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記憶中的味道?更好吃嗎?」
「我做的比較好吃。」她身為一個甜點師傅,這一點自信當然有。「只是想重現一個懷念的味道。」
「什麼味道讓你念念不忘?」梅紗好奇地問。
「殷媽媽做的銅鑼燒。」她對好友沒有隱瞞。「我在家里試過了,越做越好吃,但是跟殷媽媽的味道差太多了。」杏子阿姨的銅鑼燒口感沒有這麼細膩,但多了很多溫暖的味道。
梅紗咬著銅鑼燒,神情正經地看著好友一臉苦思的模樣。
「你干麼那麼堅持要做出一樣的味道?就我看,你這個成品可以直接上型錄了。」說到這個,梅紗直接在盒子里挑選幾個賣相佳的,打算等下就去拍照。
「因為殷岳想吃。」蔣立亭咬著銅鑼燒,細細品味其中的味道,拿了紙和筆,「沙沙沙」地在上頭寫了起來。
自從殷岳提到他想吃媽媽做的銅鑼燒,但是吃不到了,她就發了狠,決定要做出來給他吃!
為什麼這麼認真呢?她也不知道,只是覺得看他幽幽說著那些話的表情,讓人很心疼。
聞言,梅紗又愣了一下,想起好友在某個狂風暴雨般忙碌的周六突然請假,原因竟然是要照顧重感冒的殷岳,而現在又為了那家伙懷念媽媽的味道,苦思如何為他重現?
「亭亭,你不是很怕他嗎?」
「熟了之後也沒什麼可怕的—紗紗,現在幾點了?四點?殷岳怎麼還沒有打電話給我?奇怪。」蔣立亭掏出手機,沒有看見未接來電,眉一皺。「該不會出了什麼事吧?」
她才說完,電話就響了,正是她心心念念的殷岳打來的。
「我以為你怎麼了,這麼晚才打電話來……我今天會晚點回家,差不多九點才會離開……你要來接我?好,那我車停在公司,嗯,晚上見你要記得吃東西哩不管……」
梅紗看著好友跟殷岳說話的那副親熱勁,再想到她沒接到他固定來電時的焦慮,這……
好可怕的男人,根本完全就滲透了亭亭的人生,先用惡勢力強迫她,等她習慣的時候已經被制約了,可……這不是老招嗎?
這種追求的把戲,跟殷岳高中的時候故意不帶課本逼她一起看,有何差別?對于被用同樣的招數追到的好友,她很擔心啊。
「蛋糕應該烤好了,我去拿出來放涼準備裝飾。」結束通話,蔣立亭心情很好,再拿了一個銅鑼燒吃,思索了一下後,轉身對店里負責送貨的小弟說:「阿成,我等下會做一盒銅鑼燒,能不能麻煩你送去給殷先生,就說我讓他請大伙吃點心。」
「好,沒問題。」阿成拍胸脯,比了個OK,並收下了她寫來的地址。
喔,不!梅紗捧著臉頰無聲吶喊。亭亭已經開始用女朋友的身分幫殷岳照顧人了,這下間題大了!
