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來時,咽了些許粥水,我看著靜默服侍在床側的清喬,忽而覺得有些頭痛。
「幾時了?」我問。
「回娘娘,已經未時了」,她瑟縮的看我一眼,似乎有些欲言又止︰「娘娘要不要——,再休息一會兒?」
我搖搖頭,靜靜的凝視她,她被我瞧得有些不安,明滅的目光略帶躲閃。
「娘娘,若是覺得不舒服的話,奴婢這就去叫清禾大夫——」,我揮手止住了她的話︰「你先下去吧,我想一個人待一會兒。」
她緊張的神色松了松,低眉道︰「是。」正欲朝外走時,卻再一次被我喚住︰「等等——。」
清喬惶惶的跪倒在地,我瞅著她過于心虛緊張的神色,悄然的嘆了一口氣︰「你無需如此慌張,我沒有事。」
「奴婢不敢。」
我指向房內角落里的一口紅木箱,道︰「替我打開它,然後將壓在最底層的一個赤色包裹給我拿來。」
清喬不敢有絲毫停頓,不一會兒便將那包裹送到了我手心。我遣她退下,待房間沒有人時,這才拿出了其中的東西,輕輕的摩挲。不知怎的,眼中忽然便落下淚來,沁染了手中深綠色的織錦,只余一片淡淡的漬跡。
包裹里放著的,是兩件小巧溫軟的棉夾襖。那是出嫁前,畫扇沒日沒夜替我縫制的一份‘嫁禮’。那時當她一臉羞赧局促的將這份禮物送到我面前時,我卻異常難過于她指尖上狼藉的針傷。
我說︰「畫扇,這黃色的襖子我要了,這翠色的你就留給你自己吧,省的那孩子將來抱怨他娘偏心!」
只是轉瞬滄海,誰又能料想到今日這般的結局?
挽晴苑內的桃花樹旁,我將那兩件棉襖埋了下去,推起了一攏衣冠冢。遠方轟隆雷響,天空也不知何時開始飄起連綿的細雨,我伏子,對著那攏土坡,拜了又拜。起身時,身子卻不由自主的輕晃,下一刻卻被扯進了一個懷抱。
眼楮被沖刷的一片朦朧,使得我看不清眼前的來人。只是那鼻翼間熟悉的草藥香,卻讓我第一時間篤定。
我掙月兌開來,低著頭朝他福了福身︰「王爺——。」
「怎麼一個人都沒有?清喬她們哪里去了?竟然由著你一個人在外面淋雨?」說著話的同時,便將我扯進屋。轉而又拿過一方干淨的帕子,朝我臉上擦了擦。
我躲了開來,道︰「是我讓她們退下的——。」
他的動作一頓,擰著眉將我全身一打量,忽而將我攔腰抱起。我沒有動作也沒有說話,只是默默的由他抱著,下一刻被輕輕放置到床上。
他的身子卻沒有離開,雙手撐在我身側,將我納入他胸前窒小的空間。我轉過頭,最先映入目光中的是他如雲煙般的墨墨長發,垂落于肩頭,掩住了他的臉,使得我看不清他此刻的神色。
「咳咳……」,胸口好似堵住了一般,我開始不受控制的咳嗽起來。
他頓了頓,忽而將手繞到了我胸前,解起了我胸口的扣子。我一怔,下意識的握住了他的手,卻被他反手覆住︰「你身子不太好,剛剛又淋了雨,還是快點把濕衣服換下來比較好。」
我松了手,任由他擺布,他卻忽然像是愣住了一般,停下了手頭的動作。半晌說︰「鎖情,你有什麼委屈就說出來,不要這樣——。」
見我沒說話,他又像是安撫似地,握住了我的手︰「我們會再有孩子的。」
「登基大典還順利嗎?」我忽然問。
他點點頭,「很順利。」
氣氛就這樣子沉默下來,我低著頭,誰都沒說話,似乎也無話可說。半晌,我在床上行了個虛禮︰「臣妾給皇上請安。」
他一把握住了我的臂膀,神色間多了分隱怒︰「鎖情,你在怪我對不對?」
「臣妾不敢——。」
「你!」他擰緊了我的腕,灼然的目光冷冷的落在我身上,停了許久方才嘆息一聲︰「過兩日等你身子穩定了,我再派人來接你進宮,好不好?」
我搖搖頭︰「臣妾不想回去。」
「給我一個理由。」
我的目光掠過他飄到了窗外的桃花樹,道︰「他太寂寞了,我想留下來陪他。」
君墨舞梗住,目光漸漸變得柔軟︰「那我——也留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