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在裴元歌進入冷翠宮後,寒麟就識趣地退了出去,將空間留給了這對有情人。浪客中文網
不知道過了多久,裴四小姐才從冷翠宮出來,神色貌似平靜,微斂的眼眸中卻隱隱透出耀眼的華彩,寒麟心中喜悅,想必裴四小姐一定說服了九殿下,心情才會這樣好。他把裴四小姐請過來,真是做對了!忙迎了上去,悄聲道︰「裴四小姐這邊走!」
「寒麟,無論發生什麼事,你都要相信九殿下!」
在這個時候還能夠站在泓墨身邊,為泓墨奔走,眼前這名暗衛的忠誠不言自喻,正因為如此,裴元歌才願意提點他,「他是個值得你們追隨的主子!寒麟,以後你在他身邊,要好好照顧九殿下!」
「四小姐這樣說,卑職就放心了!卑職一定會的!」寒麟用力地點點頭。
裴元歌看著眼前這張年輕而充滿悲痛,彷徨的臉,看著他眼底的青黑,想起王美人和寒鐵的死,還有泓墨說的那些失蹤的暗衛,想必寒麟心里也很不好受,神色穆然,頷首道︰「寒麟,這段時間發生了這麼多事情,都是你鞍前馬後地操勞,奔波,辛苦你了!」
寒麟的眼圈頓時紅了,隨即又覺得這個樣子很掉價,斂了斂神色,透出一股與年紀和性情不相符的沉毅,搖搖頭,道︰「我們的命都是九殿下救的,這不算什麼。而且,為了九殿下,為了寒鐵,就算再辛苦都無所謂,一定要讓那群凶手血債血償!」說著,忽然想起什麼,道,「對了,裴四小姐,卑職差點忘了一件事,六殿下曾經找過卑職,說想要和裴四小姐您見上一面。」
「六殿下?托你?來找我?」裴元歌眉頭微蹙,「什麼時候的事情?」
「就在三天前,他悄悄地來冷翠宮拜祭了王婕妤,當時九殿下還是誰都不理。六殿下也沒在意,出來後突然向卑職說,他有事想要告訴裴四小姐。」寒麟思索著道,「當時卑職覺得很奇怪,不懂六殿下為何會找卑職來傳話,就說沒有九殿下的命令,卑職不敢擅自出宮,而且,和裴四小姐也不熟,男女有別,不敢隨意帶話。」
「六殿下怎麼說?」裴元歌追問道。
「六殿下說,他只是遇到一些事情,說告訴給裴四小姐您或許有用,並沒有惡意。卑職不敢應答,就堅持說如果六殿下有要緊事,可以自己去裴府。六殿下苦笑了下,就沒再說話。」寒麟繼續道,「不過,六殿下在宮里向來沒有什麼地位,又沒有差事,卑職想,他想要出宮,只怕不太容易。」
六殿下要見她?會是為了什麼事?裴元歌思索著。
對于這位六殿下,除了趙婕妤之死時的匆匆一面外,裴元歌後來也曾經見過。
那時候她為了避嫌,表示自己無心刺探太後和葉氏的情報,每次太後找借口讓她回避時,她就離開萱暉宮,到御花園隨意游覽散步,倒是曾經偶遇過宇泓瀚兩次,有時候也會閑聊幾句。
或許是因為常年不受寵,加上身體虛弱,這位六殿下倒是和其余幾位皇子性情都不相同,言談舉止都十分溫和,有時候甚至會有些局促。經過趙婕妤之死的事件,身體比先前好了許多,有時候也回到上書房去讀書。不過因為從小到大臥病在床,德妃早逝,母族衰敗,沒有人教導,無論文武功課,都落得十分厲害,上書房的太傅們又沒把這位六殿下放在心上,自然不會特意照顧他的進度,因此十分吃力。
裴元歌見過他兩次,兩次他都在讀書,常常會有困解之處,卻也無人指導。
對這位六殿下,裴元歌還是抱著三分同情憐憫之心,她能夠解答的地方,也會幫他解說解說。而六殿下倒也沒有驕嬌二氣,倒沒覺得因為裴元歌是女子,他是男子,而且是皇子而感到別扭,倒是抓住一切機會努力進取,听得十分認真。看著他那般模樣,裴元歌有時候倒也覺得悲哀,堂堂的皇子,居然淪落到這種地步!
生在皇室,倒真是一種悲哀。
不過,從這幾次的接觸之中,裴元歌倒覺得這位六殿下本性不錯,這時候找她,說不定有什麼要緊的事情需要她幫忙。六殿下的處境本就不好,若能在這時候竭盡全力幫忙,將來說不定能夠在關鍵時候派上用場,畢竟他是皇子,而且立場比較中立。而且如今泓墨的處境不算好,多結善緣總沒有壞處。
想到這里,裴元歌稍加思索,便道︰「寒麟,你現在去告訴六殿下,就說我在松泉宮里等他!」
頓了頓,道︰「小心點,以防有詐!」
雖然說六殿下和柳貴妃等人沒有什麼牽扯,但如今柳貴妃等人如烈火烹油,鮮花著錦,難保這位處境堪輿的六殿下不會靠過去。如今是關鍵時刻,小心點總沒有壞處!