台北的夏天很熱,讓人感覺自己幾乎要從地面蒸發,入了夜之後氣溫也沒有降多少,在都市叢林里,夜晚反而比白天還要悶熱。
但是在這里—殷家的門廊前,不用開冷氣就可以感覺到涼涼的風吹來,很舒服。
蔣立亭穿著輕松的T恤和七分褲,腳踩夾腳拖鞋,坐在門廊前,和殷岳吃著宵夜,手里拿著扇子輕搖,一點點的風就很舒服涼快。
正當她伸手要拿一旁冰涼的紅茶來消暑,杯子卻立刻被某人拿走。
「那是我的。」她對著搶走她飲料的人申明。
「你少喝點冰的,沒看過這麼愛喝冷欲的女孩子。」不少男人都知道冰的東西對女孩子不好,也總會管一下在意的女孩子,不準她喝多。
「那你不要喝啤酒啊。」蔣立亭指了一下他手邊的冰啤酒。「我也沒有看過把啤酒當開水喝的男人,你的血管流的不是血,是台啤吧?」被管了,當然要禮尚往來一下。
殷岳有在工作一天之後,來杯泳啤酒稿賞自己的習慣,單身男人的冰箱也通常不怎麼健康,尤其被她抓到一次生病,這丫頭就有藉口來管他了。
「我們家晚餐都會喝啤酒,我爸下班回家,我媽會親自幫他斟酒,一天才算完結。」殷岳為自己的喜好辮解。
「那也要你有吃晚餐才行啊。」蔣立亭責備的看著他。「你不準我喝冰紅茶,你卻可以喝冰的,不公平!不然我喝熱紅茶,你喝熱啤酒啊。」
「熱的啤酒能喝嗎?」殷岳嘗試跟她講道理。
蔣立亭「哼」的一聲,不理他。
自從殷岳大病一場後,蔣立亭便像老母雞般叨念他,她發現他沒有想像中那麼恐怖,也就漸漸的不怕他了。
她習慣了他的陪伴,也常常像這樣在兩人都沒有加班的夜晚,坐在他家屋檐下,吃著宵夜,聊著天,有時候會聊起小時候的事情,但多半時候他們都在斗嘴。
「亭亭,男人喝冰的對身體不會造成太多傷害,可你是女孩子。」他打算說服她交出冰啤酒,盡避其實冰箱里還有,他甚至可以等她回家了再喝—但這是情趣,情趣。
「不公平。」她干脆搗起耳朵不听,甚至拒絕看他,眼楮直視向前方。
「你這丫頭!好,你不喝我也不喝,這樣很公平了吧?」見她擺出賴皮的姿態,他只是笑罵幾句,根本舍不得生她的氣。
得逞了,蔣立亭對他一笑。「嘿嘿。」
那可愛的笑容,讓殷岳心髒狠狠一跳。
「你真是越來越懂得克我的方法了……」他就是不能忍受她不理他。
她可以生他的氣、說他壞話,更可以氣到揍他,但就是不能不理他,不跟他說一句話。
只要她不說話,就會讓他想起十年前那個惡夢般的夜晚,無論他喊得多大聲,她仍然不肯睜開眼楮,無論抱得再怎麼緊,她是在他懷中漸漸失去體溫。
她不說話,不理他,會讓他陷入恐慌。
「久了就發現你是紙老虎,還是頭笨虎,在夏天感冒。」這件事情她可以笑十年都不會膩,哈哈哈。
蔣立亭得意的叉腰大笑,結果馬上就遭受攻擊,尖叫著跳起來。
「啊不要捏我!啊怕癢是她的罩門,她尖叫著閃躲殷岳的搔癢攻擊,想要逃走跑得遠遠,但一被搔到癢處她就全身發軟,掙扎得很吃力。「不公平,沒有這樣欺負弱小的,吼—禮尚往來,換她捏他,可他皮硬肉厚一點也不怕,她只好也搔他癢了。
「你敢?」殷岳看她邪惡的食指在他眼前彎了彎,他眯眼,腦中警鈴大作。
「為什不敢?」蔣立亭閃電般出手,快速撓了撓他的腰,隨後轉身逃離。
「你死定了,過來!」殷岳高大的身軀閃了一下,粗魯的抓住她,不顧她尖叫的就是一頓「搔癢重刑」侍候。
「救命,啊炳哈哈—住手!住手!」
兩人打打鬧鬧,嘻嘻哈哈,對彼此都沒有設防,不介意對方對自己身體的觸踫,閃閃躲躲,你追我跑……然後,蔣立亭頭一次體會到,什麼叫玩火自焚。
大概是已經不怕殷岳了,想說他只是一個鄰居,卻忽略了他是個男人。
當他大發威,把她整個人抱起來雙腳離地時,她嚇到,一個不小心身體往後倒。
「小心!」殷岳拉著她,但擋不了她倒下的力道,只能順勢隨之倒下。
她的背貼在長廊木質地板上,他的身體懸在她上方,他穿著的日式浴衣在兩人打打鬧鬧間已敞開,露出他的寬肩以及肌理分明的胸膛。
濃重的呼吸噴灑在她鼻間,他的氣息,這麼近,這麼濃,這麼的好聞,這麼的……讓人臉紅。
蔣立亭躺在地上,看著殷岳近在咫尺的臉龐,那張寫著「我是壞人」的臉,憑良心說,很好看……
「你沒事吧?」殷岳擔心地間。「有受傷嗎?為什麼臉這麼紅?」就算她搖頭表示沒事,他還是伸出手掌憂心地撫模她的臉,一觸及她的肌膚,他才意識到兩人的姿勢太暖昧了。
可是他沒有辦法移動,因為他無法挪開視線,就這麼看著眼前那張小臉。
他能聞到她身上飄來的甜蜜香氣,讓他忍不住靠近,鼻尖近得輕觸到她。
她屏住呼吸,看著他的臉不斷接近,滿心的期待……
眼看兩人鼻尖貼鼻尖,嘴唇就要踫嘴唇—
「喵嗚……」一陣貓叫聲打破了兩人之間暖昧的氛圍,他們火速分開。
蔣立亭捧著紅透的臉,腦中不斷的想,剛剛發生了什麼事?他們兩個人之間那個……那個,哎喲,是什麼啊?
