蒹葭宮,這里是昔日東臨國皇後的寢宮,只是因君墨崖在位十數年都不曾立過皇後,所以空置了許多年。听侍女們說,寧素染一早便來到了這里。
我和他還未走進宮,便看到了一群魚貫而出的侍女,每人手中捧著一件昔日恭寧皇後所用的舊物,低眉順眼的朝外走。當看到君墨舞的那一刻,所有人都怔了一怔,惶急的便欲行禮。我心里早已是一片亂麻,胸口被一陣無法宣泄的憤怒燃的火燒火燎,不顧一切的便推開了眼前的眾人,沖進了門。
蒹葭宮里彌漫著一股淡淡的萱草香味,寧素染著著一身華貴的兔絨緞襖神色慵懶的依靠在軟榻之上。見我進來了也不起身,只是那樣斜挑著鳳眉,淡淡冷冷的望著我,似已猜到了一切。
一股灼灼的氣血在我還沒有反應過來的瞬間便已經侵襲了我所有的理智,我雙眼發紅的沖上前,揚起的巴掌狠狠的朝她的臉扇去。
「啪」的一聲脆響,我卻被狼狽的摔倒在地。與此同時,一個女聲在我的身側響起,帶著幾分狗仗人勢的囂張與尖利︰「亡國之奴!還真是一家人呢,和那**人一樣賤!寧夫人也是你打得起的嗎,你也不過是一條——。」
亡國之奴?賤女人?寧夫人?我捂著自己已然通紅腫痛的側頰,一時間有些茫然無措,怔怔的望著眼前的地面。
忽然,那尖利的聲音戛然而止,變得支吾而維諾,似乎在苦苦哀求著什麼。我依然思維混沌的杵在那里,後知後覺中似乎听到了一聲絕望至極的尖叫聲,伴隨著‘砰’的一聲悶響,眼前豁然是一片蜿蜒著的猩紅血跡,張牙舞爪的涌入了我的視膜。
我幾乎是尖叫的站起了身,這才發現君墨舞不知何時已經進了屋,手中正握著一把冒著寒光的劍,劍刃上彌漫著的血色腥稠,吞噬了所有。
與此同時,一直躺在榻上以一副悠閑自若的神色注視一切的寧素染也霍然起身,平靜的語調微微泛著幾許波瀾,泄露了她心底的難以置信︰「你這是干什麼?」
「替你清理門戶,也順便——來算一筆賬。」君墨舞伸手,輕拂過劍刃之上的血,懶懶的語調觸不到任何溫度。
「算賬?」寧素染蹙眉,有著一瞬間的迷惑,隨即眉梢微微一揚︰「我還以為是什麼大不了的事呢。」她走上前,含著幾許得色道︰「墨舞,昨晚我可是替你解決了一個大麻煩,你說你該如何感謝我?」
聲音漸漸放低,喃語間似攜卷著無窮無盡的誘惑。另一側的我緊緊的握住了拳,幾次都想沖出去,奈何手腕一直被身旁的他緊緊桎梏著,動彈不得。胸口的憤怒早已經瀕臨到了崩潰的邊緣,若是手中有一把刀,只怕此刻的我絕對會毫不猶豫的朝她的心窩處狠狠刺去!
