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之然穿過縣委辦綜合科，去唐記辦公室。在綜合科走廊里，遇到打扮得花枝招展的朱宇麗捧著一堆資料經過，不由驚奇地問︰「朱宇麗，今天什麼日子啊？打扮得如此靚麗？」
朱宇麗抿嘴一笑︰「真的嗎？不是哄人？」她開玩笑地說︰「不過葉鄉長一來，我們這就滿室聞香，鄉長鄉長，果然是香的。」
葉之然微微一笑，佯裝驚異地說︰「怎麼回事？幾天不見，你不僅變得漂亮多了，連嘴巴也厲害多了？別岔開話頭，回答怎麼回事。」
朱宇麗轉頭看看四周，見旁邊無人，神秘兮兮地走近葉之然，輕聲說︰「今天我和張強登記。」
葉之然立即滿臉堆笑，連聲道︰「恭喜恭喜，什麼時間辦酒？一定要提前通知。」
朱宇麗說︰「那當然了，怎麼會忘記你。我們初步定在十月二日國慶節期間，記得帶著你的漂亮女友一起來。」
葉之然詫異地問︰「什麼漂亮女友？」
朱宇麗皺皺鼻子，取笑道︰「認識你的都知道你有一個美若天仙的女友，你想藏到幾時？」
葉之然想想也是，自己和張念悅多次逛街、上百貨公司，以念悅的驚人美貌，恐怕見過的人都是過目不忘，勢必也會注意到她身邊的自己。于是，他笑笑說︰「朱同學，那只是我的一個校友，別誤會。」
朱宇麗見他臉薄不願意承認，也就不再拿這說事，問道︰「來見唐記？」
葉之然點頭說︰「是啊，唐記在里面？」
朱宇麗也點點頭，輕聲說︰「應該在，胡秘一直沒出去。」
在唐記辦公室外套間，胡秘見葉之然走了進來，微笑著站起身來問︰「葉長，來見老板？」
胡秘明白一點，雖然自己是唐記的秘，但在記心里，葉之然才是他最為信任的人，所以，在葉之然面前始終保持著友善的態度。
葉之然也是微笑著點點頭，說︰「麻煩胡科長通報一下。」心里對他改口稱唐記為「老板」，頗覺新奇。
改革開放以後，特別是最近幾年，一大批民營企業如雨後春筍般紛紛冒了出來，「老板」一詞逐漸成為身份、地位的代稱。葉之然听胡秘將唐記尊稱為「老板」，不覺對著他的背影看了一眼。這個胡秘，也開始來事了。
胡秘點點頭說︰「你來的正是時候，前後時間都已經有安排了。」敲了敲里間的門，進去後片刻，出來對葉之然說，「葉長，老板讓你進去。」
葉之然走進唐記辦公室，就恭敬地叫了聲「唐記。」
唐記從辦公桌後抬臉看他一眼，指指對面的椅子說︰「坐，有事？」
葉之然坐下，接過胡秘的茶，說了聲「謝謝」，轉頭恭敬地對唐記說︰「唐記，剛才馬縣長召見我，對馬石鄉經濟小區的稅收獎勵措施做了很多指示，特來向您匯報一下。」
唐記聞言抬起頭︰「哦？」
葉之然斟字酌句地匯報︰「馬縣長本人認為這是一項好的改革措施，但由于涉及的利益很多，政府內部也有很多不同意見。他認為這項改革措施已經屬于政策層面的改革，必須通過縣常委會討論通過後才可以實施。」
唐記知道這個稅收優惠政策的細節和出台過程，前些日子他和葉之然有過這方面的溝通。作為縣委記，他當然也听到了縣政府對這項優惠政策持不同的意見。現在聞听他今天特地來縣政府向馬縣長匯報此事，他關心的是馬天成的意見。放下筆，問︰「馬縣長還說什麼？」
葉之然就詳細匯報了他和馬縣長之間的對話，著重提到了縣計委關于實行稅收優惠政策後稅收是否會流失，是否與當前宏觀調控政策相抵觸的擔心。
唐記听完匯報，沉吟了一下說︰「我也听說了計委的這些觀點，搞計劃經濟的同志一向比較穩重，但他們的看法也代表了很大一部分人的意見，我們不能等閑視之。」
葉之然知道唐記所說的「穩重」，實際就是保守的意思，忙說︰「唐記說的對。但是，我覺得計委這些同志的看法過于穩重了。黨的十三大通過了「以經濟建設為中心」、堅持改革開放的基本路線。馬石鄉經濟小區的這項措施也是圍繞這個中心展開的，稅收優惠措施就是為了發展當地經濟而制定的改革措施。如果得以實施，不僅對馬石鄉的經濟，對全縣的經濟都將有一個比較明顯的推動。」
