷靜聰明多了,大概有一半是像了韋家人,如果全部像了謝姨媽,那這兩母女好對付多了。
總算是等謝姨媽挑完了,場中的丫鬟還有三十名,韋凝紫長呼了口氣,她早看好了兩名丫鬟沒有被謝姨媽挑走。
雲卿順著她的目光打量那兩名被她看中的丫鬟,模樣確實不錯,不是一等一的出挑,卻很順眼,氣質也端莊的,剛才謝姨媽問話的時候,兩人屬于很溫和的那種,沉穩有禮。
大丫鬟她並不稀罕,不是信得過的人她也不一定放心用。不過韋凝紫既然看中這兩個丫鬟,想要,她就偏偏不給,她站起來對著韋凝紫微微一笑,開口道︰「表姐,你比我大,按照長幼秩序,你先挑吧。」
韋凝紫看她的笑臉刺眼的很,謙虛這一套,在祖母面前裝誰不會,她擺出受寵若驚的樣子,連連擺手道︰「不用了,表妹,你比我小,又是沈府主人,你先吧。」
她相信雲卿一定會再次推辭的,到時候她再順從的接下來,也可以給祖母留個好印象,誰知道,雲卿當即就痛快的答應道︰「既然表姐這麼說,那我就不客氣了。」
老夫人見此,眉眼間掛上了一層冷霜,雲卿這是什麼意思,仗著自己是主人家,對表姐這麼不謙虛,長幼都不分,搶著去挑,再看韋凝紫剛才看到雲卿那畏畏縮縮的樣子,明明想去挑丫鬟,都不敢去,一定是怕了雲卿,沒想到這個孫女真是會在馬車上做出掐人之事的陰毒女子。
雲卿很快的就點了韋凝紫那兩名大丫鬟出來,然後對著韋凝紫道︰「我挑好了,表姐可以繼續。」
一見自己看中的丫鬟被雲卿挑走,韋凝紫知道雲卿是故意和她做對的,緊咬著牙齒,眼中含淚的看著雲卿道︰「表妹喜歡就好。」
之前謝姨媽已經挑走了二十個,雲卿又將兩個大丫鬟挑走了,場中剩下的就是相對比較差的了,韋凝紫心中不順,隨手點了其中稍許好點的兩人,便面上帶著委屈的走了過來,對著老夫人道︰「祖母,我挑好了。」
老夫人看著她身後就兩個丫鬟跟著,比起她娘來,真是可憐,眉眼里帶著一絲疼愛,說道︰「你再去挑選兩個吧。」
再挑?都是些次等的有什麼好挑的了。韋凝紫搖搖頭︰「兩個丫鬟已經足夠了,謝謝祖母的疼愛。」
「既然都挑完了,那就進去吧。」老夫人臉色發黑,冰冷的目光的在謝氏和雲卿兩人之間掃來掃去,這兩母女,她非得好好罰罰她們不可,太沒有規矩了!
