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六十九回鮑五齒
一陣敲鑼打鼓聲之後,正面聚義廳內兩扇大門方才「吱呀」一聲,緩緩打開,門縫越開越大,到得最後,大到敞開,五人朝里遠遠望去,里頭得見一個滿臉麻子的中年壯漢,雙手一手一邊,握著門把,既而,手臂一轉,負于背後,昂首挺胸,大搖大擺得從門內緩步走將出來,一路之上,搖搖晃晃,搖頭晃腦,目視高空,趾高氣昂,氣度很是高傲,很是盛氣凌人。
他朝正面行出幾步遠,一步一個腳印,篤篤篤篤,很是緩慢,走到聚義廳青磚台階處,站定身子,挺了胸脯,目空一切,也不看視一眾黃巾漢子,「喝」地一聲,輕輕咳嗽一聲,緩聲說道︰「諸位兄弟,本島主本待下午在此召集大家,共同商議誰去赴這月圓宴之事,怎奈眾兄弟非要催逼于我,又是敲鑼,又是打鼓,千呼萬喚,萬般求我,喊我出來訓話,這一通鑼鼓,已是三請,本島主若是再不出來,那可當真有些對不住大家了。」說著,雙手翻前,相互抱住,抬將起來,左掌右拳,向著蒼天斜推而上,道︰「想當年,蜀漢皇帝劉備三顧茅廬,請諸葛亮出山,也只有三請,大伙兒今日這般給面子,也是三請于本島主,誠心誠意,本島主自然要立馬出來,召見大家了,若是不然,本島主仍是不出,大伙兒必然又要敲鑼打鼓,有請于本島主,屆時,本島主被請次數超過了先輩諸葛亮,那本島主豈不是太也過了,太過自抬身價,過于夸大自己之才能了,如此,本島主又怎承受得起。」
那個尖嗓子喊話黃巾漢子見狀,急忙朗聲說道︰「鮑島主才智過人,別說三請,便是四請、五請,也是受請得起!大伙兒,你們說,是也不是?」
一眾黃巾漢子齊聲應道︰「是!」
那被叫鮑島主之人只是神情肅穆,道︰「本島主心思,又豈是你等所能度量揣測,你們說本島主受得起,本島主便是果真受不起了,別說四請、五請了,便是三請,也是受不起,今日眾兄弟這番招搖舉動,實是太也過了,當真不該。」
那個尖嗓子喊話黃巾漢子愣了一愣,既而回過神來,趕忙打圓場,道︰「鮑島主卻是太過謙虛了,大伙兒,你們說,是也不是?」心中卻道︰今日排場可不都是你暗中吩咐下來,讓我悄悄做了的麼?怎的事到臨頭,你又忽然改口了?心中想到鮑島主平日里就這脾氣,怪人一個,相處久了,為他辦事也多了,早已見怪不怪,習以為常了,因而,腦筋轉動間,立馬又說話拍上了馬屁去。
四周一眾黃巾漢子自也不敢怠慢,听到那個尖嗓子喊話黃巾漢子此言一出,立馬紛紛接口喊道︰「是!」
那鮑島主只是緩緩搖頭,道︰「眾兄弟這般抬愛,本島主當之有愧,不是謙虛,是實情了。」
一眾黃巾漢子怕他多有饒口,見他此言一出,相互望望,以目示意,均不說話,心中卻都是暗暗嘀咕︰我們還是乖乖閉嘴的好,可別再多說出一個字來徒惹麻煩了,若是再要多說,惹得鮑島主說話長篇大論,沒完沒了,到頭來,盡是折騰了自己,白白站了這許多時辰,無端端又多去討了個沒趣,太不值得。
想到鮑島主時常自作聰明,說自己千般聰明,萬般機警,他人遠遠不及,便是他身上一根小拇指頭,別人也是比之不過。又說別人心思,他看一眼,便是知曉,他之心思,別人縱然聰明百倍,妄加揣測,也是半分猜透不著,模透不了,直把自己吹上了天去,直若自己便是高明智者一般,常以當世諸葛亮自詡之,狂妄自大。而他身邊又多有溜須拍馬之徒,阿諛奉承之輩,一味拍他馬屁,極力討好于他,久而久之,他更是信以為真,直道便是,更是自負過人,目中無人。而他生平之最愛,莫過于好此一口,因而,只要有人把帽子給他戴得老高老高,馬屁給他結實拍到了位,他便越是喜歡,越是對了胃口。那人只要入了他眼楮,合了他胃口,那他定然會給予大力提拔,多有重用。所謂︰「近朱者赤,近墨者黑。」此風一起,眾人學樣,故而,他身邊一應幫眾,都有力爭上游之心,也便大多數人皆是此輩中人了。
當下眾人心中雖都是這般想著,嘴上可是不敢說了出來,便是尋常在暗地里也是出于懼怕這位鮑島主之古怪脾氣,只是悶聲多想,而不在背後多去說他閑話,只怕他多有疑心,惹來是非,從而惹禍上身,誤了自己在幫中前程。
英雄五虎看在眼里,听在耳里,心中都生奇怪之心,相互望望,均想︰這是唱的哪一出戲?
