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吾願天下人,皆得魚之樂……」驀地睜開雙眸,柳吟風笑得悠遠而深沉。「鳳凰兒,你已見識過這四方城,那麼你以為這座城屹立于強國環伺間百年不倒的原因是什麼?」不等她回答,他又自顧道︰「僅僅是因為有一個夜熙輝嗎?夜熙輝不是神,即使他是神,又真能護住這一城百姓護城百年嗎?你從未注意過是不是,這一城的百姓不是在戰亂中流離失所就是在貴族的壓迫剝削下逃到這里來的,其中倒也不乏奴隸。呵,貴族圈地千頃,貧民無立錐之地……戰亂流離、天災連年、貴族欺壓、食不果月復……這樣的世道,你要他們怎麼活?
「你不會明白,對那些常年飽受欺壓的平民奴隸來說,四方城就是他們想都不敢想的天堂!它能在此屹立百年,不僅是因這里有一個驚世奇才夜熙輝,更因為四方城里的每一個人。因為他們眼底的快樂,因為他們心底對自由和平的渴求,因為他們能夠為了守護這片樂土不惜以生命作代價!」
「鳳凰兒,這里是亂世中的桃源。而我柳吟風,不會允許任何人破壞了這片樂土!」
他的語氣極重,他的目光極為堅定,閃爍出異樣光芒灼人眼目。鳳曦吟看了一眼,不由心底一驚。
什麼時候,那個自傲自大、自命風流的狂高放蕩子也會有這般令人心驚不可對視的目光?
看來這幾年必是發生了什麼。否則這家伙也不會自逐出柳氏一族,也不會有如此大的轉變。至于到底發生了什麼,他柳吟風的閑事,鳳曦吟可沒興趣管。
鳳曦吟輕聲冷嗤,「柳吟風,這些話你該對花祁陽說,而不該對我說。我鳳曦吟只是一介小小落英公主,如何能左右天下局勢?況且,你心憂天下,我卻還不將天下放在眼里。」她的眼楮里帶有笑意,說得既灑月兌又隨意。「我要的,是看遍紫陌繁華玩盡紅塵逍遙。至于這天下無論誰掌權,興,百姓苦;亡,百姓苦。但那些卻統統與我無關。你可明白?不管天下局勢怎樣變換,只要不威脅到我,我全然不在意。」
柳吟風凝眸定定看了她半晌,忽然道︰「你想獨善其身?」
曦吟莞爾一笑,「有何不可?」
「哈哈哈……」柳吟風忽的大笑出聲,他真不知是該感嘆曦吟的無知還是該敬佩曦吟的胸有成竹。「枉我以為你聰慧過人,鳳凰兒啊鳳凰兒,你真以為已經一腳踏進來還能再走出去嗎?且不說那位神秘莫測的夜熙輝城主,只論花祁陽,你莫非以為他會輕易放過你嗎?呵,只怕是你死,他也要把你燒成了灰才放心!」
「那又如何?」鳳曦吟卻是毫不在意,她一臉無趣,「花祁陽若是能解決我早就解決了,豈會等到現在?可他偏偏卻是不能殺我也殺不了我!吟風,其實你不必擔心。四方城真正的軍隊部署與那股暗中力量都掌握在夜熙輝手中,我可沒把握將它盜出送給花祁陽,識時務者為俊杰,我不會笨到自尋死路。」
從夜熙輝身上偷軍機圖?除非她是真的腦子發熱不要命了!
「算你還不是太笨。」柳吟風暗自嘟囔了聲。笑意悠然間見薛慎同凌煙一起走進來,略略撇過凌煙憂心的目光,柳吟風心底不由一沉。
莫非花弄玉真是中了什麼毒?但是誰有理有毒害他呢?他本還以為這是花弄玉為見鳳曦吟使得苦肉計,如今看來似乎不是那麼簡單啊。
「薛慎姐姐,如何?」
薛慎斂衽施了一禮,柔聲道︰「薛慎無能,怕是要讓公主失望了。」
鳳曦吟眉間一跳,她自然是明白薛慎的意思。微一沉吟,她問︰「連姐姐也無能為力,那麼姐姐可知他中的是什麼毒?」
「說來慚愧,薛慎雖自幼學醫藥之術,卻對巫蠱之術並不精通,無法為公子玉解毒療治。」
「蠱毒?!」心頭重重一跳。曦吟與吟風對視一眼,都從對方的眼里看到了訝異與不解。
「是。公子玉脈象如常,並無任何中毒痕跡。但適才薛慎以內力深探時卻發現他體內有異樣東西棲息著,他如今昏迷不醒,想來便是因那蠱蟲的緣故。薛慎醫術尚淺,對此無可奈何。公主還是盡快找精通巫蠱之術的人為他解了蠱毒,否則再拖一日,公子玉要醒來便難了。」說罷薛慎低首又施一禮,「公主,薛慎言盡于此,告辭了。」
「薛慎姐姐,請代曦吟轉告惜遙,過幾日我必會去看她。」她笑意溫柔的請求,眼底隱含憂慮。「凌煙,代我送薛慎姐姐出竹海。」
片刻之後,竹韻風流中只剩青衣少年與紫衣少女神色各異的沉思。柳吟風坐在竹椅上飲茶沉思,姿態風雅;鳳曦吟站在窗前望向竹海外夕陽的最後一抹余暉,目光沉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