如此乖巧,怎麼不讓老夫人疼,一對比就覺得雲卿越發的驕縱,滿臉的不虞,伍牙婆將這都看到眼底,這兩母女真是極品,一人就當作自己家一般一下點走二十個丫鬟,滿臉的理所當然,連一句謝謝都沒有說過,小的這個更是陰險,明明想下去挑選,卻偏偏要裝作大方,誰知被沈大小姐看穿了,又擺著可憐給老夫人看。
想到這里,她便向前兩步去,站在老夫人的前面,躬身道︰「老夫人,今上午我去別府上送了丫鬟過去,回來之時在那听了一件趣事呢,不知道你有沒有興趣听听?」
沈府每次買丫鬟都是從伍牙婆手中過,互相相熟,伍牙婆會說話,每次都能說些有趣的事情給老夫人听,老夫人也算是喜歡與她交談幾句的。
此時心情不好,也想著這幾個月沒在揚州,也生了意要听听,便點頭道︰「你跟著一起進來吧。」
伍牙婆讓剩下的二十一個丫鬟在院子外候著,自己跟著老夫人進了院子。
老夫人上了榻上坐好,伍牙婆就站在下方,開始眉飛色舞的說了起來︰「今天不是白鶴書院報名的日子嗎?我听說今天里去了一個新的女學生,長得水靈靈的,身上穿著素淡的孝服,結果一看到去代夫子上課的瑾王世子就撲到地上,說自己腳崴了,讓瑾王世子扶她起來,結果還真沒想到,瑾王世子竟還真的伸手扶了她起來,結果她被書院的其他學生嫉妒,那個章大小姐氣得掐了她好幾下呢……」
隨著她的話,老夫人的臉色就越來越差,越來越差,直到最後簡直和黑夜一般的陰森了。
碧蓮一雙眼大大的瞪著韋凝紫,雙手握拳,臉色是一陣青一陣白,雙目中幾乎有火可以噴得出來了。
韋凝紫的臉色越來越慘白,她沒想到怎麼會變成這個樣子,抬起頭望著雲卿,她正微笑的坐在作為上,儀態端方的對著自己微笑。
伍牙婆看著她們的神色,知道今日得了人的吩咐肯定是成功了,加上剛才她看著這兩母女的做派,也實在是喜歡不喜歡,便更加賣力的繼續道︰「也不知道是哪家的小姐,穿著素服就去勾搭男子,也怪不得侯府大小姐會有脾氣,這太不知禮數了,若是她家人知道了,還不知道怎麼傷心呢!唉……若是我有這樣的孫女,肯定是氣的吐血了還不止呢!」
「好了!」老夫人氣血翻滾,終于忍不住的喝了出來,將伍牙婆的聲音打斷了去。
謝氏不清楚事情的始末,但是看老夫人臉色也知道她生氣得很,連忙道︰「伍牙婆,你先去,這帳按照老規矩去結就是的了。」
伍牙婆本來就不想呆了,她該做的生意也做了,其他的事情也全部說完了,也該收工了,流翠見她退了出去,也悄悄的跟在後頭。
出了榮松院,過了人多嘴雜的地方,流翠從袖中拿出一個荷包放在伍牙婆的手中,笑道︰「伍牙婆,謝謝了,這次你這事辦的不錯。」
模了模荷包的分量,伍牙婆知道不輕,咧嘴一笑,將荷包收在腰帶里,斜了里面一眼道︰「就她們那做派,就是大小姐不讓我說,我知道了都要給老夫人知道的。」
中午的時候,牙行里來了一個丫鬟,說是沈家大小姐派來的,說是讓她帶丫鬟來沈家的時候,尋機會說個趣事給老夫人听,只要說完這個故事,就會有一筆豐厚的酬勞,對于她來說,張張嘴就能有收獲何樂不為。
宅門里的爭斗她看的多了,也知道這些個夫人小姐心眼子比蓮蓬孔還要多,听著簡簡單單的一句話,也許就會死人,她也不多說,當即就告辭,帶著剩下的二十一個丫鬟出了二門。
送走了伍牙婆,流翠又沿著路走回了榮松院,此時正房里的人都屏息凝氣,知道這回事的,看著韋凝紫的目光是鄙夷有之,不知道內情的,也憑著剛才伍牙婆說的故事里女子的形象,猜得到是這個今日與大小姐一起去報名的表小姐了。
總之氣氛十分緊張,人人都不敢開口說話。
老夫人手一掃,將桌上的杯子 的摔到了地上,冷怒道︰「好啊,你們一個個的玩心計,想要我在前邊當靶子是吧,你們玩的這些腌的東西,還有沒有把我放在眼底!」