原來,這鮑島主姓鮑,單名一個旭字,因平日里慣使一把五齒鐵耙,故而,江湖人稱鮑五齒。又因他為人厚顏無恥,說出話來常與人唱反調,口沒遮攔,見了幫中兄弟,從來沒個大小,說話顛三倒四,夾纏不清,非要與人爭理斗嘴不可,若是得理,更是不饒三分,幫中上下兄弟,除了馮平以上職位頭領,不論是誰,都是如此應對,只要強詞奪理,爭得個勝,故而,太湖幫中一應兄弟對他都是心生厭煩,頗有忌諱,遇而避之,能不與之交談,便盡量不與之交談,免得混扯不清,多有口舌之爭,也正因此,暗地里大家都呼他作鮑無恥,多有譏嘲之意。
只因鮑五齒與鮑無恥雖不同字,卻是同音,故而,幫中人等呼喚他外號,不論是在當面叫他,還是在背後叫他,都無分別。鮑旭為人又不頂真,頗為糊涂,外號一般幫眾又不敢叫,他也不常听到,是與,對于這茬既不多想,也想不到,更發不得火,多有放在心上了。
此番這般敲鑼打鼓,大張其事,實是鮑旭他自己昨晚特意找來親信之人靈蛇島峰主尖喉嚨屈從,即是那個尖嗓子喊話的黃巾漢子,讓他按著自己心中意思,于一大清早起來,親自操辦了的,島上一應眾人,除個更早時候,黎明時分便即駕船出外巡查島嶼左近之五人未及喊回外,其余諸人,全都經由敲鑼打鼓之聲听了個到,其意便是要出其不意,讓島上所有幫眾都意想不到,明明事先說好是要下午訓話,卻是偏偏要讓眾人做一場秀,三請于他,做出催逼他早些時候出來訓話之狀,故意放到上午訓話,讓他們直道自己是個高人,非請不可,而既要請,也自非以古人諸葛亮出山之隆重禮節三請不可,這般作秀,實是要顯示自己能力出眾,為人不凡,神秘莫測,心思高明,令人捉模不透,乃當世之活諸葛亮,有諸葛亮之大才遺風,非尋常凡人之所能比。
只是他哪里會想得到,他這般作為,非但不會令手下兄弟真心敬佩于他,稱贊他主意高明,是個大才,更是令得他們多增反感之心,只道他又想出餿主意來,存心戲耍他們,讓他們尷尬難堪,無言以對,只要以此來滿足自己*,圖自己開心,卻又哪里顧及到了他們心中感受了?
而一應幫眾都是他手下之人,長期相處,都知幫主為人向來脾性古怪,行事特別,心中雖知,卻又有誰敢去違他意思,無端端招惹到他不高興了?因而,一听到島上莊內敲鑼打鼓之聲,無論睡著醒著,都趕緊匆匆趕到莊內,恭身站立,听候指示。只是他們對于赴月圓宴之事,前些天早從屈從口中有所耳聞,知是有這一樁好事,人人貪吃,都想著要去吃這場酒,故而,勁頭倒也仍是挺足。
這時,鮑旭見諸人都不說話,也不低頭瞧望一眼,「喝」地一聲,輕咳一聲,緩聲說道︰「八月十五中秋將至,本島主受馮老大邀請,特去總壇吃酒赴宴,因那日清晨卯時,馮老大要行幫主加冕大禮,本島主是他拜把兄弟,自當非要及時趕去恭賀拜見不可,卻是半分耽擱不得。再加那日是月圓之月,可謂︰‘雙喜臨門。’事後要大擺宴席,吃一場酒,本島主便稱此場宴席為‘月圓宴’,想找島上幾個兄弟一同前去赴宴,你們可是有誰願意同往?」
一應幫眾正等著他這句話,此言一出,場中諸人頓時一片喧嘩,大聲叫嚷起來,手中兵器高舞,人人爭搶著說要去,喊聲震天,振聾發聵。
鮑旭哈哈一笑,雙手翻出,掌心對外,向下一扇,作禁聲狀。
旁邊屈從看到,作急見風使舵,尖聲喊道︰「兄弟們,都靜一靜,听鮑島主訓話!」
他的嗓門尖銳無比,又是大聲喊出,人人耳中听到,只覺好不刺耳,紛紛住嘴,靜待鮑旭發話。
鮑旭見屈從乖巧,很是討人喜歡,眼角余光到處,稍稍瞥了他一眼,微微點一點頭,臉露一絲笑意,暗道︰我果然是大才,選對了這般聰明之人做左右手,真是太具慧眼了,當年先人諸葛亮之才,只怕也莫過于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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