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女的話音剛落,便見長廊之上陡然現出一白一紫的兩個少女。顯然已是不知在那廊上偷听了多久。
白衣的少女,容色絕塵,氣質月兌俗,只可惜雙眸緊閉無法視物,然這一份殘缺卻不足以破壞她的美,反而更多了一種楚楚動人的風韻,令人望之傾心。紫衣的少女,容如玉,氣似風,自是神俊非凡。她唇角揚起的是一抹肆意的笑,清靈明澈的眸里帶有一種靈詭的光芒。
一個是冰雪之姿絕塵月兌俗的傾世紅顏。
一個是形容如玉風姿無雙的絕代佳人。
——俱都是舉世少有風華絕代的人兒。
然而,令人感到訝異的是,這兩人分明氣質神韻各不相同,然當站在一起時,卻有一種奇異的相合。
——那不是相襯,而是相合。
仿佛在遙遠的時空里,那兩人也曾這般並肩而立,也曾這般攜手與共。那奇異的默契感流轉在兩個人的一顰一笑一嘻一鬧間,似乎她們生來便該如此,並肩絕世,攜手以游。
「不曾想,這塵世竟還有能與小姐並肩的女子……」侍醫薛慎低喃輕語。她本以為蕭惜遙的出塵之姿是世間任何美麗女子都無法並論的。可如今看來,即使這紫衣少女沒有那種驚世之貌,然她身上所散發的風采卻是獨一無二無人可比的。那樣的光彩,更能耀人眼、灼人心。
「風華絕世,傾國傾城……」侍書蘭惠低低一嘆。只這兩人並肩,世間似乎已沒有任何言語可以形容她們的風姿絕韻了。
滄淵的面色溫柔似水,深藍眸里只映有那白衣絕塵的少女。他解下披風覆在惜遙身上,言語中隱帶一絲嗔怪︰「要出小樓怎麼也不告訴我一聲?你的身子本就不好,若是著涼了如何是好?」
「哥哥!」惜遙有些抗議被包的嚴嚴實實的自己,眼雖未睜,唇角卻揚起開心的弧度。「惜遙已經十歲了,不再是小孩子了。更何況師傅所教的天渺峰心法我每天都在練習,就算我的雙眼看不見,我也可以用‘雪映紅塵’來觀世了。所以哥哥,不要再為惜遙擔心了好嗎?惜遙已經長大了,能夠自己照顧自己了。」她說著眼眶一熱,淚似要噴涌出來,幸好雙眸緊閉,不至于讓滄淵看出異樣。
她其實並不在意眼楮是瞎是明,也向來明白得失之間的平衡準則,因此在六歲醒來時發現失明的那一天,相對于父親的驚詫訝異與哥哥的自責愧疚,當事人的她反而是最平靜坦然的。這四年來,她不願踏出小樓,不僅是因內心抵觸不願看到別人或悲哀或憐憫的目光,更多的是無法面對深愛著她的父親與哥哥。
自四年前她失明時起,父親為了研制出讓她復明的藥,絕然卸下蕭氏宗主一職,深入茫茫雪谷閉關為她煉藥。而那時,年僅十二歲的哥哥毅然擔下蕭氏宗主之位,每天每時不僅要處理族中事務還分心對她關懷備至。因擔心她的身子受不了極北寒氣,故此特意為她在這四季怡人的養生之所建築水閣樓台。每一次外出時,哥哥總會為她帶回奇珍異寶,盡管她無法看到,然當每一次感到哥哥疼惜入骨的憐愛與關切,她總有一種熱淚盈眶的沖動。
她蕭惜遙何其有幸,能得到滄淵如此憐惜眷顧?
用情至深,不是不還,而是怕還不起啊!
——這,才是她每每在望蓮樓前望而卻步的原因。
「傻惜遙,你是我的妹妹啊,是我在這世上最親最愛的人。不管你是十歲、百歲,你都是我的好妹妹。在我眼里,你永遠都那個會抱著我喊我哥哥的妹妹……」
「哥哥……」惜遙低呼一聲,撲在滄淵的懷中。淚再也止不住的流落,浸濕滄淵胸前的衣裳。
是呢。是這個熟悉的味道。是這個熟悉的懷抱。是以往每一次深夜熟睡時,那縈繞在鼻端的氣息;是幼年每一次或哭或笑時,那抱著她不停安慰的話語;是最初的最初,那一雙稚女敕而堅強的肩膀,那一個溫暖而寬闊的懷抱。
這是……哥哥的氣息,哥哥的溫暖。是她曾一度留戀,也曾一度排斥的懷抱。然無論如何,她都明白,這一個懷抱、這一份溫暖將永遠為她敞開,永遠都是她最安全的避風港灣。
哥哥啊……哥哥……
滄淵緊緊抱住懷中的女孩,眼里的憐愛與疼惜是那麼深刻那麼雋永。他足足等了四年,終于再次等到了惜遙的坦誠相待,終于讓她不再逃避。
「傻惜遙,哥哥早就說過,哥哥會是這世上最愛你的人。所以你無須去看別人眼里的看法,你是我蕭滄淵的妹妹,永遠都是我蕭滄淵最疼最愛的妹妹……」
哥哥的疼惜,是唯一的,是無二的,是血濃于水的最親最愛,也是靈魂相系斬不斷的牽絆。
所以,不要在自卑自惱。世上本無事,庸人自擾之。抬起頭來,即使是失明一輩子見不得光明,你依然是那淡定如水輕柔似雪的絕塵佳人。你所展出的芳華,依舊會為舉世所矚目。
惜遙,這世上從不乏愛你之人,只要你抬頭,即使看不見也必會‘看’到。
因為,將一切關愛拒之門外的從來都只有你一人。
從來只你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