碧蓮嚇得撲通一下就跪了下來,對著老夫人道︰「沒有,老夫人,奴婢錯了,奴婢確實不知道,當時撞到了表小姐之後,露出腰上的掐痕,她說是在馬車上撞的,奴婢看著不像,問表小姐她又吞吞吐吐的說不敢說,奴婢心想不能讓她受了委屈,這才懷疑大小姐,問表小姐,她也不回答,說讓奴婢別問了,奴婢是看老夫人平日對她疼愛,這才開口的,誰知道竟是一個陷阱,她竟然利用奴婢來向你告狀!」
她是真的沒有想到表小姐竟然是這種人,碧蓮是老夫人身邊的丫鬟,剛才听了伍牙婆的話就知道自己肯定是被人利用了,表小姐在學院勾搭人不成,被欺負了,回來還要嫁禍給大小姐,這才是事實的真相。
韋凝紫本來這次她以為一定可以讓雲卿和謝氏吃一頓苦頭的,借著碧蓮的嘴傳話給老夫人,到時候老夫人便會給她們好看,就算雲卿出來辯解,那也只是強詞奪理,若是雲卿說出她在書院里勾搭世子的事情,她更可以哭訴是被人栽贓,總之,只要雲卿開口,就會變成欺負她一個客人,而雲卿不開口,那就更只會被老夫人討厭了。
沒想到竟然被一個意外出現的牙婆給破壞了,真是人算不如天算,沈雲卿實在是命太好了!她怎麼也想不到雲卿會早早識破她的毒計,巧妙的化解了這一場危險的算計。
韋凝紫一看老夫人生氣了,臉色微白。她現在唯一的依仗就是老夫人了,如果老夫人再不管她和娘,她們兩人肯定是要搬出去了的。她咬了咬牙,眼底馬上就蓄上了淚花,一把沖上去跪在老夫人的腿邊道︰「祖母,祖母冤枉啊,我的確是在書院里被人欺負了,因為她們看到我是一個沒了爹的孩子,又是從外地來的,身邊沒有依仗便都欺負我,回來後,不小心撞上了碧蓮姐姐,她一直追問我的傷勢,我也是有自尊心的,如何能開得了口啊,我想碧蓮姐姐一定是理解錯我的意思,我並沒有說過是表妹下的手啊……」
見她這一番淚珠涌動的模樣,這可憐兮兮的爭辯,碧蓮只覺得自己瞎了眼,她抬起頭道︰「表小姐,奴婢問你是不是大小姐下手的時候,你是不是沒有否認,反而避開話題,顯得你不敢告狀!」
「可是碧蓮姐姐,我一個沒有新喪父親的孤女被潁川侯府的大小姐欺負了,難道我還能去和她斗嗎?難道我還要告訴祖母,讓祖母去和侯府置氣嗎?我不能啊,我只有忍氣吞聲,你說是那個打我的人表妹的時候,我是說你莫要問了,我也沒點頭啊……」韋凝紫一邊哭,一邊爭辯,慶幸自己聰明,當時故意說的模稜兩可,如今鬧起來也抓不到證據可說。
「你……」碧蓮被她說的語塞,頓時氣悶的哭了起來,表小姐說的沒錯,當時她並沒有承認,是自己以為那就是確定了,是自己愚蠢的被人利用了。
老夫人听的她們兩人你一句我一句,已經極為不喜,冷冷的睨了韋凝紫一眼,對著碧蓮道︰「你也是我身邊跟了兩年的大丫鬟了,做事如此不穩重,未弄清楚便受了人挑唆來告主子的狀。誣陷主子之罪,按照府中的規矩,直接發賣了出去。」
碧萍一听,臉色都變了,她和碧蓮兩人都是家生子,從小一起長大,後來又一起升到了老太太房里做大丫鬟,是極為有體面的,此次若不是被表小姐利用了,哪會如此,發賣了出去的丫鬟哪里還有有好日子過啊,說不定還會被賣到那等子骯髒的地方去……
她看著周圍的人,謝姨媽滿臉的毫不關心,眼底還有著幸災樂禍,只要不是她的事,她根本就不放在心上。
夫人臉上有著怒氣,這件事牽連了大小姐的,夫人肯定不會原諒碧蓮。誰都知道夫人脾氣好,但是若是因為大小姐的事,便會變成護崽子的母狼,當家主母的威嚴也會出來,更不會心軟。上次大小姐落水,就將大小姐身邊的兩個大丫鬟都發賣了出去,留了流翠一個。
她再看去,屋中只有一個大小姐可以求情了。
雲卿坐在一旁的紫檀官帽椅上,面色如水,這一次韋凝紫說什麼都沒有用了,老夫人心里已經認定了是她挑唆碧蓮,碧蓮跟在老夫人身邊這麼長時間,老夫人還不知道碧蓮的性格嗎,必然是韋凝紫暗示得太深了,碧蓮才會如此,就算處置了碧蓮,韋凝紫以後在沈府再想找一個人幫她說話,也怕是難了。
感受到兩道焦急的視線落在她的身上,雲卿抬頭望去,碧萍正紅著眼望著自己,滿眼都是哀求。
要她救碧蓮嗎?
