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去了瑾陽侯府,在花瑾陽口中得知柳清然當年未死,在護國將軍府守護鳳君怡十幾年的事實真相。
英靈山那一役柳清然遭人暗害,當年柳清然雖未死卻毀了面容,是以一直守在鳳君怡身邊而不曾相認。柳清然也曾想過向父君報仇,只是終因落英的千萬百姓放棄了報仇之念。
「你當年就知道柳清然沒死,也知道英靈山那一役是父君設的陷阱?」
「呵,當年就是我從死人堆里把師尊挖出來的,你說我知不知道?」
他知道的,他知道所有的一切。原來花瑾陽才是這一場恩怨真正的觀望者。
無論是十五年前還是十五年後,所有的一切糾結成結。無形之中仿佛有一張網網住了所有人。父君、鳳君怡、柳清然、蕙意,甚至是弄影與曦吟,那些為得父君寵愛而不斷爭斗的妃子與兄弟……太多的愛與恨,太多的恩與怨遮住了他們迷茫的眼,不過是為了得到一份愛,到最終卻要以毀滅來作為終結。
他終于明白,父君按兵不動甚至不惜將落英作為賭注,為的就是等著柳清然的出現。
柳清然是父君一生最大的失敗與羞辱,他不了解父君有多恨柳清然,卻知曉無論十五年前還是十五年後,父君與柳清然是不死不休的爭斗。不殺柳清然,父君誓不罷手。
多麼可悲!父君斗了一生的那個人,卻從未想過與父君爭奪什麼!而他的父君,竟不惜以落英為賭,將己身置之死地來套住曦吟,只為了殺那個無心與他爭斗的人!
他察覺到了這一切,唯一能做的就是阻止。
他不能讓曦吟弒君犯下這等天誅之罪,更不能眼睜睜看著父君重蹈十幾年前的覆轍。一切因有皆有那人而起,自也該由那人而結束。然而那一夜,他來到昭華殿時听到的那些話讓他整個人如遭雷噬!
他的腦海里只反復重復著鳳君怡說的那句話︰你不能殺他!因為……因為他是你的親生父親啊!
因為他是你的親生父親啊!
親生父親……
在之前,他曾想過他們之間的千百種結局,卻獨獨沒有想過這一種。
……我們一起離開這里,去任何我們想去的地方。到時我們可以一起去東海看日出,去昆侖看雪景極光,去南荒看日月爭天的盛景,去大漠溟海尋找‘天涯海角’的所在……弄玉,你說好不好?
……弄玉,你說好不好?
當為柳清然擋下那一支奪命的箭,他竟沒感覺到痛苦,只是有瞬間的解月兌。
終于不用在親人與愛人的兩難中抉擇,終于不用在愛與不愛中苦苦掙扎,終于不會再被父君的無情傷透心,終于可以達成他年少時的心願……
要離開這里,不管付出任何代價!
意識迷離間,他似乎看到了曦吟伏在他身上哭泣。好想勸她不要傷心,卻連最後的力氣都使不出。
曾經,他曾想若是曦吟能為他流淚會有多好?可是如今,他卻寧願她一滴淚水都不會為他流下。
他無憂無擾的離去,他更希望曦吟能無恨無愛的離開。愛與恨的背負太重,那是曦吟背負不起的。若能對他無情無心,那麼她自可無愛無恨。
好累啊……他的一生不過才二十年,為何卻這般累人?而今,終于可以解月兌了嗎?
殘留在腦海里的最後一點意識,是南荒君衡子的為他一生作下的十六字評語——
慧極必傷,情深不壽,謙謙君子,溫潤如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