松泉宮也是一座冷宮,草木荒蕪,凋零淒清,平時根本就不會有人經過。
裴元歌沒等多久,便看到宇泓瀚隨著寒麟匆匆趕來,一身天藍色繡水雲紋的簇新團龍袍,到襯得面色好了許多,不再像往日那般看起來蒼白虛弱。寒麟站在他的身後,朝著裴元歌微微搖了搖頭,表示事情並無蹊蹺,隨即便站在一邊,卻並不退下,以防萬一。
裴元歌福了福身,道︰「六殿下安好!」
「裴四小姐!」宇泓墨拱了拱手,神色溫和。
「六殿下的氣色看起來好多了,想必進來身體無恙,真是可喜可賀。」裴元歌寒暄著,並沒有解釋她為什麼會出現在皇宮,只道,「听寒麟說,六殿下有要事要見我,不知道是什麼事?」頓了頓,目視寒麟,示意他退遠點,確定他听不到自己的話語,這才輕聲道,「如果有什麼需要我幫忙的地方,六殿下請盡管說,我能夠幫忙的就絕不推諉!」
她知道這位六殿下情形並不好,可以說要錢沒錢,要人沒人,處處艱難。
宇泓瀚知道她是顧忌自己的顏面,免得被寒麟听到這些話,心中感激,道︰「多謝裴四小姐掛懷,不過我今日還好。這次找裴四小姐,是因為……。我還是從頭說起吧!裴四小姐應該知道,我最近才開始到上書房,聆听太傅教誨,只是拉下的功課實在太多,常常會遇到困惑不解之處,也無處尋人解答,好在能夠到宮里的藏書樓去,只好自己去找書看,以求能夠盡快跟上,因此我最近倒是常到藏書樓去。」
裴元歌點點頭,安靜地听著。
「藏書樓只有皇室眾人才能進去,但是因為藏書太多,分類又雜亂,找起來十分困難,所以很少有人進去。我在找書的時候,看到了一本本朝的皇室宗譜,本來只是一時好奇,隨手翻閱的,結果卻在里面發現一件事。我……。」宇泓瀚說著,似乎有些不知道該如何措辭,神色顯得頗為猶疑。
皇室宗譜?
裴元歌心中一跳,隱隱想到了什麼,卻並沒有催促,而是等著宇泓瀚的下文。
「剛開始,我並沒有把這件事放在心上,知道後來出了冷翠宮的事情。」宇泓瀚斟酌著字句道,「雖然說當時父皇下令,禁止再談論此事,可是,畢竟當時在場的人很多,而且,也有可能有有心人在其中推波助瀾,所以,這件事的詳細情形其實早就在暗地里傳開,我也是听到宮女太監們議論才知道這件事的,而且,听那些宮女太監的意思,似乎父皇懷疑九皇弟弒母。听說當時裴四小姐也在場,不知道真的是這樣嗎?」
連消息閉塞的六殿下都知道這件事,看起來皇帝雖然下了禁口令,但冷翠宮的事情早已經傳開。
而泓墨「弒母」的嫌疑,大概也深深地覆蓋在每一個人的心頭。
這究竟是誰的手筆,裴元歌不用想都知道,心中頓時涌起了一股憤怒,碎玉般的牙齒緊緊咬著下唇,過了會兒才點點頭,道︰「皇上的確有這種疑心!」既然宇泓瀚已經從旁人口中听到這件事,她再否認就有欺瞞的嫌疑,但很快就堅定地道,「但是,不是九殿下!」
听宇泓瀚提到皇室宗譜,裴元歌已經隱約察覺到了他找她的用意,心中極為重視,所以不願意在這種事情上欺瞞。
宇泓瀚看著她,好一會兒才點點頭,道︰「我曾經去過冷翠宮,見過九皇弟。我也曾經親眼看著母妃亡故,所以我知道那種感覺,看九皇弟為王婕妤守靈的模樣,我覺得他是真的傷心,也相信王婕妤的死和九皇弟無關,也曾經和父皇說過,可惜我人微言輕,父皇並沒有把我的話放在心上。」
「皇上曾經和六殿下談起過冷翠宮的事情嗎?」裴元歌心中一震,忽然問道。
「那倒不是。」宇泓瀚搖搖頭,道,「父皇待我一向尋常,哪里會跟我談論這種事情?是我從冷翠宮回來後的第二天,我照規矩去給父皇請安,父皇突然問起來,我就照實說了,結果父皇的神色似乎突然變得很惱怒,讓我退下,我就沒敢再說,我想,父皇應該並不相信我的話!」
皇帝會問六殿下冷翠宮的事情,應該是心中還有懷疑,但是听六殿下這樣說,又突然變得極為惱怒。
「六殿下,恕我冒昧,不知道您能不能把當時您和皇上的對話完整得告訴我?」
「當然可以。」宇泓瀚點點頭,坦然道,「其實也沒有幾句話,當時我本來已經準備離開了,父皇突然說,你昨天去了冷翠宮,情形如何?我就回答說,冷翠宮很淒清,好像沒有人去祭拜王婕妤,只有九皇弟獨自守靈。九皇弟瘦了許多,神情給人的感覺很傷痛,不願意跟任何人說話,只是默默地守靈。然後父皇就勃然變色,將手中的朱筆仍在地上,斷成兩截。我嚇了一跳,不敢說話,過了一會兒,父皇就讓我退下了。」
六殿下的話並沒有什麼不妥,為什麼皇上會突然大怒呢?裴元歌思索著。
見她正在思考,宇泓瀚也不打擾。
好一會兒,裴元歌才回過神來,道,「無論如何,六殿下肯為九殿下說話,足感盛情。我代九殿下多謝六殿下了!」
「裴四小姐別這麼說,可惜我沒幫上什麼忙!」宇泓瀚忙搖頭道。
裴元歌若有所思地看著他,道︰「抱歉,剛才是我打斷了六殿下的話,還請六殿下繼續講。六殿下知道了冷翠宮的事情,是不是覺得和之前六殿下所看到的皇室宗譜有什麼關聯?」
「裴四小姐果然聰慧,一下子就想到了。」宇泓瀚這才想起正題,忙道,「其實,我在那本宗譜上看到的事情,和父皇有關,父皇其實並不是先皇的親生兒子,而是嗣子!根據上面的記載,皇曾祖父共有二子,就是先皇和寧王。皇曾祖父比較喜愛先皇,想要立其為太子,但是先皇卻有個致命的缺陷,便是沒有子嗣,這點對于承嗣極為不利,寧王抓住這點大肆攻擊,後來,為了平息這件事,經過皇室宗族的商議,便從宗族中選取永德王府一脈的嫡次子,過繼給先皇,就是父皇。之後先皇便被名正言順地立為太子。」
皇帝竟然是嗣子?而他原本是永德王府的嫡次子?
