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宇純華公主……奚君九年生……公主自幼體弱,年十三至欽環山休養……年二十回宮……」閉上眼,努力回想著曾在夜宇史書上曾看到的細枝末節,卻因為關于那位純華公主的記載實在太少而緊緊皺起眉頭。女子畢竟不同與男子,男子若有一番事業自可青史留言。然而女子不同。時代對于女子的要求一向是苛刻的,古往今來能夠留名史上的女子大多卻是妖姬禍水之流。這樣留名史上遭人唾罵,卻還不如平安喜樂一生無憂。而百年歲月悠長,無論那曾是怎樣風華傾世的人兒,如今關于她的所有都已被人有意無意的掩藏。如今留給世人的,也僅有史書上那毫不起眼的短短一行字。
「純華公主……」雲隱塵頓了頓,驀然睜開的眼神,一剎亮似星辰!「若是我沒有記錯,這位公主是終身未嫁吧!可當年的襄君卻在她死後為她舉行了冥婚,並與被他車裂的罪臣衛仲合葬!」他還記得年少之時看到這段歷史時心中扭曲的怪異感。襄君的這一詔令古怪到了極點。無論生前死後能與公主成親都該是榮幸之至之事,可純華公主不但終身未嫁,死後所嫁之人竟還是那十惡不赦的罪臣!彼時他只當那公主不得聖心也未曾多想,如今越想越覺古怪。
那純華公主與襄君乃是一母同胞的兄妹。那位夜宇君上會恨他的胞妹到什麼地步,以至于將她深禁宮闈不止,在她死後還要毀她的名譽,狠狠惡心她一回?!
這絕對不合情理!不說史書上並無一點蛛絲馬跡表明這對兄妹交惡,反而數次提及純華公主深得君寵。只論這是深宮里一起存活下來的一對親兄妹,襄君的這般作為也是不該!
「除非……那純華公主本就是心系于衛仲的!」這似乎是唯一的解釋。純華公主以男裝示人時同衛仲是好友,日久生情本在情理之中。至于衛仲觸怒權貴利益而被處死,純華公主殉情而去,而後襄君將兩人合葬,再下詔賜婚……這樣一來,似乎就合情合理了。
可雲隱塵還是皺緊了眉頭。他隱隱感覺哪里不對,千頭萬緒皆在腦中,卻千絲萬縷紛亂茫然,無法找出矛盾的顧慮點。
「你猜得不錯。當年的純華公主與虛公衛仲確是心儀彼此的。」白衣模索著拿起桌上的茶杯,當下意識地將茶水倒進茶杯時,他才發覺桌上的紫砂壺中的茶水竟是新沏的熱茶!不由微微一愕。他委實無法料到那個人竟會細心至此,妙算至此。
「隱,你知道當年衛仲為何會從容赴死嗎?」他捧著茶杯放在唇邊,氤氳的水汽潮濕了他的眼眸。他的眼楮依舊是空洞的,一眼瞧見卻有種觸目驚心的詭異!他的面容依舊是平靜的,渾身之中卻透出濃濃不散的哀傷!
雲隱塵心頭似被什麼重重撞了一下!
他不喜歡看到他這樣麻木的表情,不想要看到他這樣痛苦的哀傷!他寧願他說出來,喊出來,哭出來,也不要他這樣無聲無息,平靜淡漠的樣子!
因為他一旦這樣平靜的樣子,沒有人能看出他心頭的傷痕有多深!
就像當初他在山洞里說出那番哀民多艱怒其不爭的話,那平靜的表情空洞的眼神里蘊含了多少刻骨的蒼涼!
「你也覺得奇怪是不是?純華公主身為上卿,她既心慕衛仲,為何當年襄君要對衛仲下手時,她為何不曾為衛仲說過一句話?」
「為什麼?」細細打量著他臉上的神色,看不出絲毫動容之態。雲隱塵斂了斂眉。
白衣卻突然笑了。他唇角彎起,突兀的一笑令原本平凡的面容整個變得生動了起來!然而雲隱塵的眉卻蹙得更深。
因他未曾在那燦燦一笑中感到絲毫的暖意!
在那一笑中,凜凜寒意,遍布全身。
白衣啟唇,斬釘截鐵吐出那句冷意森然的話。
「因為親口下令誅殺衛仲的就是純華公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