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子顛簸馳騁了整整兩個多時辰才到達此次設宴的地方——蓮清池。
傳說當年虞水心便是在這蓮清池邊以一舞‘蓮清似水’艷驚全場,從而獲得了先帝君墨崖的青睞,納入後宮,冊封為‘蓮若美人’。
只是世事無常,滄海桑田。不過才短短二十載的功夫,當年滿池盛蓮的曠景此刻便只余一汪安寧寂寞的清水,映著天空皎皎的碧月,似是在嗤笑著過去那一場蒼白的繁華。
此次宴會皆是按著階品而坐,位置的正中央自然便是虞水心,右邊依次往下坐著的是當朝文官武將,左邊則是皇親國戚。作為此次宴會的主人公——北漠,自然便是右首第一個。只是讓我詫異的是,花溪竟也有一方單獨的方桌,且就挨在虞水心右手邊,位階竟比這坐下任何一個人都要高。
我隨意的打量了一下眾人的臉色,文官們對此自是一派的不動聲色,隱約有些武官臉上則顯出了幾分憤憤,顯然對虞水心這過于明顯的偏寵很是看不慣。
我朝身旁的君墨舞瞥了瞥,卻見他只是平靜的端起一杯茶水,淺淺抿了一小口,間歇會因涼風的襲襲而生咳一番。即便如此卻依然吸引了虞水心的注意,她關切的問︰「酹月王爺近來身子可好?」
君墨舞放下了手中的杯盞,朝虞水心淡淡一頷首︰「勞女皇陛下掛念,墨舞依然還是老樣子,時好時壞的。」
「這樣就更需好好調理了」,虞水心隨即喚來了身旁的侍從︰「從御藥房里挑些上好的人參鹿茸送去酹月府,手腳麻利些。」
「是!」
君墨舞依然一副淡淡的模樣,臉上絲毫表情都沒有。座下百官卻皆是一副面面相覷的模樣,隱約流動著幾分局促與古怪。
實話說來,君墨舞如今的身份很是尷尬特殊,雖依然佔領著左手邊首要的位置,但地位上早已大不如前。恐怕在某些人眼里已然淪落為閑來無事嗤笑諷刺的話柄,畢竟一朝天子一朝臣,自古皆是如此,誰也改變不得。只是觀如今虞水心對君墨舞的態度,似又有拉攏籠絡之意,這樣曖昧的舉動,恐是要令座下眾人皆陷入迷惑不解的境遇罷。
我低頭淡淡莞爾,卻忽而听到了沉重的腳步聲,由遠及近,每一步都鏗鏘有力。那聲音太過熟悉,使得我不自覺的便抬了頭,眼前便映上了北漠四月不曾見過的面龐。
依然稜角分明似刀削般的俊頰,經過這一番血的浸浴後,早已褪去了當初的稚女敕青澀,卓然而見的是一股屬于成年男子的穩重與自持。膚色比之四月前,染上了些許古銅,卻是更加的英氣逼人,令人不敢直視。
他在虞水心十步有余的位置停下,恭然一禮道︰「臣赫連北漠參見女王陛下。」
虞水心忙走下座幾,將他扶起,「將軍有禮了,將軍此番作戰連連擊敗那南越蠻夷,為我天虞立下了這汗馬功勞,本皇便在這兒代表天虞千千萬萬的百姓,敬將軍一杯水酒。」
我在座下,將北漠與虞水心的這一番往來看得通透,不覺心有安慰。北漠確然是成長了,此刻的他與虞水心在眾人面前虛以委尾的客套著,絲毫破綻也沒有顯露,再也不似四月前那般莽撞草率了。
只是——我抬手用袖子掩著唇咽下一杯辣刺的酒水,心中忽然冒涌出一絲無法抑制的悲涼。只是——卻也再不是我認識的那個漠哥哥了。
抬手,想要再倒一杯,一雙手卻握住了我握酒壺的手。君墨舞的聲音是慣常的清冷,听不出悲喜,看不透真假,淡淡從身側傳來︰「不要喝了,對身子不好。」
我怔然望向他,險些懷疑剛剛這關切之語不過只是自己恍惚的錯覺。他似看透了我心中所想,又一次開口︰「不要喝了,對身子不好。」
這一次更是霸道的抽去了我另一只手的杯子,放到了自己面前。我又是一陣怔忪,望著他清俊的側顏,心頭竟蔓延開一片的五味雜陳,甚是復雜。
緩緩的抽回目光,我抬首,卻發現北漠不知何時早已入了席,正巧的坐在了我們對面。雙眸深冷,靜靜將我凝望著,還有——那雙此刻正握在君墨舞掌心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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