永德王府……。
裴元歌的手微微顫抖起來,想到趙林的話,再想到太後和皇帝之間的種種異常,問道︰「既然皇上曾是永德王府的嫡次子,也就是說,永德王妃仍有嫡長子承嗣,為何現在卻從來不曾听說?」
「根本宗譜的記載,在二十九年前,京城曾經出現過很凶險的天花災害,當時天花甚至傳染到皇宮,連嬪妃都死了很多人。而永德王府……。在這場肆虐的天花中,滿府盡亡,這支皇室宗族,便由此而徹底湮滅。」宇泓瀚聲音低沉,「當初,或許是為了避免反客為主的情形,所以特意挑選比較弱勢,近乎沒落的永德王府,所以,永德王府因為天花肆虐而亡,也沒有人理會。時隔久遠,裴四小姐沒听過也正常,只怕連九皇弟他們都不知道這件事吧!」
年幼孩兒想要平安長大,在皇室尤其不易,所以當時過繼挑選的是已經長大的少年。
因為孩子已經長大記事,害怕他將來繼位後,記掛生父生母的恩德,若生父生母再很有權勢,說不定整個江山會變成他們這一支的,這就是所謂的反客為主。為了避免這種情形,所以才挑選上了弱勢的永德王府,結果在二十九年前滿府盡亡……。
這樣一來,皇帝和太後之間的恩恩怨怨就全部解釋得通了。
因為皇帝原本是永德王府的嫡次子,而永德王府已經沒落,所以他才能夠娶沒有任何身家背景的景芫為妻,隨後才被過繼給先皇,因此太後對這樁婚事也無能為力。等到先皇即位,皇帝被立為太子時,太後的不甘心終于發展到頂峰,于是設計害死了景芫,將葉玉臻扶持為太子妃。、
難怪當初那名宮女的話,會招惹太後的忌諱,因為太後根本就沒有照顧過幼時的皇帝,更擔心皇帝會因此想起永德王府,所以才會狠下殺手。
二十九年前,天花……。
身為太子妃的景芫,身為皇帝生身之父的永德王府,都在這場天花中亡故……太後好狠毒的心思,好縝密的手段,居然沒有露出任何惹人懷疑的破綻。不,或許並非沒有破綻,或許會有人疑心,但是從皇帝被過繼那刻起,永德王府就成為禁忌,本身又弱勢,又有誰會為永德王府討回這個公道?
發妻被害,生身父母盡亡,舉府被滅……。難怪皇帝會想要葉氏萬劫不復!
而這樣一來,皇帝對泓墨的心結也就昭然若揭。
雖然閉口不提,但是永德王府被滅,皇帝心里不可能沒有怨恨,也正因為如此,皇帝一定會常常顧念生母的恩德。而泓墨……。泓墨生母是王婕妤,後來被抱養到柳貴妃膝下,可是表面上泓墨卻只與柳貴妃親近,對生母不聞不問,所以皇帝認為泓墨生性薄涼,絲毫不顧念生母的生育之恩,為了榮華富貴攀附柳貴妃這個養母,心中自然存在偏見。
或許是曾經的慘烈經歷,以及種種凶險磨難,皇帝性情冷硬,極少感情用事。
但這樣的人,一旦感情用事起來,卻會格外偏執。而這樣生母養母的相似經歷,說不定會勾起皇帝的某些心境。從不感情用事的人,一旦感情用事起來,反而會格外的偏執。
因為自身的經歷,由己推人,所以皇帝才會不喜泓墨。
正因為心中存了泓墨薄涼的偏見,所以發生冷翠宮的事情後,皇帝會下意識地認為,以泓墨的薄涼,做出殺死生母討好柳貴妃,向柳貴妃表明心跡的行為。心中存了這樣的設想,再加上泓墨從不和生母親近,突然對生母之死表現得如此哀痛欲絕,所以皇帝自然而然地會認為那是偽裝。
甚至,泓墨表現得越哀痛欲絕,皇帝會越憤怒。
因為那些行為代表著泓墨的薄涼和虛偽,殘忍和敗壞。
這真的是太……裴元歌甚至找不到詞語來形容自己此刻的心情。
宇泓瀚沉吟著道,「還有,我記得很清楚,當時我看過那本宗譜後,將它放在了史書的第二架第三格里,壓在了中間。可是事後我再去找,卻發現那本宗譜的位置卻變到史書的第二架第四格,擺在最下面,而其余的書位置卻絲毫沒有變動。我查過藏書樓的出入記錄,發現李明昊……也就是七皇弟宇泓燁曾經進過藏書樓。」
宇泓瀚點到為止,並不詳說,轉而道,「父皇是嗣子,而九皇弟也是從王美人處抱養在柳貴妃膝下,或許正是因為這種相似的經歷,才讓父皇對九皇弟存在一些偏見。眼下的情形,九皇弟不能自辯,而柳貴妃……。」
說到這里,宇泓瀚頓了頓,眼眸中閃過一抹痛恨的神色。
「柳貴妃剛剛認了七皇弟,只怕不會為九皇弟大費周折,我思來想去,我所知道的人中,或許只有裴四小姐的勸說,父皇還有可能听得進去。所以我才冒昧地找上裴四小姐,希望裴四小姐能夠向父皇進諫……。」宇泓瀚神色誠懇地道,「如果真的能夠勸說父皇,對九皇弟來說也有好處,不是嗎?」
裴元歌凝視著宇泓瀚︰「六殿下為何對九殿下的事情如此關注?」
「若是別人問我,我會說是因為我和九皇弟終究兄弟一場,不忍看他蒙冤。但裴四小姐曾經救過我的性命,又屢屢為我解惑,幫過我許多事情,我就不虛言了。」宇泓瀚深吸一口氣,道,「其實,我的母妃是被柳貴妃害死的!而我也因此,不得不一直服食毒藥,假裝病危,以保性命……」
裴元歌早就猜測他的病情有異,如今得到確認,但是卻沒有想到德妃竟然是被柳貴妃所害。
