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後院遍尋不遇,裴諸城也有些焦躁了,前院的守衛森嚴,如果容兒是自己偷溜出院子,應該沒本事溜到前院而不被人察覺,再說,容兒也沒道理會到前院去。||中文||後院里暗地找了這許久,也沒有蹤跡。難道說他和歌兒都猜錯了,容兒並不是自己偷溜出院子,而是被人擄走了嗎?
若是這樣,裴府的護衛不可能半點都沒察覺。
正想著,一股淡淡的菊花清香涌入鼻間。畢竟是深秋,正是菊花怒放的時節,後院處處都有菊花點綴,裴諸城漫不經心地想著,忽然想到夾在前院和後院之間的那處偏院,如今正擺著老部下從江南送過來的墨菊,據說是很稀罕的品種,容兒跟他討要了好幾次,他都沒松口。難不成因為他不給,容兒又實在想要,半夜跑去折騰那些墨菊?
這倒有些像是容兒的作風,不過……裴諸城皺了皺眉頭,揮手命心月復護衛繼續悄悄找著,自己朝著偏院過去。若真是跟那些墨菊有關,對容兒來說未免太不體面,還是自己獨自前去好些。
才走到偏院門口,裴諸城便听到一陣壓抑的女子低吟聲。
他當然听得出來這是什麼聲音,心中不由得涌起一股怒火,這些下人未免也太過了!裴府待下素來寬厚,一般來說,若是下人求到掌府之人面前,只要求的丫鬟願意,通常都不會留難,何必做出這種有傷風化的事情?這虧的是讓他撞到,若是被歌兒等未婚少女撞到,成什麼樣子?
「什麼人這樣放肆?給我滾出來!」裴諸城怒喝道,當即上前,一腳踢開了門。
「 當——」
巨大的聲響,將沉浸在迷情之中的兩人猛地驚醒過來,腦海中一片空白。
還是萬關曉先反應過來,回想著方才的怒喝聲,認出是裴諸城的聲音,腦海中的第一個念頭就是,不能被裴尚書發現是他!他的確是想結裴府這門親事,為此寧可不擇手段,但是,結親的目的是為了借裴府的勢,尤其是裴尚書和那位裴四小姐勢,所以絕不能招惹裴尚書的惡感!因此,他今晚設計裴元容,也只是為了收裴元容的心,讓她從此死心塌地地跟著他,不再起別的念頭,是用來挾持裴元容的,倒並不想用這件事來挾持裴尚書將裴元容嫁給他!
那樣,即使娶到了裴元容,裴尚書也會對他憎惡,雖然並不是無可修補,但終究麻煩得多。∣∣
想著,萬關曉頓時急出了一腦門子的冷汗。
「我再說一遍,給我滾出來!」裴諸城冷喝道。以方才的聲音听來,現在屋內的兩人肯定衣衫不整,尤其還有女子在,裴諸城不想沾惹這份誤會,因此只是站在門外,並不入內。
察覺到裴諸城站在外面,並沒有進來的意思,萬關曉腦海中隱約閃現出一個念頭,忽然撿起凌亂的衣衫,將外衣反穿在身上,卻用中衣將頭臉遮住,忽然閃身掠到床邊,似乎想要從窗戶口逃出去的樣子。以裴尚書的性情,必然會追過來,到時候裴元容就能趁亂離開,而他用中衣遮著頭臉,外衣又是反穿的,畢竟是夜晚,裴尚書也未必能夠認出他來。
只要將裴尚書引開,然後再想辦法甩掉他,悄悄溜回客房,想要追究到他身上也不容易。
果然,听到風聲的裴諸城立刻追了過來。
萬關曉的應對不可謂不急智,可惜卻高估了自己的身手,才剛到窗戶邊,就被掠身而至的裴諸城截住,無奈之下只能出手,身手本就不如裴諸城,經驗更是差了許多,竟是處處都落在下風。萬關曉正焦慮時,忽然察覺到裴諸城的動作微微一滯,心中大喜,趁機躍出窗戶,正想要離開,背後卻突然傳來了裴諸城的聲音︰「萬關曉?!」
萬關曉身形一滯,驀然轉身,迎上了月色下裴諸城又驚又怒的眼楮。
卻是裴諸城往日里慣常考察萬關曉的身手,從他的路數中認出了來人。若眼前的人是萬關曉,那剛才和歡好的女子就絕不可能是裴府的婢女……再想到半夜突然失蹤的裴元容,裴諸城心頭更是突突直跳,轉身朝著黑暗中的床鋪道︰「裴元容,是你嗎?」
只有格外惱怒時,裴諸城才會直呼女兒們的全名。
听出來人是父親,裴元容早嚇得懵了,哪里還記得逃跑?這會兒又被裴諸城點名,更是渾身瑟瑟發抖,猛地哭了出來︰「父……父親……」她也知道自己今晚的行為定然會惹得父親大怒,六神無主之下,月兌口道,「父親……是萬關曉逼迫女兒的……是他誘騙了女兒……父親……」
