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晚君墨舞的確是喝醉了,醉到後來我已經分不清他說的話中,到底有幾分真幾分假了?喚侍女將爛醉的他扶走,我一個人則朝著初宸殿的方向走去。
初宸殿的正中央此刻正擺放著一個大大的紅木方棺,地面上依然狼藉,和早上我去時一樣。幾個宮人正在忙碌著布置靈堂,應該還未來得及收拾。見我進來,忙停下手中的動作想要行禮,被我揮手止住。
「你們先下去吧,我想一個人坐會兒。」我有些疲累的揉了揉眉心。
「是。」宮人們都極有眼色的放下了手中的東西,恭敬有序的朝門外走去。我彎腰揮開了棺木旁的雜物,正欲坐下,眼神卻猛然一凜。
「等等!」我轉身低呵。
丫鬟們一噤,忙回身跪倒在地,為首的一個丫鬟大著膽子問︰「娘娘有什麼吩咐?」
我握緊了掌心,直到掌骨被一片溫潤的冰涼頂的刺痛,這才輕輕攤開來,送到了她們面前,聲音是難掩的低啞︰「這個東西,是不是你們的?」
丫鬟們聞言都抬起了頭,當看清了我手中的東西後,一個個我看看你,你看看我,一副迷惑不解的模樣。
「娘娘手中這玉訣成色極好,一看便是價值不菲的稀罕物,奴婢們哪里戴著的起如此名貴的東西?」一個丫鬟說。
成色極好,價值不菲,稀罕物。我下意識的模了模腰內襯的口袋,卻只觸到一片空白。沒有了……梨澈給我那塊玉訣竟然沒有了?
「噢,我記得了」,另一個丫鬟叫了起來︰「奴婢們今日午時被差遣來這殿里的時候,這塊玉訣就在了,被壓在那個裝點心的食盒下面。或許是女皇陛下的東西,也或許是昨晚送食盒的人落下的。」
我怔怔的低了頭,望著手中那塊熟悉到近乎悚然的玉訣,一股由心底蔓延而上的冰冷使得我只能麻木的跌坐在地上。
半晌,我關合上手心,「你們都下去吧,我想一個人坐會兒。」
片刻後,殿宇內恢復了岑靜,我輕輕的將背脊靠上了紅木棺,忽然很是疲累的閉上了眼,鋪天的記憶如潮水般翻滾而來,那一刻我卻覺得無比的清明。好似有一雙掌控力極強的大手,在明滅處將所有我不曾注意的陰暗角落搜刮個干干淨淨,殘冷的暴露在了光天化日之下。
……
「本王倒是對這塊玉訣很感興趣,想要了去,不知王妃願不願意?」
……
「回王爺,御醫說,是中毒死的。昨晚的確有一個女人拿著一盒子點心進去過,不一會兒就出來了,說是王爺您交代她去的,手里還有王爺您的御牌。」
……
「如果……我是說如果……如果最後我沒有提那個交易,你會因為她最後的‘縱容’而放過她嗎?」
「不可能。」
「如果我會因此恨你一輩子呢?」
「我有自己的原則。」
……
赫然間,大徹大悟。我閉著眼,握玉的手卻開始無意識的收緊,收緊,再收緊,直到銳利的痛感將我擊醒。
君墨舞,你想要這塊玉,我可以給你;你想要虞水心的命,我無力阻攔;你想要殺掉我,我也毫不吝惜。
可是……可是你怎麼可以這樣?一面答應了我的條件,轉身就可以將那份信任踩在腳底,然後再裝出一副淡然無知的模樣出現在我面前?
既然做了,又為何要讓我看出破綻?使得此刻知道真相的自己,難堪至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