「我原本想要遵照母妃的遺命,安靜不惹人注意地活著,不參合到任何是非之中,只等著將來能夠到封地去。可是,趙婕妤之死中,若不是裴四小姐為我說話,洗月兌冤屈,只怕就會這樣成為別人的替死鬼!我不想再這樣了,也不想看著害死母妃的凶手耀武揚威!」
宇泓瀚低聲道,「可我知道,我現在什麼都沒有,想要報仇只是空談……這次冷翠宮的陰謀,十有**是柳貴妃所設,這樣一來,九皇弟和我,就有著相同的敵人!九皇弟就此沉淪,只會便宜了柳貴妃和七皇弟,但如果九皇弟能夠翻身,那對柳貴妃來說,就是最可怕的心月復之患,所以,我不想九皇弟就這樣被柳貴妃設計成功。」
這番話語倒是很坦白,將自己的謀算全盤托出。
還有一點,雖然他沒有明說,但裴元歌也猜得出來,宇泓瀚不止想要挫敗柳貴妃的陰謀,同時也想借這件事和泓墨搭上關系。宇泓瀚在皇宮中可謂一無所有,就連上書房的功課都只能自己查找,如果能夠得到泓墨的幫助,許多事情都會事半功倍。
能夠數年如一日地服毒假裝病重,這是宇泓瀚的隱忍;發現兩次宗譜的位置變動,這是宇泓瀚的心細如發;看過宗譜上的內容,發生冷翠宮的事情時便能猜到前因後果,說明他思慮縝密,善于揣測人心;借著冷翠宮的陰謀,想要和泓墨站到同一戰線,共同對抗柳貴妃,則說明他看事透澈,善于抓住機會;而將這件事托付給她,則更說明此人眼光非凡,心思細膩……
這位六殿下,倒也不能等閑視之!
「這件事多謝六殿下相告!」裴元歌福身道,「我定會盡力而為!」
直到離開,裴元歌都沒有詢問宇泓瀚明明要向泓墨示好,卻找上她的原因。從他托寒麟傳消息給她開始,裴元歌就有所懷疑,而方才她也曾經試探他,故意代泓墨向宇泓燁致謝,感謝他在皇帝面前為泓墨說話,而宇泓瀚那種毫不奇怪,也不驚訝的神色更說明了一切——他知道她和泓墨的感情!
這就更說明宇泓瀚的非凡之處。
「寒麟,你去告訴泓墨,就說六殿下有意想要和他聯手,並且告訴他,六殿下這個人不可小覷,讓他斟酌著辦!」裴元歌將這些消息告訴寒麟後,便陷入了沉思,無論如何,宇泓瀚帶來的消息,對她來說是彌足珍貴的,也的確是可能讓泓墨翻身的重要情報!
因為相似的經歷,所以皇帝對泓墨有著別其他皇子更多更深刻的感情。
雖然眼下,這份感情是厭憎和痛恨,但是,如果謀劃恰當,這種負面的情緒,未嘗不能轉化為正面的情緒。畢竟,泓墨是真心的愛著王美人,以及之前的柳貴妃,如果能夠引起皇帝對于生母養母的共鳴,那泓墨在皇帝心中的地位會是所有皇子之中獨一無二的!
這件事,她要好好地謀劃謀劃…。
不過,這種事情不可能一蹴而就,眼下,還是要先解決宇泓燁的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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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妃,你常說宇泓墨有多厲害,現在看起來,不過爾爾!」
沉香殿中,揮退了所有服侍的宮女太監,宇泓燁這才向柳貴妃道,想到宇泓墨這段時間的狼狽淒慘,心中快意無比,「不然,也不會被母妃的設計,弄得毫無還手之力,如今只能淒淒慘慘地呆在冷翠宮,半點手段都施展不出,簡直是窩囊!」
只是不知道裴元歌著了什麼魔,偏偏就是看上了那個窩囊廢。
「如果他想要施展手段,那我反而放心些。」柳貴妃卻不像他那麼樂觀,反而有些憂心忡忡,「皇上是聰明人,又對他懷有戒心,如果墨兒想要耍手段,皇上定然能夠看出來,那就坐實了他這一切行為都是偽裝,只是想要欺騙皇上。可他現在什麼動靜都沒有,只是死死地守著靈堂,皇上反而會懷疑王美人的死。沒听說之前宇泓瀚去冷翠宮拜祭後,皇上還詢問他墨兒的事情嗎?」
「可最後的結果,是惹得父皇勃然大怒!」宇泓燁不以為然地道。
「如果皇上完全認為墨兒弒母,壓根就不會去詢問。他既然會問,那就代表著他還有懷疑,並未盡信。這樣一來,墨兒並非沒有翻身的余地。」柳貴妃語重心長地教導道,「燁兒,我知道你聰明,文武雙全,現在又得皇上歡心,但皇宮並不是靖州,凶險詭譎之處超乎你的想象,不要等閑視之。」
「說到底,還是母妃你心軟,給他留了一線余地,故意在冷翠宮留下破綻,才會讓父皇只是疑心,不然的話,父皇早就確定是他弒母,任他有通天的本事,都無法翻身!」宇泓燁不滿地道,依照他的心思,真想徹底將宇泓墨打入十八層地獄,永世都不得翻身!
宇泓墨他算什麼?
不過是個小偷,偷走了他的母親,他的尊貴,他的一切一切,包括裴元歌!
現在,他宇泓燁已經回來,就該向宇泓墨討回所有。
「過猶不及,皇上是個疑心病很重的人,如果布局表現得太過完美,皇上反而會覺得是有人在陷害墨兒,這般半遮半掩,似是而非,反而更會讓皇上疑心,的確是墨兒弒母。只要皇上心里有了這根刺,總會慢慢厭棄他的,到時候,還有誰能夠與你相爭?」看著失而復得的孩子那種不滿的面容,柳貴妃只覺得滿心滿眼都是歡喜的疼,終于……終于找到了燁兒,終于能夠和燁兒團聚!