萬關曉斷沒想到,在這時候,裴元容居然反咬他一口,一時間幾乎咬碎了牙齒。
確定黑暗中的人真是自己的女兒,和自己原本器重的晚輩,裴諸城氣得渾身都在發抖……怪不得這些萬關曉有事沒事就往裴府跑,怪不得萬關曉今原本已經離開,又突然折回,說要向他請教兵法,原來……裴諸城越想越怒,一腳踢在旁邊的紅木花架上,堅硬密實的紅木被他這一踢,遠遠地了出去,撞在牆上,頓時四分五裂,可見他的怒氣之重。
「都穿好衣服,給我滾出來!」
裴諸城怒氣沖沖地轉身,離開這個充斥著異樣氣息的房間。
不多一會兒,對面的廂房燭火高燃,明亮的燭火跳躍著,忽明忽暗,更襯得座位上裴諸城那鐵青的臉陰沉可怖。
裴元容顫顫巍巍地跪在地上,淚痕滿面,卻不敢出聲,噤若寒蟬。
倒是在這片刻之間,萬關曉已經理清輕重厲害,既然已經被裴尚書察覺,這事自然就瞞不住了,在這時候若是互相推諉責任,反而更會惹得裴尚書大怒,倒不如擔起這件事,裴尚書是性情中人,若是以情動之,說不定還有轉圜的余地。想著,萬關曉便跪著上前,對裴諸城深深磕下頭去,表情誠懇中略微帶著一絲羞愧,道︰「裴尚書,關曉知道今晚的事情,辜負了您的厚愛,都是關曉的錯,無論您如何責罰,關曉都不敢有怨言,只求您千萬別怪罪三小姐!關曉真心愛慕三小姐,還請裴尚書成全!」
他很清楚裴諸城的為人,開口就將責任全攬在自己身上,以表現對裴元容的情深意切。
若是其他事情,裴諸城或許就被他這樣的話語,這樣的神情遮掩過去,但今晚的事情,卻是無論如何都不能釋懷。若只是萬關曉和裴元容兩情相悅,他倒也不會如此震怒,說不定還樂于成全,畢竟裴元容是他的女兒,即使行事有差池,但身為父親,也總希望她能有個好的歸宿,萬關曉又是他欣賞器重的晚輩,若是求到他跟前來,他斷然沒有不答應的道理。
但是,眼下兩人卻做出這種事情,還被他抓個正著,這卻叫裴諸城怒不可遏。
萬關曉若是和裴元容互相愛慕,倒是人之常情,畢竟都是未曾婚嫁的年輕男女,他也沒有那麼刻板;但現在兩人卻暗通曲款,私底下做出這種事情來,這就是持身不正,是人品的問題!尤其,當初在金鑾殿,和萬關曉初次相見時,面對鎮國伯的栽贓陷害,萬關曉侃侃而談,說他雖然不才,卻也飽讀聖賢書,知曉道理,若當真對女子有所愛慕,自然應該依規矩去提親,絕不會做出私相授受的事情。
當時萬關曉的風光霽月,傲骨錚錚,知書明理,是裴諸城對他好感的來源。
現在,他說真心愛慕裴元容,卻作出這樣的事情來,越發顯得諷刺,根本顯得他當時的言語只是個笑話,讓裴諸城惱怒之中又帶上了深深的失望。原本以為萬關曉文武雙全,人品高潔,這才格外器重他,加以提拔,但是從這件事看來,這少年未必全如他所標榜和表現出來的那般超月兌。
「既然你和裴元容有情,為什麼不來告訴我,反而私底下做出這樣的事情來?」裴諸城冷冷地問道,直指核心。
萬關曉心猛地一沉。原本按照他的打算,裴元容對他頗為迷戀,等到他金榜題名後就上裴府提親,裴尚書本就欣賞他,只要裴元容點頭,絕沒有不允這樁婚事的道理。誰知道,中途卻殺進來一個裴元舞,不知道使了什麼手段,居然扭轉了裴元容的心思。這樣一來,即使他上門提親,若是裴元容不願意,或者更狠毒些,說他污損她的名聲,兩廂鬧將起來,無論結果如何,都會傷及他和裴諸城之間的關系。
因此,他才想先將生米煮成熟飯,裴元容既然**于他,不可能再嫁與別人,到時候他再選個合適的機會提親,自然萬事順遂,這才設下了今晚的柔情陷阱。沒想到千算萬算,怎麼也沒算到居然會被裴諸城撞個正著……
也正因為如此,裴諸城的這句問話,他很有些無言以對。
「關曉原本是想要明就向裴尚書提親的,所以今晚想要告知三小姐,結果一時情迷意亂……」萬關曉斟酌著道,言語很是艱難。他也知道這個理由十分拙劣,但問題是眼下再找不到更好的緣由,若是說怕裴諸城不允婚事,所以才會這樣做,那就是十足的脅迫齷齪,反而會讓裴尚書更加不恥……
心中不由得暗恨裴元舞,若不是她從中作梗,他早提親了,哪里還會有現在的波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