唐記不禁問︰「你如此看好這項措施實施後取得的效應？」
葉之然說︰「是的，唐記。我覺得這項優惠措施如果得以實施，從短期來看，可以迅速招來大批中小企業落地生根，大幅增加馬石鄉的經濟規模；從中、長期來看，可以扶持大批中小企業健康長大，使馬石鄉經濟小區成為中小企業的孵化基地，然後以點帶面，效應很快會擴大到常嘉全縣甚至擴大到嘉南市。」
唐記贊賞道︰「小葉，我就是欣賞你的這種勇往直前的開拓精神，做事業需要這種沖勁。但是，我們也要盡可能地將不利因素充分估計，少走彎路。」
常嘉縣常委分作三派，唐記、殷縣長的支持者人數不相上下，還有少數的人是中間派，如果馬天成從殷縣長的支持者中轉出來支持唐記，那就穩佔上風。所以馬天成的意見顯得相當重要。唐國強迅速在心里衡量了一下得失，他是縣委記，既然想推動這項這個政策，就必須有充分的把握。
唐記看了一眼葉之然，說︰「明天上午有個縣常委會，我可以增加這項議程。」想了一下，又說︰「你明天也可以列席會議，以備咨詢。另外，常委會上的意見可能會比較尖銳，你要有充分的思想準備。」
「我明白了，請唐記放心。」
葉之然明白，唐記讓他參加這個會議，對他而言，風險很大。他在縣常委會討論這個議題的時候，沒有發言權，只有在常委對他提問時才可以回答，其作用類似于靶子，縣里的大佬頂不住唐記的壓力，他們就有可能把火氣撒到這個靶子的頭上，如果因此得罪了某個常委，不是他一個小小的副鄉長可以承受的。但這同時又是一個機會，能走進眾常委的視線，在常委會上亮相，本身就隱含巨大的機會。
唐記笑了笑，鼓勵他道︰「在常委會亮亮相對你的成長有好處。」
領導的一句話往往就能讓下屬死心塌地忠誠，這就是領導藝術。
葉之然忙欠了欠身，說︰「謝謝唐記。」
唐記說︰「在我們常嘉，有一點不正常，主管經濟的縣長不關心經濟建設，往往將經濟問題與政治掛上鉤。所以，圍繞這項政策可能會有一定的爭論。」在葉之然面前，唐記直言直語，比較隨便。「考慮到這項政策的爭議性，我會將之列為一項經濟改革方面的試點，試點的範圍就限定在馬石鄉經濟小區，這樣可以穩妥些。」
葉之然一听覺得大有道理。這樣的話，常委會討論的時候，回旋的余地就很大。而且將這當作經濟改革的一項試點，政治上的風險也小很多，表決通過起來也容易些。他于是送上一個小小的馬屁︰「太好了，記就是記，站得高看得遠。」
唐記微笑著擺擺手，示意他不要做聲，然後拿起電話。
「喂，馬縣長嗎？我是唐國強。對，是我。今天晚上你有安排嗎？好，那這樣，晚上六點我們一起吃個飯。對，六點。就在‘望山酒樓’，我讓葉之然安排。好，那就這樣。」唐記掛下電話，對葉之然說，等會你去「望山酒樓」安排一下，晚上六點，就我們三人，一起吃個便飯。
葉之然忙說︰「好的，唐記，那我先去落實了。」
唐記點點頭，說一個「好」字，然後揮了揮手，示意他不要客氣了，去辦事。
葉之然退出唐記辦公室，到了外套間，輕聲和胡秘打個招呼︰「胡科，我辦完事了。謝謝，再見。」
胡秘分明听到了他和唐記的對話，可能因為晚上吃飯讓葉之然去安排而沒有叫他，心里有點吃味，臉上的表情有些不太自然，他擠出一絲笑，站起身和葉之然客氣了一句。
葉之然有點明白唐記為何不拿他當心月復使用了。做秘的最根本的一點，就是不該听到的堅決不听到，即使無意中听到了，也要和沒听到的一樣。不是裝得一樣，而是要在心里徹底遺忘掉。而這個胡秘，顯然在這方面欠缺了很多。
出了辦公室，他先打了個電話給張念悅，告訴她晚上有安排，不去吃飯了。估計母親在身邊，念悅也沒多說什麼，只是告誡不要多喝酒，就掛了電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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