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國公夫人和世子夫人興沖沖地來到萱暉宮,告訴太後,裴元歌和宇泓墨有私情,兩人正在假山群中私會。太後自然不信,兩人信誓旦旦地道︰「太後娘娘,這事千真萬確,是妾身入宮時湊巧看到的,說不定現在還沒散。您此刻過去,或許還能趕上親眼目睹呢!」
太後沉思了片刻,便隨著兩人來到御花園中。
才走到假山附近,太後便看到一身紅衣,妖嬈魅惑的宇泓墨正從假山群間的鵝卵小路走出來,笑意宛然,風情慵懶,頓時眉頭一皺。
看到太後,宇泓墨也是一怔,隨即挑眉而笑︰「皇祖母安好!」
「見今日陽光晴好,哀家便想到御花園走走,散散心,沒想到會在這里看到墨兒。哀家記得,墨兒你平日里最不喜歡這些花花草草的,怎麼,今兒轉性子了?」在宇泓墨面前,太後終究還要顧及形象,稍頓片刻,便恢復了往日慈愛和藹的模樣,溫聲問道。
宇泓墨淺淺一笑,眸光瀲灩︰「孫兒也是陽光晴好,到御花園散散心,沒想到正好遇到皇祖母,倒真是巧了!」話語散漫,表情滿不在乎,明顯表明他所說的是虛言。
話音未落,便听到里面傳來世子夫人清脆的笑聲︰「咦?裴四小姐也在這里?」
卻是世子夫人和葉國公夫人見宇泓墨才剛從假山群中出來的模樣,想著或許裴元歌還沒離開,又怕宇泓墨故意跟太後說話,拖延時間,讓裴元歌有機會離開或者躲起來,便趁著兩人說話的機會,從旁邊繞道進去,果然看到一臉驚慌失措的裴元歌,世子夫人便立刻開口說話,好提醒太後裴元歌的所在。
聞言,宇泓墨眼眸中飛速閃過一抹喜悅,隨即變為不安惶恐,似乎在低眉沉思對策。
太後將這一切看在眼里,眉眼冷凝。
「妾身剛才看到這邊身影一閃,像是裴四小姐的模樣,還以為自己看錯了呢!畢竟,太後娘娘這麼疼愛裴四小姐,既然遇到了,無論如何也該出來請安才是,好端端的裴四小姐怎麼會躲著太後娘娘呢?妾身怎麼想都覺得不可能,就稀奇了,裴四小姐身姿婀娜,這是哪個宮女這麼好福氣,跟裴四小姐能有幾分像,就忍不住過來看看,沒想到竟然真是裴四小姐!」世子夫人笑語如鈴,抖落了滿地,將裴元歌拉了出來,道,「難不成看見太後娘娘,裴四小姐還害羞嗎?」
言下之意,顯然是說裴元歌躲著太後,事有蹊蹺。
裴元歌面色微白,忍不住憤恨地看了眼世子夫人,隨即低眉,盈盈上前參拜︰「元歌見過太後娘娘!」
太後冷厲的眼楮上下打量著她,眼下這情形,跟將宇泓墨和裴元歌堵個正著也差不多了,再看宇泓墨的神情姿態,顯然兩人之間有不可靠人的事情,再加上世子夫人和葉國公夫人這些日子在她面前說的話,難道說,裴元歌真的跟宇泓墨……太後心中難以抑制地起了懷疑之心。
看到這個情形,葉國公夫人頓時喜形于色,這個裴元歌壞了葉氏多少好事,偏偏有太後護著,無法動她,沒想到她居然自尋死路,跟宇泓墨搭上了,這下正好,借她的手為宇泓墨在皇帝心中釘一顆釘子,再用宇泓墨除掉裴元歌,一舉兩得,真是太妙了!想著,便朝世子夫人遞了個眼色。
「咦?裴四小姐在里面,而九殿下也是從這里出來,難道說之前九殿下和裴四小姐在里面……」世子夫人像是才察覺到這點,失聲道,隨即又察覺到自己的話語是不該說的,忙掩住了口,一副驚慌失措的模樣,但被她這麼一說,等于就是坐實了裴元歌和宇泓墨私會。
