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霏霏,你還能記得小時候的事情嗎?」
「小時候嗎……我一直都是和母親住在一起的。母親很溫柔,在我的記憶里,母親一直都會對我溫柔的笑,就算再苦再難,她也只會對我說‘世上沒什麼過不去的坎兒’,每一天睡覺前,她都會對我說‘阿雪阿雪,母親的寶貝,母親最愛你了’……到死的那一刻她都是這樣說的,可惜那時候我並不明白,我還只是以為……以為她只是睡著了……」
「我記得,小時候我們很窮,母親的工作總是換了一個又一個,可還是總會有些女人找上門來。她們打母親,辱罵母親,母親總是護著我,忍受那些屈辱不堪……那時候我並不明白她們為什麼要打母親,那時候母親總是笑著對我說‘看吧,阿雪,人長得美都是禍事呢’!為了躲避那些糾纏母親的人,我們開始不斷的搬家,可是也總會有人來騷擾。母親似乎總是那麼樂觀,仿佛任何打擊都不能將她打垮,可她到底還是垮下了……一場病魔,徹徹底底的打垮了她。我想,母親還是不甘的吧,她曾說過等我長大後要親自給我挑選丈夫,要讓我成為世上最幸福的女孩子,她還說過要一直給我梳頭,給我梳一生一世的頭,讓我活得長長久久……」
「霏霏……」這是柳依依第一次听到雪霏霏提及她的母親。望著雪霏霏極力控制平靜的面容,柳依依忽然明白了為什麼雪霏霏這些年從不願提到她的母親。這樣濃烈沉重的愛被她重重壓在心底,每一次念及,會是怎樣的遺憾與痛苦!她的母親被她塵封在記憶的最深處,早已成了她生命中不可觸模的痛。
可是這一刻,她卻對她說了。狠狠的撕裂開已經結痂的傷口,袒露出心底最深處的這個秘密。這,又當時怎生的信任?!
柳依依走過去,伸手環住她。她可以清晰感受到霏霏身子的顫抖。不知道,要怎樣的控制怎樣的壓抑怎樣的隱忍才能讓她將那些澎湃的情潮壓制下去,沒有讓她放聲痛哭?
她所能做的,僅僅是一個安慰,僅僅是一個懷抱。然而那些已經夠了。雪霏霏從不是軟弱的人,她現在需要的,也僅僅是那一個懷抱的溫暖。那個懷抱告訴她,她不是一個人,天大地大,這世上,永遠有一個人陪著她。
「就在我五歲的那一年,母親永遠的離開了我。然後,陽叔就出現了。」
「陽叔?」
「我只知道他跟母親是舊識,他說他是母親找來照顧我的。那近一年時間他帶著我東躲西逃,他教會我很多東西,那些丑陋的一面是善良的母親不會叫我看到的。而且,他很強……柳家也有些強者,就我所見到的,沒有一個人會是他的對手。」
「他……到底是什麼人?霏霏,你的功夫是他的教的吧。」柳依依恍然想起第一次見到雪霏霏時的場景,那麼幼小的孩子,那個時候身上已經有了一種隱而不發的鋒芒。現在想來,那就是當年第一眼看到那個孩子是最吸引她的地方啊。而造就了那樣的她,卻是那個陽叔的功勞啊。
「我不知道他是什麼人,我只記得有很多人追殺他,那些人都被他一一瓦解,直到最後一次,他讓我裝成乞丐逃出那些人的追捕,後來我等了他很久,他再也沒有回來。」再後來,她被柳東霖找到帶到這座莊園,成了柳東霖的養女。
柳依依蹙緊了眉,「霏霏,你的爸爸呢?難道你的媽媽從沒有說起過他嗎?」
「依依,我知道你想問什麼。我也問過陽叔,不是。他清楚的回答了我,他不是我的父親。至于母親,她從來沒有跟我提起父親,一次也沒有。」
「依依,說一說你的故事吧。」
「我的嘛……比起你來,我就無聊多了。你也知道我媽媽是東巴的公主,她是外公最寵愛的小女兒,如果不是柳東霖……誰叫他們遇上了呢。其實我覺得,那女人真的很蠢。她為了嫁給柳東霖不惜未婚生女敗壞名聲,可結果……我五歲前都是跟著她住在東巴王宮里的,她一直以我為要挾,逼柳東霖娶她。可柳東霖是什麼人,他怎麼可能受人要挾?五歲前我甚至從來都沒見過柳東霖。後來有一天,那女人瘋了,她逼著外公要柳東霖來見她,柳東霖不肯來,後來,後來她死了。她死在浴室里,割腕自殺,血流滿了整個浴缸……霏霏,我從來不知道,原來一個人可以留出那麼多的血……」
「霏霏,你說那女人是不是很蠢呢?蠢啊……在她祭奠上,我第一次見到柳東霖。你知道柳東霖對我說了什麼嗎?哈哈哈哈……他對我說——千萬不要像你媽媽一樣蠢!」
「從那天起,從他用蔑視的目光看著我的那一天起,我就發誓一定要比他強。總有一天,我一定要比他強!」
「霏霏,我們是一樣的。我們一樣有著殘缺的靈魂,殘缺的情感,我們一樣有著不甘被人踐踏的心,我們一樣都渴望變強!」
「嗯。那麼,一起變強吧。」雪霏霏反手抱住她,一字一頓道︰「一起,變強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