雲卿想了一想,看到韋凝紫眼底深處的得逞光芒後,慢慢的站起來,對著老夫人福了福身子道︰「祖母,我以為如此處置碧蓮不妥當。」
「怎麼,你想為她求情嗎?」老夫人冷冷的看著雲卿,問道。
「碧蓮這次冤枉了我,若是直接將她發賣了出去,孫女心口這氣難消,倒不如讓她到我院子里做個小丫鬟,好好的讓她反省反省,還可以讓她將功贖罪。」雲卿平和的開口道。
其實老夫人知道這次並不全怪碧蓮,可是規矩就是規矩,她破壞了,下面的人都會有樣學樣,只有雲卿這個被冤枉的主子開口才能有台階下,她冷著一張臉,十分不情願般的對著碧蓮道︰「雖然大小姐心慈饒恕了你,可是你這次犯的錯,等會下去打二十大板長長記性!還不快去謝謝大小姐!」
碧蓮沒有想到,到最後竟是這個她認為陰毒的大小姐開口救了她,雖說是去還是要挨板子,從大丫鬟降到了小丫鬟,但比發賣出去已經是好了千百倍不止,連忙轉過來對著雲卿磕頭道︰「碧蓮謝謝大小姐,謝謝大小姐。」
「你從我這里出去了,也不要叫碧蓮了,讓大小姐給你個名字吧。」老夫人又加了一句,這話是暗示雲卿,從她這里出去後,碧蓮就是雲卿的人了,不要再算這筆舊賬。
看來碧蓮平時還是挺得老夫人心的,雲卿便點點頭道︰「以前的一切都過去了,以後你在我的院子里,就叫飛丹吧。」
以前的碧蓮,現在的飛丹立刻磕頭道︰「飛丹多謝大小姐賜名。」
雲卿點頭後,先乖巧的端起桌上的茶水遞給老夫人,貼心道︰「祖母,你先喝口茶消消氣,何必為了幾個小人傷了自己的身體,實在是不值當。」
老夫人喝了幾口茶,點頭道︰「你倒是孝順的,心胸也寬廣,受了這麼大委屈也沒哭哭啼啼的來抱怨。」這是含沙射影的來說韋凝紫了。
雲卿得知了老夫人的態度,曉得這次韋凝紫是沒辦法洗清她了,一雙雲霧盤旋的黑眸中帶著笑意,嘴角上揚,道︰「祖母,您身邊一直都有兩個人貼身伺候的,如今只剩下碧萍姐姐,一時半會也沒有人能頂上,您挑個人暫時用著,若是不順手的話,到時候再換個好的。」
極為體貼的話說的老夫人十分舒服,碧蓮走了,她屋子里也確實還要添個丫鬟。
知道老夫人是同意了,雲卿便拉著剛才選的兩個大丫鬟站在老夫人面前,老夫人抬起老眼打量面前兩個丫鬟,對孫女選得這兩個丫鬟十分滿意,指著其中一個身材高挑,臉龐圓而有福氣的那個道︰「就她吧。」
那個丫鬟倒也是個機靈的,根據剛才那一幕,她知道跟了老夫人肯定日子能不錯,立即跪下來道︰「奴婢謝謝老夫人賞識。」
「嗯,你叫什麼名字啊。」老夫人問道。
「奴婢叫添弟,方才听幾位姐姐的名字都十分好听,還請老夫人給奴婢賜個福氣的名字。」
「喲,倒是個精巧的丫頭。」老夫人一听,帶著點笑意道,「我房里的都是碧字頭的,你這乖巧的樣子,就叫碧菱吧。」
