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漸漸沉落,橘紅的霞光在地平線上緩緩抬頭,天地之間,赤紅的光暈閃閃發亮。
新的一天,又要來到。
薇安立在門邊,清晨的冷風吹散她單薄的身影。
墨色的長發綴在胸前,發梢隨風舞動,纏繞著春日清風,凝成幽幽的香氣。
「小姐,」歡兒口中有些發澀,小心翼翼的說道,「外面風大,還是進去里面吧。」
她恍惚沒有听見,目光迷離的看向拱門,長長的睫毛如蝶翼般,紛飛起舞。
歡兒幽幽嘆了口氣,走到里間。
突然,薇安的眼眸微微顫抖,看著拱門下那個模糊的高大身影。
他仿佛是從時光的夾縫中走來,金燦燦的日光在他的周身流淌,一片蒼茫,他的臉模糊不清,高大的身影如同挺拔的大樹,仿佛擁有著擎天踏地的力量。
他緩緩朝她走來,臉隱匿在發亮的日光中,整個人都散發著一種讓人無法直視的威嚴,他的步伐清晰堅定,仿佛輾轉千年,只為了來到她的身邊。
她的眼淚流了下來,晶瑩的淚水在長長卷曲的睫毛上折射出五彩的光亮,那是天神麼,是來拯救她的神麼?
他從陰影中走出,身上黑色的斗篷獵獵飛舞,他的目光,深邃冰冷,墨黑的眸子在日光中凜凜生威。
薇安睜大眼楮,一時之間無法將目光抽離,有些執迷的望著他,只覺的天地之間,那陽光的縫隙,那枝葉的脈絡,那和煦的春風,那一絲一縷,糾糾纏纏的,全是他。
她的嘴唇被一絲冰涼的溫度霸佔,睜著眼楮,看見近在咫尺的他,眼底的冰淵漸漸融化成柔情。
「我很想你。」他在她唇間輾轉,灼熱的呼吸燙紅了她冰涼的臉頰。
他竟然還活著,看到他的那一霎那,不知為何,她的心中竟有一絲安心。
他低頭望著她,眸中的深情恍惚要將她淹沒,她掙扎著不讓自己深陷其中,清靈的大眼楮冷冷的望著他。
他苦笑,一把將她擁入懷中,不由分說的堵住她的唇,熾熱的情思糾纏不息,他撬開她的貝齒和冷漠,廝磨著纏住她的小巧的舌頭,他的鼻間全是她身上清靈動人的香氣,心潮涌動,他恨不得一輩子都不放開她。
……
「大王,你沒事了麼?」吳用緊張的看著耶律斜的胸膛,那里深深的血痕紅的刺眼。
半天沒有回應,他的目光移到耶律斜的臉上,卻驚愕的發現,那張俊美傲然的臉此時嘴角微微揚起,連冰冷淡漠的眸子都染上無法藏匿的笑意。
「大王……」他不知所措的看著耶律斜,問道,「你的傷?」
「本王要重新娶她。」他站起,鳳眉微眯,絕美的下顎微微揚起,高高在上恍如俯藐天地眾生,聲音中含著不容分說的威嚴,「這次,本王要讓她以自己的身份嫁我為妻。」
日月疏離,她躺在月色中,心鈍的無法呼吸。
早春的冷風挽過頰邊的碎發,她的心中有恨,可夾雜在那恨中絲絲縷縷的情緒,連她自己都不敢正視。
她極度害怕心中蟄伏的那份感情,怕她一不小心,那感情便會噴薄而出。
這段時間,他在她身邊,分分合合,糾糾纏纏,走到如今,連她自己都不知道,那份愛有多少,會不會多到有一天淹沒那滔天的恨意。
軍營中的他,雪地中的他,小築中的他,將匕首插進自己胸口的他,溫柔的喚著她的名字的他,這些他中,哪一個才是真正的他。
她以為她恨得徹底,恨到希望他永遠死去,可當看到他的鮮血濺出來的那一霎那,她的心,也跟著絞痛起來,那種親人離喪的恐懼,又一次緊緊揪住她的心。
她知道,當再次看到他的時候,無論她的眼神多麼冷漠,在她的心中,還是覺得安心的,也是直到今日,她才真正的明白,她舍不得他死。
她舍不得他死,舍不得那個害死她親人的人死,這是一種多麼瘋狂的情感,折磨的她的心千瘡百孔。
她想起他臨走前在她耳邊說的話。
「你若真的恨本王,便嫁給我,這一生一世,讓我在你身邊。」
「小姐……」歡兒心疼的將衣服披在薇安身上,柔聲勸道,「夜深了,咱們進去好不好,明兒還得早起準備。
她轉過頭,嘴唇蒼白敗落,「歡兒,我這樣到底是對是錯?」
「歡兒不知,歡兒只知道,大王真的喜歡小姐,為了小姐,連命都能不要,這樣的大王,歡兒從未見過。」歡兒的眼中淚光閃爍,動情的說道,
「當日小姐將藥碗跌落的時候不是說過,不是說過,您月復中的孩子是您最後的親人,你不能拋棄他,不能傷害他,那麼就給他一個爹爹吧,讓這個孩子在沒有仇恨的環境下長大。」
她的手撫上月復部,那里冰涼一片,她能夠清楚的感覺到,有個生命在她的身體中,渴望著感知這這殘忍冷漠的世界。
那,是她的孩子,在她失去親人後,上天垂憐賜予她的另一個親人,是她輾轉心痛,終于定下決心,保住的孩子。
他的孩子。
……
「他要娶她!經過這麼多事後,他還要娶她!」她的聲音尖利,眸子中血紅的血絲瘋狂的纏繞。
他坐在一旁,眉心緊蹙,這些天來,饒是他,心頭也像落了什麼東西,沉甸甸的疼。
「我在問你,他為什麼還要娶她?!」她的目光冷冷的射向他。
他閉上眼楮,輕笑出聲,「因為他愛她吧,所以他這樣的人,殘忍狠辣六親不認,才能為了她,放棄仇恨。」
他睜開眼,眸光沉沉的望著她,聲音懶懶的說道,「蕭蕭,放手吧。你恨他,終究不過是因為你愛他,耶律榮光現在這般愛你,難道還不夠麼?」
「閉嘴!」她大喊,上前揪住他的衣領,眼中光芒瘋狂流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