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我來了。
一只手隨著他輕握著,另一只則狀似漫不經心的輕拂過他額邊的細汗︰「覺得難受嗎?要不要多睡一會兒,你昨晚病了一夜,現在應該是極困倦的。」
他卻只是搖搖頭︰「不用——。」頓了一頓又說︰「我怕睡醒了——就看不到公主了。」
我擦汗的手在空中停了足足三秒,玄而繼續裝作不在意的擦︰「怎麼會看不到我?我不是一直都在嗎?」
他笑了笑,沒說話,掙扎的坐起了身,我忙拉扯過一個軟軟的墊枕放在了他身後︰「有什麼想吃的就告訴我,我交代畫扇下去做。」
他依然只是搖搖頭,只淡淡凝著我,什麼也沒有說。我心弦卻始終為著接下來的事兒有些隱隱的心虛,一直不敢抬眼皮望他。他卻率先打破了這片沉寂,「公主桌上放的是什麼?」
「啊——?」我匆忙的抬頭,看著那朱褐色的圓丸,慌亂的扯起一個笑︰「是清禾大夫幫你配的藥,讓我拿過來給你服下。」玄而試探的問︰「你要不要現在吃?」
他薄唇輕掀,翻開抹淡淡的笑意︰「如此便有勞公主了。」
此刻,我心中說不清是何感受,就好似吃下了一個爛了心的糖葫蘆一般,似苦,似甜,似酸澀,萬般復雜情緒,洶涌的襲向胸口,說不出的怪異難受。
我幾乎是木然的隔著帕子將那藥丸捏在了手心里,然後極緩慢的遞到了他面前,帕子下的手是幾分的顫抖。
他淡然的眉眼微微一垂,依然帶著動人的笑意,緩緩凝向我手心。幾乎沒有半分遲疑便欲拿過那藥丸,我卻先他一步縮回了手,嗓間是一片的嘶嘎︰
「不要吃了,反正你昨晚吃了那許多藥都沒用,這個——應該也是沒用的罷。」
不忍心,終還是不忍心,我無法眼睜睜的看著這絕世慧黠的男子因自己而呆傻如三歲痴兒,從此便陷進那個我無法觸及的精神世界里,孤獨而寂寞的苟活著。
無法,真的無法。
他卻忽然一把奪過了我手中的藥丸,在我還沒有反應過來的瞬間便吞下了肚。我的眼遽然睜大,大腦恍然有一大片暗無天地的黑暗狠狠襲來,身形有些隱約的晃蕩,險些控制不住要摔倒。
他卻一把拉住了我踉蹌的身體,依然瑩然如皎月的瞳仁,滿是暖意的望著我,玄而垂下目光,「公主不必為我擔心,我不會有事的。公主的苦心,梨澈明白。」
接著便是一大口猩紅刺眼的鮮血從他的口中涌了出來,不停地不停地噴涌,血順著他的頸項渲染上他身下潔淨如光華般的白衣,彌漫起一股血色的腥味,吞噬掉周遭一切的干淨。
我茫然無措的望著,手腳早已堪堪失去了一切力氣,只是那樣茫然的望著。他伸手似乎想拼盡最後一絲力氣來抓我,我卻意外的掙月兌開了,像個驚惶至極的小鳥般,退後了一步。
他眼中最後星點的亮光漸漸消弭,消弭……直至匯聚成一片深諳至極的沉寂。玄而低下頭,掙扎著一根手指蘸著唇角的鮮血,在潔淨的床單上艱難的劃著什麼。等到我終于醒悟過來想要上前拉他的手時,他卻悄然一笑,薄薄的唇角挽延開一抹極淡淺的笑意,靜靜的望著我。似拼盡了所有的力氣,只為此刻為我綻盡那永世的溫暖。
然後便是無力的閉上了眼……
我的雙瞳忽而模糊不清,隱約濕了整片面頰,幾乎是艱難的低了頭,雪般淨白的床單上,九個鮮紅刺目的大字鋪天蓋地的涌入了我的眼膜。
他說︰「願,朝朝暮暮,與卿同老。」
他說,鎖情,我只願朝朝暮暮,與卿同老。
與卿同老。
PS︰收藏可以第一時間看到《胭脂》的更新。如果你喜歡《胭脂》就收藏起來支持沫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