新的大丫鬟碧菱連忙叩頭道謝︰「謝謝老夫人。」
李嬤嬤在一旁看著雲卿這一番舉動,心里暗暗咂舌,再看那個才十三歲的大小姐,心里又多了一層不同的感受。
碧蓮此次犯錯了是不錯,但是看老夫人開始的模樣,對于碧蓮還是有一分憐惜的,雖然不會留在身邊,也不舍得她真的發賣出去,加上碧蓮老子娘在府里也算是有點臉面的管事嬤嬤,大小姐這順水推舟的一個求情就將碧蓮的心給收買了,從此以後碧蓮一家還不得對大小姐死心塌地,老夫人也會記得這個情。
還有碧萍和碧蓮的關系素來不錯,以後肯定也會幫著大小姐稍許,而新來的這個丫鬟碧菱,若是真的伶俐的,在心里也會感激大小姐的推薦之恩,那麼在老夫人身邊的兩個大丫鬟都幫著大小姐說話,處境就會好上許多。
簡簡單單一個動作,能起到這樣大的效果,端的是厲害。只怕以後夫人還得靠大小姐幫著處理一些事務了。
丫鬟的事情處理完後,老夫人慢悠悠對著還跪在地上的韋凝紫道︰「你也起來吧。」
韋凝紫見這事總算是揭了過去,磕頭道︰「謝謝祖母。」這才慢慢的站了起來,也不敢坐下,站到謝姨媽身邊去。
老夫人看了她們兩母子一眼,眸中閃過一絲厭惡,看著韋凝紫那張臉也覺得堵心了起來,小小年紀就知道玩那等陰招,誣陷自己表妹,不知哪學來的手段。
其實老夫人最討厭的不是韋凝紫想冤枉雲卿,而是她覺得丟了面子,韋凝紫耍了她身邊的丫頭,連帶著她也一並被當作矛頭去對付人,若不是伍牙婆將書院的事情說出,等她罵了雲卿之後,到時候再來人說出真相,那豈不是丟臉之極。
她本覺得府中人口不多,韋凝紫又會說話哄她,這兩人留在府中能熱鬧一點,此時想來,這種人留在府中還指不定哪天又給她來陰招。
她又望了雲卿一眼,見她表情平和,眼底隱隱有著委屈,眉宇間卻大方高雅,沒有任何憤憤的神色。自己這樣溫順的孫女,若不是踫巧伍牙婆說出這事,今日還不被冤枉了去,這麼久她都沒開口說過一句怨語,自己還一直偏袒這個半路出來的孫女,也太不像話了。
想到這里,老夫人便轉頭對著謝氏道︰「跟你家老爺說說,自家生意的事要緊,可姨妹子尋院子的事也不能馬虎,總讓人住在咱家客院不好,沒得讓人說閑話去,讓他上心點。」
老夫人此言,猶如在韋凝紫那張還帶著勝利笑容的臉上狠狠得打上了一耳光,頓時讓韋凝紫和謝姨媽的臉色難看了起來。
她們兩人的打算是利用這段時間將老夫人哄住,只要老夫人不發話讓她們出了菊客院,那麼她們一直住在里面,也無人敢趕她們走,畢竟謝姨媽是老夫人的救命恩人。偏偏今日老夫人開口,她們自然是無話可說。
謝氏本就不打算讓她們母女住在沈府,之前都是老夫人沒開口,她也不好說,免得人家說沈府的人都沒意見,她一個親姐姐倒嫌起人來了,此時自然點頭道︰「母親說的是,兒媳會轉告老爺的。」
