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生母王美人的遭遇,宇泓墨立下重誓,絕不會重蹈父皇的覆轍,也因此,他什麼都能夠忍讓,唯獨不允許別人操控他的婚姻。∣∣身在皇室,他知道,想要做到這點,不是單憑決心就夠的,還要有足夠的威懾力。而且,他知道,那時候皇後已經有心要為他和葉問卿賜婚,這是他絕不允許的事情。
而接下來的一次聚會,給了他機會。
那時候皇後和眾妃嬪都在場,柳貴妃抱怨地說起他的親事,讓她操啐了心思。宇泓墨便趁勢接口,說除非能符合他的兩個條件,否則他絕不成親。第一個條件就是要找個比他容貌更美的女子;而第二條,則是說這女子需得願意為他去死。當時他似乎是以開玩笑的語氣說起,別人都沒在意。
第一個條件自然是說笑,而第二個條件,則是針對那次宮女事件而言。
當時他問了那宮女是否願意為他而死,那宮女稱是,隨後便有尸身從春陽宮送出。宇泓墨特意強調這點,明顯是在警告皇後,如果她想要胡亂塞人給他,擅自為他做主賜婚的話,那女子必然會重蹈那個宮女的覆轍。
單單只是這樣的警告,皇後當然不會就此相信,但終究有些半信半疑,不敢擅自為葉問卿賜婚。于是,皇後就試探性地從葉氏麾下找了名官家少女,說要許給他做側妃。結果,還來不及訂下這樁婚事,那官家少女便在進香途中意外墮崖身亡。任憑別人怎麼查,都只以為那是意外,但皇後卻知道,這絕對是宇泓墨做的手腳。
區區宮女,皇帝不會在意,別人也不會太苛責他,所以,宇泓墨會明目張膽地殺了她,將尸體送到鳳儀宮。但如果是官家女子,他或許不會做得這樣明顯,但卻也有的是手段讓她死得無聲無息。宇泓墨這顯然是在警告她,他的婚事,不容許皇後亂點鴛鴦譜!
皇後雖然氣憤,無奈抓不到證據,也無從追究。
為了不讓葉問卿重蹈那官家少女的覆轍,皇後終于斷絕了強行賜婚的心思。
也正因為如此,之前在皇帝的營帳,宇泓墨一提這件事,太後就當即轉口,因為宇泓墨根本就是在說,倘若太後真的要強行賜婚的話,他絕對會殺了葉問卿!雖然太後對葉問卿有諸多不滿,但身為葉國公府的嫡小姐,即使再愚鈍,給她找門好親事,就代表著一股無法割斷的姻親助力,這種聯姻,就是葉問卿本身最大的作用。若因為強行賜婚宇泓墨,而導致葉問卿「意外身亡」,那對葉國公府來說,百害而無一利。
這絕不是精明的太後想看到的結果,她甚至不想去賭這個可能性。
宇泓墨邪佞恣肆,殘忍暴戾的名聲,並非全無緣由,在必要的時候,他可以比誰都狠辣無情!
但這些,宇泓墨並不想讓裴元歌知道,不想讓她知道,他還有著如此狠厲冷漠的一面,讓元歌對他有不好的印象。因此,宇泓墨微微恍了恍神,便笑著道︰「第二個條件你就不用管了,因為你已經符合啦!所以,你現在的主要任務,就是努力地長好看些,別逼得我到時候自己毀容就好啦!」
「自戀!」裴元歌白了他一眼,徹底無語了。
宇泓墨啟唇而笑,眉眼彎彎。
裴元歌原本以為,宇泓墨只是拿柳貴妃召見她做借口,沒想到宇泓墨竟然真的將她帶到了柳貴妃的營帳里。
而更讓她沒想到的是,探問完柳貴妃的傷勢,宇泓墨便將拿柳貴妃做借口,把裴元歌搶過來的事情和盤托出,末了還雙手合十,笑眯眯地對柳貴妃道︰「母妃,元歌現在被太後看得緊,兒臣以後想見她,說不定還得借母妃的名義才行,先跟您打聲招呼。呃,母妃的傷勢需要靜養,兒臣就不打擾了,我這就跟元歌到右偏間去,如果太後派人來找元歌的話,還拜托母妃代為應付。兒臣在這里先叩謝母妃啦!」
說著,吐了吐舌頭,便帶著裴元歌往右偏間過去。
反應過來的柳貴妃,也被宇泓墨這番言行弄得哭笑不得。別的孩子跟女子有了私情,遮掩還遮掩不過來,宇泓墨倒好,拿她的名義找裴元歌過來私會不說,這會兒還讓她幫他們兩個打掩護;而且,他還說,以後要借她名義的時候多得是……。打著母親的幌子,跟心上人私會,這種不可思議的事情,也只有宇泓墨才做得出來。
柳貴妃愣在當地,無語了許久,最後卻是忍不住失笑。
「這個孩子,淨做些讓本宮哭笑不得的事情!」
可是,在哭笑不得,無可奈何的背後,卻也有著絲絲縷縷的柔情涌動,讓她難以抗拒。
