隱塵曲四
又是一個夜晚的來臨,今日是初八,一彎上弦月遙遙掛在天上,半圓的月芒遮不住群星的光輝,今夜星空正好。
花弄玉把玩著手中一個小巧的青花白玉瓷瓶,這是他的二哥為他送來的「七七無常散」的解藥。他淡淡一笑,唇角勾起的角度不大不小正好勾成一抹冷嘲。
解藥啊……服了這份解藥,七日之後還需再服一份,否則就要承受加倍的痛楚,活活痛上二個時辰,肝腸寸斷而死……
花弄玉笑著,眼神卻有些惆悵。他似乎還不曾了解過他的二哥,他如今「已死」,對花弄雲可以說只是一顆無用的棄子,真是不知花弄雲為何一定要將他掌控在手中。他本以為花弄雲是要斬草除根,畢竟當日殺他的刺客確是他廣原君的手下。只是來到廣原君府已有三天,花弄雲卻毫無殺他的打算,反而將他好吃好喝的供著,甚至還允許他放風上街,雖然是在被重重「保護」的情況下……
花弄玉開始疑惑了。他的二哥究竟想做什麼呢?他本就毫無必要將他囚禁起來,而如果是對待囚徒,這樣的待遇也未免太好了一些吧。
但是啊,他這樣的人,又怎甘被人囚禁著呢?
夜風清爽徐徐吹來,花弄玉閉眸長吸一口氣,突听廊上鈴聲輕響,隨之一陣輕緩的腳步聲傳來,花弄雲詫異回眸,只見一襲暗紅長袍的男子悠然而來,月光之下那張陰柔得有些雌雄莫辯的臉更增數分妖嬈,紅衣墨發,妖嬈風華,竟是那曾在花弄真處有過數面之緣的豐言。
三天前花弄玉已經見過豐言一次,是以對于豐言的出現,花弄玉沒有顯出一分詫異。畢竟落英四君各自為政,必然會在各自身邊埋下暗棋,鳳柳欲殺花弄真,花弄雲表面上是靜觀兩虎相爭,誰又知道他在暗地里是怎生推波助瀾?花弄真之死對花弄雲的好處明顯比對鳳柳大得多。或許唯一讓他有些訝然的是他沒想到花弄雲的這顆暗棋竟然埋得這樣深,他的五弟至死之時都還在相信著豐言的吧。
思及花弄陣,他眸光微黯,對于豐言此來的興趣也少了幾分。
「看來公子並不想見豐言,然而,豐言卻想來拜會公子一番呢。」那人低語如訴,低垂的眉眼略顯楚楚,微微一笑間卻顯出別樣的風姿動人。
花弄玉看在眼里,心中卻是暗嘆。這豐言面貌柔美體態嬌弱,比之女子更有一份楚楚風姿,倒也不怪當日花弄真如此寵愛他了。又念及他堂堂男兒被迫承歡胯下,想也非是自願,終又為花弄雲除去花弄真,也算讓自己解月兌,這樣想來他也僅是一顆棋子,這些上位者的爭斗他也不過是受害者,如何能將一腔怨憤統統發泄在他身上呢?
如此一想,花弄玉的目光也柔和了幾分。
豐言本就善于察言觀色,如今一見花弄玉臉色,心知他不會再排斥自己,于是笑言道︰「公子似乎對豐言會在此處毫不疑惑,豐言還在想,便是鳳柳公主知曉豐言在此也難免會露訝色呢。」
「她不會。」見豐言眼中疑色,花弄玉淡笑一聲,道︰「我都能猜到她必然也會猜到。從你將那杯鴆酒送給花弄真的那一刻起,她必然已經猜到你是誰的人。畢竟到最終細算一番誰最得利是很明顯的。花弄雲想必也知道你已經完全暴露,索性讓你大大方方出現在廣原君府中。曦兒做事雖有時過于感情用事,但普天下真正能用感情鐐銬困住她的,不過三二人而已。」
豐言沉默了少頃,忽而長嘆一聲︰「看來還是公子最了解鳳柳公主啊……公子可知我主為何不殺你?」
他這話轉移的太過突兀,花弄玉微微一怔,隨即搖頭。自小到大,他從不懂花弄雲的想法。花弄雲與他十年相爭,他也只當他是意氣用事,未曾放在心上,且還處處讓著他一些,而花弄雲也未曾與他性命相拼。他清楚花弄雲意不再殺他,否則他大可不必再費如此多的心思,他只是一直想不明白花弄雲到底意欲何為。
突听豐言問了句︰「公子如何看待龍陽之好?」
這話問得可算是沒頭沒腦,不過花弄玉也算是習慣了豐言的跳躍式思維,他沉吟片刻,淡淡道︰「豐言,這話你不該問我,而該問世人如何看待。兩情相悅者一如瑾陽王叔和小舅舅那般縱然為人艷羨不已,可他們背地里須遭多少污言穢語?再者如你與弄真,虛情也好假意也罷,你們這般落于後世必也遭無數唾罵,若只貪求一時的**之欲而強迫與另一方,這卻是我所不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