「我……那個,很晚了,我回家了!」她背過身,尷尬的不去看他。
「嗯。」殷岳很懊惱,剛才玩得太瘋,沒有注意到他是不是不小心露出了自己的企圖?她發現了?害怕了?想躲他了?
「晚安。」蔣立亭迅速跑去打開大門,頭也不回的沖回家。
殷岳一個人留在原地,懊惱的抱頭。
「我嚇到她了……」瞧她逃得這麼快,看來他是沒機會了,怎麼辦?他下意識的想借酒澆愁,于是伸手模向那瓶退了冰的啤酒。
「咳!」一聲咳嗽阻止了他的動作,順著聲音看過去,是去而復返的蔣立亭,她看著他伸向啤酒的那只手,美目一瞪。
他立即收手。「我沒喝!」
「那最好。明天早上你要叫我起床慢跑喔,就這樣,晚安。」她丟下這句話就跑了。
殷岳只花了一秒鐘就想出她特地回來說這句話的意思。
她從來不曾要求他叫她起床,都是他主動,女孩子會叫一個很明顯對她有興趣的男人喊她起床,這是什麼意思?
她不排斥。
為了這個發展,殷岳笑了起來,決定找個適當的時機她更喜歡他的陪伴、他有七成把握的時候,就會對她告白。
現在,先享受一下暖暖昧昧,你追我跑的樂趣。
星期四的早上八點鐘,一對男女並肩緩緩走在街道上,兩人都穿著運動服,一黑一白,邊走邊聊天,神情氣氛很自在。
「我覺得我體力變很好!」蔣立亭對身邊的「教練」說,還伸出手臂比出大力水手的姿勢。「我最近搬糖、面粉,感覺力氣變大很多,特別是揉出來的面團,特別香Q!」
殷岳笑著捏捏她沒有半點肌肉的手臂。「錯覺。」
「是真的啦!」她嘟嘴辯解。
「你今天十點上班。」殷岳看了看時間,還有兩個小時,這時間應該夠她洗個澡再打扮一下,再出門去。「要自己開車去?還是我送你?」
「今天九點半就要到會場布置,紗紗會來接我直接過去。」她回答,今天不需要他的接送服務,然後注意到他臉上一閃而逝的失望神色,不禁竊笑。
「啊,紗紗來了。」
她看到自家門口停了一輛黑色休旅車,在車旁走來走去的女人,正是梅紗。
穿著俐落套裝,頭發給起,腳踩三寸高跟鞋的梅紗步伐健穩,簡直像是穿著平底鞋般自然,此時很有氣勢的在講電話。
「少羅唆!反正我的人半小時就會到,東西給我準備好,就這樣!」她非常土匪的對電話那頭的人嗆聲,再掛上電話。
然而,面對客戶那殺氣騰騰的銳利神色,一看見蔣立亭朝自己走來,立刻就消失無蹤。
「亭亭!」梅紗原先悍婦般的表情變成溫暖可愛的笑,朝好友揮揮手。「你去運動?好乖好乖,這樣對身體好,難怪你最近氣色好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