只可惜,墨兒他……
想到宇泓墨,柳貴妃就覺得一股說不出來的情緒,燁兒失而復得,本是好事,可是不知怎地,竟然跟墨兒水火不容。而她也不願意墨兒搶了本該是燁兒的風頭,這才安排下冷翠宮的事情。原本還想著留一線余地,保住墨兒的性命,這樣一來,就算將來燁兒繼位,她也會善待這個養育了十一年的孩子,不會叫他吃太大的虧。
沒想到……到頭來,墨兒還是記掛著生母王青素!
這真叫柳貴妃寒心,十一年來,她盡心盡力地待宇泓墨,精心的培育他,無論吃穿用度,還是老師,都給他找的最好的,將他養成了今天名揚大夏的九殿下。結果,宇泓墨的心卻還是在生母王青素身上,卻一直在她面前演戲……這幸虧是燁兒找到了,她又因為冷翠宮的事情察覺到宇泓墨的真心,否則,她就是親手養出一條豺狼,總有一天會被宇泓墨和王青素反噬!
只能說,冥冥之中自有天意,她的親生孩兒燁兒終究讓她看清楚了宇泓墨的為人,才免遭反噬。
想到這里,柳貴妃對眼前的宇泓燁就更加充滿慈愛之意。
「既然宇泓墨沒有動靜,那我們不如逼他動一動!」柳貴妃沉吟著道,臉上忽然露出一個慈愛的笑意,柔聲道,「燁兒,墨兒畢竟是你的弟弟,如今生母逢喪,你也該去冷翠宮拜祭一番,也全了你們的兄弟情義!」
宇泓燁會意,道︰「兒臣遵命!」
來到冷翠宮,看著滿宮牆的白幔,再看看堂前宇泓墨那落魄狼狽的模樣,宇泓燁心中更加得意,笑吟吟地道︰「好歹也還在九皇弟生母的七七之期中,怎麼冷翠宮這麼零落,竟然沒有一個人來拜祭?真是太不像話了!九皇弟放心,等回去,我就告訴母妃一聲,總不能讓王婕妤就這麼冷冷清清地走。」
原本是沒有人注意到王婕妤的過失,而等到人們察覺時,冷翠宮的事情又不脛而走,自然誰也不會來拜祭。
宇泓墨抬眼,冷冷地看著宇泓燁。早就猜到,以宇泓燁的性情,早晚會來他面前耀武揚威,而他也一直在等。宇泓燁能夠忍到這時候再來,已經讓他有些意外了!至于宇泓燁的話,宇泓墨根本就沒有放在心上,該來拜祭的人已經拜祭過了,其余那些趨炎附勢之徒,不來也罷,免得徒擾娘親的安寧。
想到裴元歌,宇泓墨的神情頓時柔和起來,卻是轉瞬即逝。
「真該讓元歌來瞧瞧九皇弟現在的模樣才是,不知道她還會不會像從前那樣迷戀你!」宇泓燁俯身,挑釁地笑道,「現在我是大夏王朝最尊貴的七殿下,而你卻是個弒母的落魄皇子,元歌選我,不選你也是正常的,不應該生氣,九皇弟,你說對不對?」
宇泓墨淺笑,眉眼微揚,帶著一股懾人的風采︰「宇泓燁,如果元歌真的選了你,你早帶著她過來向我示威了,還用得著這樣虛言恫嚇?你到底是對你自己有多不自信,有多怕我,居然要在我面前編造這種謊話?元歌會選你?簡直是笑話!」
這話直刺宇泓燁的心窩,讓他原本戲弄宇泓墨的心思煙消雲散,眉眼冷凝,盯著宇泓墨道︰「聰明人不說糊涂話,不錯,一時半會,想要把元歌的心思扭過來不容易……不過,如今連父皇都站在我這邊,他這般喜歡元歌,又這般疼愛我,如果我向父皇請旨賜婚,你說,父皇會不會答應?宇泓墨,這話,你還以為我是虛言恫嚇嗎?」
宇泓墨果然被激怒,神色憤怒︰「宇泓燁,你就只有侍強威逼這一點本事嗎?」
「別激我,也別說什麼各憑本事,爭取元歌芳心的話,我不會中你的緩兵之計!」宇泓燁臉上在笑,眼眸中卻全是冰冷,「因為我覺得這樣更有意思!就算元歌再心心念念著你,到時候也只能乖乖地做我的七皇子妃!就算她再怎麼不情願,也只是我宇泓燁的女人,身上只能印滿我宇泓燁的痕跡,為我生育子嗣,以我為天……。宇泓墨,九皇弟,九殿下,乞願節當晚你是怎麼說的?元歌永遠不可能是我的?」
他張狂地笑著,「現在呢?只要我向父皇請旨,元歌就是我的,你又能如何?」
「宇泓燁!」宇泓墨怒極,咬牙切齒地道。
「不然,你也去請旨啊!」宇泓燁輕挑地笑著,存心要激怒他,讓他做出什麼事端來,「我甚至可以等你七天,等著你去父皇跟前請旨,讓父皇為你和元歌賜婚啊?畢竟,父皇那麼喜愛元歌,如果能娶了她,對你也是一大助力,說不定她能代你博得父皇歡心呢!你不是覺得你上天入地,無所不能嗎?你的手段呢?秋獵上你贏我時的意氣風發呢?都到哪里去了?我怎麼半點都看不到,只看到一個落魄膽小的窩囊廢!」
被他這樣一說,宇泓墨反而冷靜下來︰「宇泓燁,你當我是傻子嗎?這時候到父皇跟前去請旨,父皇根本就不會應允,反而會更認定我不孝弒母。就這點激將法,也來我面前賣弄?」他眉眼微眯,嘴角微彎,帶著一股說不出的譏誚和諷刺,「不過,我可以告訴你,元歌是我的,你,搶不走!」
「哦?」宇泓燁笑容宛然,「到了這時候,你還能有什麼手段?」
「你以為我會傻得告訴你?」宇泓墨笑得譏誚,「宇泓燁,或許在其他的事情,我暫時贏不了你,可無論我最後多淒慘,裴元歌永遠都不可能嫁給你!絕對不可能!就算你算計我成功,就算你把我打下深淵,可是,這件事,你永遠都輸給我,永遠都不可能翻身!元歌,是我的人,你宇泓燁愛極了的,千方百計地想要弄到手的元歌,是我的,你怎麼都搶不走!」
他的面容中帶著一股說不出的詭異,甚至有些瘋狂的意味,透著無數的怨毒和狠辣。
看著宇泓墨言之鑿鑿的模樣,宇泓燁心中突然打起鼓來,難道說,到這時候,宇泓墨還有什麼手段能夠將元歌奪到手?不可能,絕對不可能!現在元歌的婚事,裴諸城已經做不了主,必然是要父皇賜婚的,而現在的宇泓墨,父皇絕不可能賜婚!何況,宇泓墨還是在母喪之中,就更加不可能!