雲卿嘴角浮出一抹極淡的譏諷笑容,對上韋凝紫那刷白的臉蛋,還有謝姨媽眼底熊熊的怒火。她們兩人肯定是在心里氣的咬牙切齒,可面上偏偏是一丁點都不敢表達出來,只要她們還敢甩臉子,保不定老夫人最後一點恩情都不記得了。
兩人還要假裝開心的對著老夫人道︰「勞老夫人掛心了。」
「不必,你們找到好去處,我也放心了。」老夫人身子往引枕後靠了靠,半垂著眼道。
謝氏一看便知道婆母這是疲了,便起身道︰「母親,兒媳先退下了。」
「嗯,你們都出去吧。」老夫人擺擺手,歪在引枕上開始小睡了,其他人見此全部隨著謝氏出來。
出了榮松堂,謝姨媽的臉色便黑了下來,看著謝氏怪聲怪氣道︰「看著我被老夫人趕出去,姐姐如今是開心了吧。」
謝氏聞言望著謝姨媽笑了笑,「妹妹此話錯矣,你本就不是沈家人,暫住在此處,老夫人心掛住你,才讓老爺多留心揚州適合的院落,你這話可莫傷了老夫人的心。」
「哼。」謝姨媽冷哼了聲,目光中帶著一抹不屑的光芒,里面那個老婦現在靠不住了,她還顧忌個什麼,斜眼望著謝氏道︰「我來了這麼久,姐姐也沒見準備帶我去姑母家去走走?」
剛被老夫人趕出了家門,謝姨媽馬上就想到了柳府,她腦子里倒是個個都盤算到了,如今是看沈府靠不到了就打算去試試柳府的風嗎?
謝氏對于她這點把戲也是看透了,剛才韋凝紫說的事她還沒弄清楚,只怕又是這妹妹在後面動了手腳,她便有些厭了,淡淡道︰「你哪天準備好了,我便下帖子去柳府。」
「我在府中又無事,後日便可以。」謝姨媽甩下這麼一句話,拉著韋凝紫轉身就走。身後跟著浩浩蕩蕩沈家花錢給她母女買的二十二個丫鬟,與她那驕矜的脾氣成為了鮮明的對比。
比起謝姨媽的氣勢囂張,韋凝紫一直都不明白一點,為何她這個計劃如此周密,卻偏偏遇見了伍牙婆說了這個故事,導致她全盤全輸,反而被老夫人厭惡,將她們母女兩人趕出府去。
她滿心都是疑惑,反頭去看著雲卿,但見她一臉笑容的依偎在謝氏身旁,臉上帶著的笑容是幸福和歡樂的,而謝氏的眼里也是滿滿的關心和疼愛,兩人的身影交織在一起,陽光從她們背後招進來的畫面是那樣的讓人羨慕。
「你跟我說這個計謀好的,說可以讓老夫人不喜歡雲卿和謝氏,如今呢,反而讓我們被趕出去了,你看看你,真是沒一點用!」謝姨媽對著韋凝紫罵罵咧咧,眼底滿是不滿。
韋凝紫收回視線,看著謝姨媽那張充滿了怨憤的臉,上午她知道自己被人掐傷之後,利用傷痕去冤枉雲卿時,滿口都是對謝氏和雲卿的恨,一句也沒有問候過她身上的傷痕,還不停的說利用的好,傷痕出現的好,一直到現在都是如此。
為什麼,為什麼,老天爺,你不公平,為什麼你就對沈雲卿那麼好,讓她有父母的寵愛,有巨富的家庭,這些都讓她擁有了之後,還有給她那樣好的運氣?
