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德海進屋,見先告狀的三小姐癱坐在地,神色畏縮,而四小姐眼角雖有淚痕,卻是笑意宛然,老爺則滿眼贊賞寵溺,心中慶幸,還好自己賭對了,比別人快一步。行禮過後,恭聲道︰「啟稟老爺,夫人,四小姐,按照四小姐的分析,此事該是內賊所為,因此奴才在院內仔細搜查,果然從陳青家的家里搜到了失竊的物品,看來這事是陳青家的監守自盜,特來稟告。」
裴元歌並未說過這話,他這樣說,是將功勞推給裴元歌,表示效忠之意。
先前听說靜雅堂的經過,裴諸城就覺得小女兒聰慧有度,這會兒听說張德海按照她的吩咐行事,果然找到了失物,而且正如裴元歌先前所說,是管事媽媽見財起意,越發覺得小女兒冰雪聰慧,贊賞地模模她的頭︰「我們的歌兒猜的一點都沒錯,叫父親都要慚愧嘍!說不定以後父親有為難的公事,還得向小歌兒討教呢!」
「父親就愛拿我說笑!」裴元歌嬌嗔,「對了,女兒先前說,如果誰能找到失物和竊賊……」
裴諸城大手一揮,爽快地道︰「都按照你說的辦,就升這個張管事做副總管!張管事,這可是四小姐格外給你的恩典,你要記得!」說著,揮揮手,命欣喜若狂的張管事退下。
看了眼癱倒在地的裴元容,裴元歌猶豫了下,還是沒講五殿下求繡圖的事情說出來。
裴元容和章芸不同,她畢竟是父親的女兒,有著血脈相連的骨肉之情,任這會兒再惱,日後總還是會心軟。倒不如先把這事存起來,等父親氣快消的時候再拿出來,讓父親重新對裴元容惱怒起來。就這樣一件事一件事慢慢地磨,磨到父親無法忍耐,對她徹底失望的那一天……就像前世,章芸對她做的一樣!
裴諸城沉吟了會兒,道︰「歌兒,以後你若無事,就到書房來幫幫父親吧!」
這話一出,三人都愣住了。裴元歌有些驚訝地道︰「我能幫父親什麼?」
「來幫父親讀信,將各種公文分類,以前你大姐姐也幫我做過這種事情。雖然說是女兒家,但咱們裴府的女兒不能小家子氣,只局限在後宅里,需得開開眼界,長長見識,聰敏練達才是!」裴諸城微笑著道,看著眼前酷似明錦的女兒,心中欣慰不已。
如果說,以前父親的寵信是因為她是女兒,那現在就是因為相信她的能力了。
裴元歌欣喜不已,歪著頭笑道︰「只要父親不嫌我愚笨,女兒當然願意跟著父親開開眼界了。」偎依上去,挽著他的手臂,撒嬌道,「不過女兒不懂這些,父親您得慢慢教我,不許嫌麻煩。不然,女兒就吩咐廚房,不給你飯吃!」嬌俏地皺皺鼻子,神情嬌憨可愛,引得裴諸城大笑不已。
消息傳到四德院,章芸又氣得半死。
她這次針對的是舒雪玉,沒想到卻被裴元歌包攬過去,到頭來算計落空不說,還讓容兒失寵,又搭了朱副總管進去。最氣悶的是,那小賤人竟然因此得福,被欽點到他的書房協助老爺,這可是只有華兒才有的殊榮,怎能被這小賤人搶了去?尤其,那還是個身份來歷不明的小雜種!
察言觀色,王嬤嬤知道章芸氣恨已極,勸道︰「姨娘,老奴知道您心里不痛快,可那小賤人是老爺心尖上第一位的人,不能硬踫。當務之急是要挽回老爺的心思,除了伺候討好老爺外,老奴覺得,你還是得從四小姐身上入手,不能再讓老爺覺得您對四小姐不用心,心懷嫉恨,不然,只怕情形會越來越糟。您要沉得住氣,想想當初,您是怎麼對付如日中天的夫人的?」老皺的臉上意味深長。
章芸看著她,若有所思。
「嬤嬤放心,四小姐既然是老爺心尖上的人,也就是我心尖上的人,往後我定會好好待四小姐,連老爺都要退一箭之地,會讓所有人都挑不出半點不是。如果有不是,那也只能是四小姐的不是。」原本咬牙切齒的表情,在說完這段話後,頓時變得慈愛溫柔,恭和謙卑,神奇無比。
看著章芸誠懇得天衣無縫的神情,王嬤嬤就知道她想通了,滿意地點點頭。
轉眼間,半月期限已到,解除禁足這日,章芸來到蒹葭院,滿面愧色地跪倒在地,卻是先向裴元歌磕頭賠罪。
「四小姐,婢妾前番延誤了四小姐就醫的時間,差點釀成大禍。這半月,婢妾每日都在反思,慚愧懊悔不已,特此給四小姐磕頭賠罪!」章芸說著,磕下頭去,神色誠懇無比,又雙手奉上茶盞,「四小姐若肯寬宥婢妾,就請飲了此茶。若不肯,婢妾也毫無怨言,都是婢妾狂妄無狀,就算四小姐不肯原諒,也是正常。」
裴諸城見她將元歌放在首位,心中欣慰,微笑著點點頭,看來她的確是認真反省了。
明明恨她恨得要死,卻還做出這樣謙卑的姿態,恐怕心里的恨意更盛吧?裴元歌眸波流轉,故意猶豫了會兒︰「算了,姨娘都這樣認錯了,誰叫我天生不記仇呢!」說著嫣然一笑,上前去攙扶章芸,「姨娘快起來吧,說起來您也算我的長輩,這不是折我的福壽嗎?」
「四小姐千萬別這麼說,婢妾不過是奴才,焉敢稱長輩?」章芸謙卑地道,依然跪倒在地,柔聲道︰「四小姐若不再怪罪婢妾,就請飲了這杯賠罪茶吧!」
將姿態放得低低的,自稱奴婢,請人喝賠罪茶。那姿態,那模樣,仿佛別人不喝就是刁蠻任性,記仇小氣,故意為難她。舒雪玉十年前沒少喝這樣的「賠罪茶」,此番見她故技重施,又拿這招來對付裴元歌,不由得怒氣上涌,正要開口,卻被白霜拉住,沖著她微不可見地搖搖頭。
舒雪玉咬咬牙咬住,看元歌怎麼應付。
沒完沒了了是不是?不給她個教訓,真以為自己演技無敵了?誰都必須按照她的算計來!裴元歌眸光湛然,笑意宛然,悄悄靠近章芸耳朵,用只有兩個人才能听到的聲音悄聲道︰「章姨娘,你說,如果我喝了你的賠罪茶,卻突然身體不適,父親會怎麼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