「你就這樣自欺欺人好了!」宇泓燁強笑道,心中究竟有些拿捏不準。
「自欺欺人?到底是誰在自欺欺人?」宇泓墨笑得詭異,「既然你這樣認為,那我們就走著瞧吧!七皇兄,你放心,總有一天,我會讓元歌給你敬一杯叔伯茶的,你,慢慢等著!」
看著宇泓墨意味深長的眼眸,宇泓燁心中忽然涌起一股難言的感覺。
似乎,宇泓墨真的不是在嚇唬他!
可是,千四百想,宇泓燁卻實在想不出,站在宇泓墨的立場上,以宇泓墨現在的處境,他還能做什麼?還能耍什麼手段?原本他是照柳貴妃的意思,故意去刺激宇泓墨,好讓他失了方寸,做出什麼事來,但現在,真正心浮氣躁的人,卻似乎變成了他。
「喬公公,去給本殿下監視著宇泓墨的動靜,無論他和那群暗衛有什麼動作,都要來向我報告!」
回到德昭宮後,宇泓燁終究放心不下,吩咐德昭宮的總管太監道。
而接下來喬公公傳來的消息,卻是宇泓墨仍然在冷翠宮守靈,似乎準備守足七七四十九天之期,完全沒有任何動靜。就在宇泓燁認為宇泓墨只是在嚇唬他的時候,卻忽然得到消息,說暗衛之首的寒麟突然出宮,在客棧中秘密與一位丫鬟打扮的人接頭,而那丫鬟,則是裴元歌的貼身大丫鬟紫苑。
寒麟和紫苑接頭?這中間有古怪!
宇泓燁立刻追問道︰「有沒有听到他們在說些什麼?」
「畢竟隔著房間,他們說話聲音又低,听不清楚,只隱隱約約听到說什麼裴府的守衛,還提到裴尚書,最後那丫鬟似乎情緒有些激動,聲音略微大了些,倒是听得清清楚楚,說小姐對九殿下真情一片,這才冒天下之大不韙將終身托付,九殿下千萬不要辜負了小姐才好!別的就都沒有說了!」喬公公據實稟告道。
裴府的守衛……。裴尚書……
冒天下之大不韙,將終身托付……千萬不要辜負……。
宇泓燁心急如焚地思索著,總覺得腦海中隱隱約約有著什麼思路,忽然又听得喬公公道︰「對了,七殿下,你讓我打听裴府的事情,到讓奴才打听出一樁私隱來,不知道七殿下有沒有興趣知道。」
「什麼事?」宇泓燁隨口問道。
喬公公露出了一個八卦的笑容,道︰「這可是裴府的一件大私隱,听說裴府三小姐和一個叫萬關曉的人好上了,兩人居然在裴府私會,被裴尚書撞個正著,裴尚書氣得半死,可是又礙于顏面不能發作,只好將兩人暫且分開,又請來教養嬤嬤對裴三小姐嚴加管教。可惜,這裴三小姐已經是萬關曉的人了,再嚴加管教也晚了,裴尚書也只能把裴三小姐訂給萬關曉嘍!說起來這個萬關曉可真有本事,這下佔大便宜嘍!」
听到「裴三小姐已經是萬關曉的人了」這句話,宇泓燁腦海中顧忽然閃過宇泓墨那詭異的笑容,以及他最後所說的「元歌是我的人」,腦海中忽然閃過一念,難道說宇泓墨是打的這個主意?
他越想越覺得對,難怪寒麟和紫苑會提到裴府的護衛,想必是要了解清楚裴府的守衛情況,好讓宇泓墨能夠自由進入裴府。而提到裴尚書,只怕宇泓墨是想要將生米煮成熟飯後,再讓裴尚書撞著,這樣裴尚書就算再怒再氣,也只能將元歌許配給宇泓墨,自然會竭盡全力推辭他和元歌的親事,否則就是欺君大罪……
這個宇泓墨,真是卑鄙齷齪,居然耍這種手段!
難怪他當時的神色那麼古怪,甚至透著一種瘋狂,原來是因為這個!他就是故意要這樣做,故意要用這種手段將裴元歌搶走,故意讓他宇泓燁這輩子都輸在這件事上,永遠都無法翻身!而元歌……元歌真是被宇泓墨沖昏了頭腦,居然連這種昏招也想得出來,怪不得說什麼冒天下之大不韙將終身托付,可不就是冒天下之大不韙嗎?
宇泓燁越想越氣,一拳砸在旁邊的桌子上。
他敢故意刺激宇泓墨,讓他到皇帝跟前去求旨賜婚,就是料定了父皇不會答應,反而會更加疑心宇泓墨,但這件事……。如果他在父皇跟前揭穿這件事,父皇自然會更加厭棄宇泓墨,可是他卻無論如何都不可能再娶到裴元歌了,得了江山丟了美人,然後讓宇泓墨就這麼一輩子惡心著他?他才不要這樣做!