「奴婢倒覺得,這正說明,九殿下真把您當親生母親看待,跟您不外道呢!您想想,哪個孩子,有了心上人,不是去求親娘成全的?裴四小姐雖然身份有些敏感為難,但也不是無法可想,再者,跟九殿下也當真是珠聯璧合,相配得很!」周嬤嬤在旁邊笑著道,「您也別怪九殿下這事做得魯莽,雖然說他聰明能干,可畢竟才十六歲,還是個孩子,年輕人有了喜歡的女孩,總難免會輕狂熱烈些,時時刻刻都想見,也難怪九殿下按捺不住。再者,也正是知道娘娘您疼他,才敢這樣肆意妄為。」
周嬤嬤也是看著宇泓墨長大的,心中也很疼這位九殿下。
「也是,本宮的確很少見墨兒這般開懷!」柳貴妃點頭,嘴角浮起一抹溫柔的笑意,目光忽然微微迷離起來,許久才回過神來,神色微黯,輕聲道,「看著墨兒方才的模樣,本宮忍不住又想起了燁兒。若是燁兒活著,如今也是墨兒這般青春年少,若是燁兒有了喜歡的女孩,卻礙于種種原因暫時無法請旨賜婚,只能接本宮的名義跟她見面……唉,若是燁兒還活著,別說借本宮的名義為他遮掩,就算讓本宮豁出命去成全他,本宮也是願意的!想到這里,本宮就……。」
柳貴妃忽然頓住,幽幽地嘆了口氣,神色傷感。
右偏間里的宮女早被遣了下去,宇泓墨跟裴元歌相對而坐,臉上又浮起了得意的笑容,道︰「怎麼樣?我聰明吧!在母妃的營帳里,不用我們說話會被別人听了去,而有母妃幫我們放風,也不會被人逮到,免得傳到太後耳里,讓你為難。而且,就算太後派人來,也有母妃應付,不會讓太後疑心。很安全吧?」
裴元歌對他徹底無語,這種事情,普通人瞞著長輩還來不及,宇泓墨倒好,居然干脆讓柳貴妃替她們把風……。「你也太胡來了吧!」
「我說過了,母妃對我很好的!」宇泓墨渾不在意地道,倒是看到裴元歌吃驚無語的表情,心中大樂,徑自笑著,忽然眉頭微皺,神情露出些痛楚來,低低地呻一吟了一聲。
裴元歌慌忙問道︰「你怎麼了?」
「傷口裂開了!」宇泓墨苦著臉道。
裴元歌看得心里猛地一抽,忍不住嗔道︰「我就說嘛,昨晚明明看到你傷勢那麼嚴重,好些地方都深可見骨,今兒你就應該好好在營帳里呆著養傷,四處亂跑什麼呀?居然還縱馬狂奔!趕緊拿傷藥繃帶過來,重新上藥包扎,然後就好好呆著養傷!」
「我想見你嘛!︰」宇泓墨低聲道,隨即又理直氣壯地道,「再說,人人都知道,九皇子宇泓墨生性跳月兌,最愛惹是生非,根本就閑不下來。我昨沒出現,已經夠引人疑竇了,今要是再反常地呆著營帳不外出,豈不是更讓人疑心?昨晚刺殺父皇的刺客,到現在都還沒捉到,太後可還沒死心呢!你沒見方才在父皇的營帳里,她看到我時,上下打量的模樣嗎?倘若被她看出破綻,召太醫來驗傷,那才真的麻煩大了!」
知道他說得有理,裴元歌幽幽嘆息,難免為宇泓墨覺得悲涼。
明明受了那麼重的傷,正是需要靜養的時候,但因為太後的陷害,卻不得不強撐著露面……。即使柳貴妃寵冠後宮,榮寵不衰,昨晚那麼緊急的事態下,柳貴妃寧願刺傷自己,也不敢把事情告訴皇帝;而即使泓墨為皇帝做事,但眼下受傷的事情,卻也同樣不敢稟告他,只能強自撐著……。所謂皇宮,人情淡薄如此,當真可悲可嘆!
「算你說得有理吧!」裴元歌輕聲道,「好了,不說這些了,讓我看看傷勢如何?」
宇泓墨眼珠子轉了轉,嘴角不期然地浮起一抹笑意,道︰「我背上的傷口好像也裂開了,我夠不到。元歌,你來幫我上藥吧!」
裴元歌瞪了他一眼,拆開他手臂上的繃帶,道︰「又胡鬧!要給你背上的傷勢上藥,就得……。」頓了頓,低聲道,「就算月兌掉上衣!我的九殿下,貴妃娘娘就在隔壁的隔壁,如果被她看到我和你那個樣子,我死十次都未必夠!讓你的暗衛進來幫你上藥,我去陪柳貴妃說說話。!」
聞言,宇泓墨猛地將手臂收回來,板著臉道︰「你不幫我上藥,那我就不上藥了!就讓傷口裂開,讓我流血死掉好了!」
「宇泓墨!」眼見他又鬧孩子脾氣,裴元歌瞪了他一眼。
宇泓墨裝作沒看見,扭頭道︰「除非你幫我上藥,不然就讓傷口裂開流血好了!」忽然又換了副表情,央求道,「元歌!母妃也在養傷,不會隨意走動的,至于其他人,知道我跟你在這里,他們不會不識趣地進來的。再說,如果有人靠近,以我的靈敏,肯定能察覺到,提前告訴你的。看在我是傷員的份上,幫我上個藥吧!元歌……。」
「……。」
看著眼前耍無賴,撒嬌鬧孩子脾氣的宇泓墨,裴元歌徹底無奈了。
這個無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