裴元歌聞言,面色更加蒼白,咬牙道︰「不——」
「是啊,剛才本殿下是和元歌在里面說話。」宇泓墨截斷了她的話語,笑吟吟地開口,美目凝視著世子夫人,嘴角彎彎,「怎麼?葉國公世子夫人,不行嗎?」
「沒……妾身並沒有這麼說。」世子夫人被宇泓墨噎得有些說不出話來,隨即強笑道,「只是妾身有些奇怪,不知道九殿下有什麼事,非要在那麼隱秘的地方跟裴四小姐說,又非得分開走,難道是不能讓人知道不成?還叫裴四小姐叫得如此親熱,難道……」說著,掩袖作假笑狀。
宇泓墨笑著道︰「既然要在私密地方說,自然是不能為外人知道的私密話,海芋你真是善解人意!」
聞言,世子夫人面色微紅。
海芋,正是她的閨名,她才剛說九殿下叫裴元歌的名字,十分親熱,九殿下轉口就喊了她的閨名,這還真是……而且,她說九殿下和裴元歌私會,若是九殿下否認,她自然可以繼續追問下去,總要將裴元歌和九殿下追問得啞口無言,偏偏她說什麼,九殿下就承認什麼,反而讓她不知道該如何繼續下去。
難怪別人說九殿下言語最是鋒利詭譎,難以招架,果然不錯。
「九殿下!」裴元歌臉色已然蒼白如紙,惱怒地喝道,「請您慎言!」
宇泓墨像是突然意識到什麼,隨即又滿不在乎地笑道︰「元歌不必擔憂,萬事有本殿下替你做主!」看向裴元歌的眼眸柔情脈脈,無論神態還是眼神都十分曖昧。
「九殿下,小女只是在御花園中無意與您遇到,閑話了幾句而已,還請九殿下不要再開玩笑了,免得他人誤解,當真影響到九殿下的清譽!」裴元歌深吸一口氣,勉強恢復了平靜,走到太後身邊,扶住太後的手臂,溫聲道,「太後娘娘,您還要在御花園散步嗎?不如小女陪您一道去那邊看看吧!」說著向太後遞去哀求的眼神,示意她不要當眾鬧開。
眼前的情形顯然十分曖昧,太後已經起了懷疑之心,卻從裴元歌手中抽出了手臂,轉頭和藹地笑道︰「墨兒你現在散心夠了嗎?既然夠了,就回去做事吧!最近朝堂正是多事之秋,你身為皇子,正該替你父皇解憂才是,就別到處亂晃了!」言語雖溫然,卻有一股不容違逆的意味。
宇泓墨看看裴元歌,再看看太後,頓了片刻道︰「皇祖母說得是,既然如此,孫兒就告退了!」
然而,才走沒兩步,忽然又回頭,神色誠懇地道︰「皇祖母,今日之事,無論如何都是孫兒的不是,還請皇祖母慈悲為懷,不要為難元歌才好,孫兒現在這里謝謝你了!」說著,向太後拱拱手,又向裴元歌遞去一個撫慰的眼神,這才轉身離開。
而這番言語落在眾人眼中,葉國公夫人和世子夫人更是得意。
等到宇泓墨離開,見四周無人,太後扶著世子夫人的手走到假山群深處,看向裴元歌的眼神銳利而危險,端坐在旁邊的石凳上,淡淡問道︰「說吧,怎麼回事?」
裴元歌立刻跪倒在地,神情淒然,懇切地道︰「太後娘娘,請您千萬別中了九殿下的計謀,他是故意做出一副與小女言行曖昧的模樣,想要借此毀掉小女。太後娘娘您也知道,小女先後經歷兩次退婚,清譽已經搖搖欲墜,這時候只要稍有事端,小女便是粉身碎骨之禍。九殿下就是看準了這點,既要離間太後娘娘對小女的信任,又要借此毀掉小女,還請太後娘娘明鑒!」
說著,彎身不住地磕頭,情形甚是焦慮急切。