江山和美人,他都要!
你宇泓墨敢來這招挾天子以令諸侯,難道我就不能來個偷梁換柱嗎?如果說我和元歌木已成舟,不管是元歌,還是裴尚書,除了答應婚事,都別無他法,豈非更妙?到時候無論是宇泓墨,還是元歌的表情,想必都很有趣!
宇泓燁想著,臉上忽然又露出了得意的笑意。
「喬公公,本殿下有些事情要讓你去做……」
★☆★
「你說的是真的嗎?」
雨霏苑內,裴元舞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目瞪口呆地看著眼前為她通報消息的人。李明昊居然是柳貴妃的親子七殿下?想到秋獵上的事情,裴元舞頓時後悔不已,早知如此,李明昊當時對她有興趣,她就應該好好吊一吊他的胃口,如今就是七皇子妃!結果,機會就這麼眼睜睜地錯失了!
想到這些,裴元歌就悔之莫及。
現在倒好,李明昊居然又看上了裴元歌,竟然千方百計要把裴元歌弄到手,居然連這種手段都願意使!為什麼老天爺總是這麼不公平?裴元歌先是得太後的青眼,得皇上的青眼,現在太後倒了,她居然又得了七皇子的青眼,憑什麼裴元歌這麼好運?而她樣樣都不比裴元歌差,卻處處受挫,想要求了個出人頭地的機會就這麼難?
「你確定你沒有听錯?」裴元舞再次確認道。
那人信誓旦旦地道︰「絕對沒有。今天四小姐在花園散步,結果听到府里護衛的私語,說有個護衛最近老是跟他們換班,勤快得很,還總是買酒肉給他們,跟他原來的為人絲毫也不相同!當時我們都沒在意,就四小姐放在了心上,回來就讓紫苑姐姐去查,結果竟然查出那人家里突然暴富,是有人給送的。小姐仔細詢問相貌後就很肯定地說,那是七殿下的人,當時就氣得很!」
裴元舞思索著︰「然後呢?四妹妹怎麼說?」
「當時紫苑姐姐說,像這樣吃里扒外的東西,就該稟告老爺,打他的板子,還說七殿下太放肆無禮,上次在御花園攔住四小姐,緊接著又當著老爺和夫人的面攔截馬車,這次更過分,居然想要闖到府里,肯定沒打什麼好主意!四小姐卻攔住她們,說現在就告訴老爺,也沒有證據,而且也太便宜七殿下,說讓她們都忍著別漏風聲,等到時候,四小姐想辦法請老爺過來,就把七殿下當賊打一頓出出氣也是好的!」
「我知道了,謝謝你來告訴我這件事!」听完這番話,裴元舞謀劃已定,從手上褪下兩個赤金嵌紅寶石的手鐲,遞給那人,又將頭上的赤金簪摘下遞給她,道,「這段時日,蒙你給了我這麼多消息,我都記著,不會虧待。不過現在我還有一件事要拜托你,只要你能幫我做成,我給你兩套赤金嵌寶石的首飾,而且日後還有重謝!」
「大小姐盡管說,奴婢能夠幫上忙的地方,絕不推諉!」那人看著金燦燦的首飾,眼楮只發光。
「還要請你……」裴元舞附耳低聲說了一番話,那人連連點頭。
等到那人離開,裴元舞雙手合十,嘴角露出了久違的笑意。
天不亡我!真是天不亡我,才會給我這樣的機會!裴元舞清楚地知道,這是她最後的機會,如果再錯過這次,這輩子就絕對沒有翻身的余地了!這次,她絕不會錯過!她裴元舞,總有一天,會成為讓天下女子都仰視敬畏的人!
宇泓燁不斷關注著宇泓墨那邊的動靜,而裴元舞則頻頻打听著靜姝齋的動靜。
雙方都在等待著時機的降臨。
終于,這天晚上,听喬公公稟告說,和宇泓墨的暗衛接頭的裴府護衛今晚突然行動有異,到了藥店一趟,還買了許多好酒好肉,宇泓燁就知道,今晚定然是宇泓墨和裴元歌約定好的時間,當即就到柳貴妃那邊,請她到冷翠宮去見宇泓墨,而且無論如何都要拖住宇泓墨,自然會有好處。
見他神神秘秘,卻又不欲多說的模樣,柳貴妃想著燁兒總不會騙她,便去了冷翠宮。
確定柳貴妃見到了宇泓墨本人,宇泓燁嘴角露出了一絲笑意,立刻動身,換了宇泓墨平時最慣常穿的大紅衣裳,用一根紅繩將頭發系住,在臉上做了些許手腳,又刻意模仿了宇泓墨的幾個動作,總有著五六分像,又是夜晚,只要他找借口不燃燈,裴元歌也未必能夠察覺到。
布置妥當後,又安排人手盯著冷翠宮那邊的動靜,宇泓燁得意地潛身離開皇宮。
而同一時間,也有一個披著斗篷,面容被遮的人來到雨霏苑門口,對門口的護衛道︰「奴婢奉四小姐之名前來探視大小姐,還請幾位給個方便。」
護衛見來人的確是靜姝齋的丫鬟,點點頭,讓她進去了。
不到片刻,那人又披著斗篷出來,護衛們自然不會在意,輕而易舉地放她離開。而那人躲躲閃閃地來到靜姝齋的下人房,褪下斗篷,卻露出一張消瘦而仍見明艷的臉,卻並不是什麼丫鬟,而是裴府大小姐裴元舞。
裴元舞輕蔑地看了看簡陋的下人房,按照那人的說法拉開了最東邊的箱子,果然在里面看到了一套和裴元歌在秋獵時相似的衣裳,只是尺碼大了些許,取出來換上,又打開隔壁的匣子,取出裴元歌平日用的胭脂水粉,精細地裝扮起來,最後在頭上挽了個裴元歌最慣常挽的雙環髻。
看著鏡中似陌生又似熟悉的面容,裴元舞心中忽然涌起了一股別樣的憤怒。
她裴元舞,居然淪落到要靠裝扮成裴元歌的替身,才能為自己博得一線微薄的機會……好恨!她真的好恨!但很快的,裴元舞又控制好了自己的情緒,對著鏡子反復練習裴元歌的說話方式,以及行動語調……但無論如何,裴元歌才十三歲,才豆蔻梢頭,而她已經十六歲,身材玲瓏有致,有著諸多的不像之處。
裴元舞卻並沒有為此煩惱太久,而是從袖中取出一塊香。
實在不行,到時候只好將這片香點燃……。七殿下是柳貴妃的親子,又在平叛葉氏叛亂時立下大功,正得皇上的歡心,才剛出現,就將九殿下擊得落花流水,毫無還手的余地,太子之位不作他想!只要她能夠攀附上七殿下,再努力討他歡心,將來總會成為人上人的!