她究竟哪一點比她差了,論才貌,論智慧,每一樣她都不輸給沈雲卿,她真的不甘心。
看著韋凝紫縴細的,帶著無限不甘的背影,雲卿嘴角不由的勾上一抹冷笑,她知道此時的韋凝紫在想什麼,她記起死前韋凝紫所說那些惡毒的話語,每一句都是對她的嫉妒,忌恨。
這世界上有一種人,平日里在身邊的時候並沒有什麼大的缺陷,唯一一項卻讓她們瘋狂,那就是嫉妒心。
嫉妒心可以讓一個人失去理智,失去了頭腦,她嫉妒所有比她過的好的人,一旦看到身邊有人超過了她,得到了她沒有得到的東西,便會陷入了自憐自艾之中,認為自己是世界上最倒霉的那個人,從而想要奪走身邊人擁有的一切,能搶走的便搶走,不能搶走的便毀滅,惡毒的讓人無法理解。
而這種人,從始至終,都不會從自己身上找原因,她們只會認為,別人是好運氣,是被老天爺照顧,一切都變成她理所當然使壞的理由。
而韋凝紫,就是其中的典型。
她看著陽光下那母女兩人漸漸走遠的背影,緩緩的一笑,轉身對著謝氏道︰「娘,我們走吧。」
到了謝氏的院子里,謝氏便眉頭微皺,表情嚴肅的望著雲卿,問道︰「剛才在祖母那究竟發生了什麼,你是不是有事情瞞著我?」
雲卿到了謝氏勉強,整個人不由自主的放松了許多,對著她笑了笑,流翠便上前將發生的事情說了,听的謝氏是滿臉的不可置信,手中的茶杯都晃了幾晃,「這真的是她做的事情?」
她問的是韋凝紫在書院里公然的去勾引瑾王世子的事,雖然是出了半年孝期,大雍對于喪孝半年內不能參加任何聚會,屬于大喪在身,半年後可以參加平日里的走動,宴會喜事之類的還是不能參加,直到一年之後月兌了素服才算是出了孝期。有孝在身的人都要避開男女之事,哪有人在父親新喪的時候,在人前公然的行此招的。
李嬤嬤倒是不驚訝的開口道︰「夫人,有句話奴婢一直都想說的,趁著今兒個想托大說兩句。」
謝氏看了她一眼,「你說。」
李嬤嬤頓了頓,然後輕聲道︰「夫人可曾記得第一天我們一起用餐時二小姐可有避諱?」李嬤嬤是謝氏的陪嫁,在謝府中時謝姨媽便是她口中所說的二小姐。
謝氏听了,眉頭皺起,目光閃了閃,才想起李嬤嬤說的事,那日給老夫人接風,她便未特意讓廚房分開素菜和葷菜,也就是擺在一張桌上的,好似妹妹她是真的沒有任何避諱的吃葷。這在大戶人家里十分忌諱的,私底下若是藏著掖著沒人知曉也就罷了,若是給人看到了傳出去,別人只會笑話。
再想到方才听到韋凝紫在書院里的表現,謝氏明白妹妹和姨佷女兩人估計是沒有把這些放在心上了。她微微嘆了口氣,這個妹妹就是搶著嫁去了韋家,到底也沒能上得了台面。
她神色帶著幾分可惜,「也罷了,等老爺回來了,我再去問問她想買個怎樣的院子,橫豎老夫人都發話了,便讓她們搬出去住吧。」
雲卿臉上飄過一抹歡喜,今天算是有大收獲了,借著韋凝紫自己挑起的事端,祖母和母親都起了心讓她們出去,這個府里橫豎她們是呆不下去了。
這麼想著,她心情便也好了起來,歡喜的拉著謝氏問道︰「娘,爹那個藥吃了也快兩個月了呢,等到了兩個月,再看看,若是成了,你便可以給我添個小弟弟了。」
「你這丫頭說什麼呢!」謝氏看著她俏皮的樣子,嗔道︰「這話是你個閨女能說的嗎?」
雲卿翹了翹嘴,嘻嘻笑到︰「本來嘛,難道娘不想有個弟弟陪著嗎?」
想,怎麼不想,這麼多年謝氏一直都在想,她模了模月復部,可也不是她想就會有的了,「只怕你爹一好,其他三個那他也會常去了。」
這一個多月沈茂知道自己喝了那種藥,心情和身體都有些頹廢,平日里不是睡書房,就是歇在謝氏這里,也少動那些心思,男人嘛,覺得自己沒能力了,自然會沮喪,受到影響。若是一好了,那還不是得和以前一樣了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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