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便是血緣親情嗎?阮暢其實並不懂,他只是一個被師傅撿回的孤兒,沒有所謂的骨肉血親,只是看到那樣的一幕,心底徒然升起一絲羨慕罷了。
也許同樣被那樣濃烈的血緣親情所感動,師傅終是答應了收蕭惜遙為徒。三日之後天光碧晴,那個孩子踏上了歸途。阮暢一手牽著新入門的小師妹,同她一起目送那個孩子的離去。
那個僅有九歲的小小少年一如既往的挺直著腰脊,一步一步遠離了他所珍愛的妹妹。在那荒蕪一片的雪原中,那個小小的身影弱小得有如螻蟻,卻絕沒有人敢用螻蟻的目光去看他。惜遙只是看著他,看著他那樣決絕的離去,仿佛一個孤身奮戰的勇士,沒有再回頭看她一眼。阮暢並不知道他為什麼那麼絕情不肯回頭,他並不知道只要一回頭,他的所有戰氣與勇氣都會不復存在。阮暢更不知道,那個年僅九歲的孩子,已經為了他的家與族開始奔赴向那一場注定在血海中沉淪與掙扎的宿命。
雪原上的風冰寒刺骨,而那個僅有三歲的小小幼女卻執著的看著哥哥離去的身影,任憑風雪來襲巋然不懂,只有晶瑩的藍眸里閃爍著虔誠的祝願。
那時阮暢問他的小師妹為什麼不哭,看到親人離去不難過嗎?獨自一人來到這個陌生的地方不害怕嗎?
小師妹抬頭看了他一眼,雪女敕的小臉上卻突然露出一個極淺極淺的笑意︰「我為什麼要哭?哥哥將我送到這里,就是希望我每天都開開心心快樂的活著,我怎麼會難過,怎麼能哭呢?如果哭的話,哥哥一定會不放心的,他已經有那麼多擾心的事了,我怎麼能再讓他擔心?」
阮暢驚訝的看著她,她回給他一個純真美麗的笑靨。那樣的笑容是屬于孩子的純真無邪,可是那雙晶瑩澄淨的藍眸里,可曾有一點笑意?
原來她知道,原來,她什麼都知道。
他突然想起三日前師傅答應收惜遙為徒前,曾問過蕭滄淵蕭氏一族強者多如牛毛,為何要千里迢迢來他這天渺峰拜師?
那個孩子沉默了許久,終于回了師傅一句話︰「我蕭滄淵的妹妹,絕不會任由他人來掌控。」
那一場千里的跋涉,那一個逆命的決定,只是為了送給她一個自由的人生。
可是啊……命運,當真是能夠違逆的嗎?
八
四方城,城主府。
當夜非雪大大方方的從大門走入時,正在打掃府內的下人們看到那標志性的一襲白衣,手中的動作都是下意識的一頓,而後又各自做自己的事,仿佛沒有看到這座府邸的主人到來。
約一刻鐘後,主管黎老姍姍來遲迎接她,干瘦的臉一笑成了一朵菊花︰「公子回來了。夕光將軍與虛大人剛走,虛大人命老奴帶話給公子,他說事情已經處理的好了,請公子放心。」
「有他處理,我很放心。」絲毫不曾听出公子那話里的含義,黎老徑自笑著,請示道︰「公子一走數日,應該不曾好好休息,老奴命人準備湯水,給公子沐浴。」
夜非雪嗯了一聲,示意黎老自去準備,隨後走向了書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