按照那人的說法,裴元歌不欲和他會面,因此會提前帶著丫鬟們離開靜姝齋,到同澤院去找裴諸城,將他引過來,將七殿下逮個正著,打一頓出氣。
果然,裴元舞到房間沒多久,就听到匆匆離開的腳步聲,靜姝齋正院頓時一片寂靜,在沒有任何人的蹤跡。裴元舞悄悄閃身,進入裴元歌的正房,想了想,還是將手中的香點燃,慢慢的,空氣中彌漫著一股撩人心扉的香味,讓人血脈噴張,難以自制,裴元舞雖然已經事先服了解藥,卻還是覺得有些心旌神搖。
她竭力定下心神,等待著宇泓燁的到來。
而宇泓燁來到裴府府外,果然有人在那里接應,對他恭敬地行了禮,卻沒有說話,而是低聲道︰「請隨我來!」
宇泓燁本就怕說話會露出破綻,見狀心喜,也不再說話,之隨著那人從偏門進入,跟著他左拐右拐。原本他還嗤笑宇泓墨,闖個裴府居然還要收買裴府的護衛,但走著走著,卻開始心驚起來,每次到緊要的地方,路邊都有昏睡的護衛,如果這些人還醒著,難保不會暴露行跡……
這個裴諸城,果然有一手!
走了約莫半柱香的時間,那人頓住腳步,指著遠處一座精致優雅的庭院道︰「那邊就是靜姝齋,您請進去,小的還得回去,扮作被迷藥迷昏的模樣,免得被人看出破綻來!」說著,恭恭敬敬地行了大禮,這才悄然退下。
靜姝齋內空無一人,想必是裴元歌為了方便和宇泓墨私會,特意將人都遣退了!
宇泓燁想著,心中不由得惱怒,但想到如今方便的人是他,又暗自覺得得意,辨明了正房的方向,悄悄走過去,見門虛掩著,便推門而入。簾後寢房內似乎有人聞聲而動,宇泓燁怕露出破綻,不敢多說話便走了進去。一進門便聞到一股甜香的味道,辨認出是迷情香,心中頓時大怒!
裴元歌對著他不假辭色,為了討好宇泓墨,居然自甘墮落到連這種東西都用上了!
原本他還憐惜她年幼,還不到十四歲,只想著求父皇下旨訂婚,等到她及笄後再舉行婚禮,圓房,沒想到他的一片憐惜之意,居然差點成就了宇泓墨!想到這里,宇泓燁心中變存了三分教訓裴元歌的心思,也不將迷香滅去,徑自將衣裳解開,也不多話,徑自上前,翻身覆了上去,將床上之人緊緊地箍在懷中。
裴元舞微微顫抖了下,心中卻松了口氣,還好七殿下自己心虛,不曾點燈,不然就麻煩了。
察覺到懷中人的顫抖瑟縮,似乎想要推拒卻又無力的模樣,宇泓燁心中忽然又升起了一股憐惜之意,想必是裴元歌畢竟年幼,還有些怕這種事情,才要點燃迷情香吧……想到這里,輕嘆一口氣,低頭吻上了她的面頰,順著面頰往下,找到了唇,半帶掠奪,半帶溫柔的吸吮起來。
裴元舞本不想說話,免得露出破綻,但又覺得什麼都不錯不對勁兒,便軟綿綿地低聲道︰「不要!」
想到懷中之人正是朝思暮想的裴元歌,宇泓燁已經覺得渾身熱血如沸,再加上催情香的作用,想著今晚原本該是宇泓墨的曼妙之夜,卻被自己偷梁換柱,心頭更是火熱,早就動情,哪里還能夠分辨懷中之人那低得幾乎听不到的聲音是不是裴元歌,反而被她的聲音勾起了**,當即伸手解開她的寢衣,徑自攻城略地……
紅帳之內,被翻浪涌,混合著甜膩的催情香,形成一種隱秘的氛圍。
不知道過了多久,門外忽然響起了一聲暴怒地呼喝聲︰「誰在屋里面?」
屋內原本沉溺于**的兩人,頓時被這聲喝聲驚得清醒過來,心中同時竊喜道︰「來了!」
宇泓燁自然是想被裴諸城撞破他和裴元歌的事情,木已成舟,也就只能將裴元歌許配給他;而裴元舞則慶幸,若是父親不來,宇泓燁是七殿下,真要翻臉不認帳,她也無計可施,但現在被父親當場逮住就不同了。父親就算再惱怒她,也不會真的讓她這個女兒去死,到最後定然會逼七殿下給她一個名分。
但隨即的,看著窗外的火光,兩人也同時想到︰「等到火光亮起,她(他)就會看出不是我,不知道會有什麼表情!」
就在這時,火光乍起,將屋內的一切都照得通亮。
看清楚懷中之人的模樣,宇泓燁原本得意的笑容頓時僵在了嘴邊,難以置信地道︰「怎麼會是你?」聲音尖銳高亢,充滿了驚疑不定和驚怒惱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