「裴四小姐果真好口才,輕易地就將整件事翻轉過來。」世子夫人凝視著裴元歌,眸眼中射出銳芒,「可是,如今是太後娘娘親眼看到你和九殿下在這隱秘之處相會,如果你想要為自己辯白,總要拿出些憑證吧?你說是九殿下陷害你,有什麼證據嗎?」
「小女……」裴元歌咬著唇,蹙眉思索,神情卻越來越絕望,最後只能期盼著道,「太後娘娘,您想想九殿下的為人,如果我和九殿下真有什麼?這時候否認撇清還來不及,他又怎麼會故意當著太後娘娘的面說那些話,故意引人疑竇呢?別的不說,就是九殿下臨走前的那句話,他明明知道,這樣的請求並沒有什麼用處,只會加深太後娘娘對我的懷疑和猜忌,卻偏偏要這樣說,分明是在栽贓陷害啊!」情急之下,她連平日里言辭的謹慎和婉轉都忘記了。
太後心中微微一動,的確,宇泓墨這個人總給人一種高深莫測的感覺,言行看似放縱無忌,卻從來都難以揣摩。而這次他所表現出的曖昧,未免有些明顯,的確引人疑竇。而且裴元歌所說倒也算合理,只是……
見太後似乎有意動的意思,世子夫人急忙道︰「哼,說不定這是九殿下故布疑陣,就是要利用這種借口,讓你有狡辯的余地!裴四小姐最好還是拿出更確切的證據吧!」
裴元歌憤然抬頭,冷冷地凝視著世子夫人,冰冷的話語擲地有聲︰「世子夫人,敢問小女究竟有什麼地方得罪了你,以至于你這樣不遺余力地栽贓陷害小女,非要置小女于死地才甘心?如果說是小女父親這些日子的冒犯,小女已經向您和葉國公夫人賠禮道歉了,你——你實在是欺人太甚!」
听她話語中,似乎又在勾連廢後的事情,世子夫人不想因此招惹太後猜疑,致使再生事端,淡淡地道︰「裴四小姐多慮了,我只是入宮時看到你和九殿下在一起,所以稟告太後娘娘而已。平心而論,任何人看到剛才的情形,都會推測出如先前般的結論吧?別的不說,秋獵上九殿下拼死相救,我們可都是看在眼里,裴四小姐又要如何解釋?」
「果然……」裴元歌喃喃道,「果然是好手段!」
就在這時,前方一名綠衣宮女匆匆趕來,對著眾人福身,這才道︰「太後娘娘,貴妃娘娘說找裴四小姐有事,命奴婢前來想請,還請太後娘娘準許!」
聞言,太後臉色更變,淡淡道︰「哀家知道了,你先回去吧,裴四小姐稍候就到長!」見那宮女立著不動,不由得微微皺眉,提高了聲音,「哀家這里還有幾句話要叮囑元歌丫頭,怎麼?貴妃連這點時間也等不了?」說到後來,眸眼乍睜,透漏出無數的威嚴。
宮女不敢強辯,只好離開。
世子夫人冷笑道︰「九殿下倒是好體貼,生怕裴四小姐有事端,居然還請動了貴妃娘娘來為裴四小姐作掩護,如果不是對裴四小姐情深意重,焉能想得如此周全?裴四小姐,你還有什麼好說的?」
「看起來,這次九殿下是鐵了心要栽贓于我,偏生還有世子夫人相助!」裴元歌喃喃道,忽然太後,眸眼哀切地看著太後,「太後娘娘,因為只有我和九殿下在那邊,沒有別人可以為小女作證,九殿下就是看準了這點,才如此說話,想要毀掉小女,小女知道,小女這次百口莫辯。可是,太後娘娘,小女服侍您這麼久,對于小女的為人,您最清楚。娘娘,您是否相信小女的話?」
迎上裴元歌的目光,太後微微一動,腦海中兩種想法激烈地沖突著,一時間難以決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