「寧素染你好卑鄙,你們明明答應了要放我和姨娘走,你怎麼出爾反爾的用那種下三濫的手段害死她!」百般掙月兌無果,我開始憤怒的指責
她的目光若有所思的瞥到我,輕輕的笑起來︰「你們?尊敬的王妃娘娘,你似乎有點搞錯了。從頭到尾和你定下交易的都只是墨舞罷了,和我寧素染一丁點關系都沒有。我不過是有怨報怨有仇報仇罷了,要怪就只能虞水心當年太沒用,沒能把我給弄死,如今落得這麼個慘死的下場也是她活該,哈哈哈哈……。」
「你——。」
我怒極,正欲再次甩手掙月兌,一把凜劍卻先我一步抵上了寧素染的頸項,鋒利的劍刃微微一偏,似乎下一秒就可以輕易的斷掉眼前之人的性命。
「裊裊,夠了。」君墨舞說。
可那笑聲依然沒有斷,一刻不停的繼續著,寧素染神色不變的瞅著我們笑,笑的暢快而燦爛,艷麗的臉卻不可抑制的開始蒼白。
「裊裊,不要再笑了。」
「我為什麼不笑?」終于她停了下來,唇角卻依然倨傲的揚起,眼神動也不動的盯著眼前的君墨舞,忽而變得恍如秋水一般的溫柔︰「我為什麼不笑?君墨舞,你終于完成了你的承諾。7年前你說會為了我贏得天下,你說你會變得強大再也不許我逃離,你說你會親手為我戴上鳳冠,坐上這世間最為崇高的地位接受萬生景仰。如今這東臨天下終于是我們的了,我為什麼不笑,我怎麼可能不笑?」
一時間氣氛有些僵凝,空落落的殿宇內有著一種名為窒息的氣流在緩緩穿梭,我靜靜地看著眼前對峙著的兩個人,忽然冒出了一個古怪的念頭……
半響,君墨舞朝前走了一步,緊逼的劍刃以一種更加危險嗜血的方式靠近。
「你錯了」,他說,黑色的眼楮泛起一層隱隱的幽藍,似乎凍結了整個冰冷的天空︰「你錯了,這個天下從來就只是我的。我要它,想贏得它,從來不為任何人。」
果然——身後的我微微斂起了眉,終于懂得了眼前這個男人的可怕。我只是跳板,一個他用來除掉秋裊裊的借口罷了。逼宮成功,兵符在手,整個東臨已經盡歸他手,此刻的秋裊裊已經沒有了任何價值,他又何須再留?為了內心膨脹的野心和**,他是可以犧牲一切的,包括愛情。
現在是秋裊裊,只怕下一秒,站在這劍刃之下的,就會是我。
寧素染明顯的怔了一下,顯然沒有料想到他竟會說出這樣的話,站在原地開始無意識的喃喃︰「我錯了……我錯了……我竟然錯了……。」
忽然她像是瘋了般的上前,攥住了君墨舞的袖子,近乎迷亂的問︰「那你之前……之前讓我下毒害死韶默和父皇,也不是因為愛我,只是在利用我是嗎?」
君墨舞回答︰「是。」
「那麼你之前對我所有的好,所有的寵,都只是為了我身後的五萬西絡軍隊嗎?」
毫不遲疑的聲音︰「是。」
寧素染的眼楮里已然有了絕望的蒼灰,像是不相信眼前听到的一切,忽然將手指向了我,猶自不甘心的問︰「墨舞,你是不是愛上這個女人了,是不是?」
我的心一凜,不自覺的便朝他望去。這一次,他卻只是緊抿著唇,選擇了沉
默。
這一切殘冷的事實終于將寧素染最後的一絲希望狠狠擊碎,她忽然像是破掉了的女圭女圭般,跌坐在地上。臉色難看至極,灰白的好像一個死去許久的人。始終喃喃不斷的低語著︰「我害死了他……我竟然為了你害死了他……害死我的相公,我孩子的爹……怎麼會這樣…?」
怔怔了半響,她忽然紅著眼站了起來,猛地將胸口朝那劍鋒上撞,似是下定了必死的決心。君墨舞皺眉,利落的收回劍,抓著我的手腕退了開來。寧素染一個沒料到,整個身體朝前一撲,重重的摔倒在地,立馬便被張麒麟及其下屬綁住。
「君墨舞,我為你拋夫棄子,甚至不惜害死我的夫君,你就是這樣回報我的?」寧素染開始劇烈的掙扎︰「頭頂三尺有神靈,君墨舞,你會有報應的,你一定會有報應的!」
君墨舞卻好像絲毫也沒有受這份嘈雜的影響,只是不急不緩的擦拭著手中的劍,再將其滑入劍柄之中。整個過程一句話也沒有說,那淡定冷漠的神情讓我第一次對眼前這個男人產生了窒息般的恐懼感。
做完了這一切,他才抬頭,「想死?現在還不是時候。在沒有完全控制西絡之前,我還需要你這個名義上的西絡太後做我君墨舞的傀儡。給我上好夾板,關入死牢,好好看管。若是‘不小心’讓她死了,所有人提人頭來見我!」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