夢喚醒了塵封記憶中的片段。追尋一生的靜謐,遙遙無期的跋涉,碾碎流水鋪成的路基,飛鳥餃著遠方的命運之謎,一步步引他步入神秘之境。
那座小橋,那棵清澈薄明的櫻花樹,那個倚橋柵而坐的女孩,那把淺青的天堂傘。白鷺鳥餃著一枚綠枝,自水面掠過,驚起一片目光。一朵微笑,漸次成為一幅畫的旁白。
又來到了這里。小時候曾拜訪過的某名門世家的後院,只可惜已經依稀于童年的記憶碎片中,縱然成長後如何查找其溯源,都是一無所獲。最終成為,自己午夜夢回的一片朦朧剪影。
幻由心生,蕭白夜的理智很冷靜,心卻不受控制地往下沉溺,淪落,墜入……他放棄了清醒,甘願墮入其中。
女孩的背影很純靜,宛若碧天的白雲,粉女敕的櫻花瓣紛紛揚揚地飄落,襯得她如一枚藍晶般純淨剔透,流轉著暖陽的光彩。
他站在這個天使般的人兒身後,沒有上前走近看她的臉,擔心沾染天使隱藏起的天堂羽翼。
潔白的飛鳥自湖面掠過,她望著天說︰「我喜歡鳥兒。」
原來天使的聲音是稚女敕的,清清淺淺,似水般柔暖。
他仰望著藍天上翱翔的飛鳥,問道︰「是因為自由嗎?」。
「不。」她站了起來,抬起了手,繼而緩緩張開,粉色櫻花如雪片般飄零,從指隙間滑落,劃開薄薄的一條痕,空中彌漫著清新的花香,「天空中的飛鳥,從出生到死亡見證了生命的永恆……」
一陣陣風吹來,迎面而來,一片片櫻花,夢里彌漫。
她腰間的佩飾,輕盈而沉重,叮當作響,宛若風中細語的風鈴,喚醒他蒼茫而干淨的心。
午夜,回響著輕微而小心的喘息聲,蕭白夜從床上支起身,坐了起來,他撫上額間,愈發覺得眉心強烈的刺痛,好似有什麼記憶要跳出來。
星空深邃,大地蒼茫,他微斂著眼眸,幽邃的瞳孔中發著異樣的光,一枚六稜冰晶,悠悠地飄至心間,泛著初雪的輕寒。
思緒回到那年陽光下的雪野,有一種刺眼的白讓他的眼楮有些不舒服。
冰冷澈皙的美少年微閉著眼,獨自靜靜的行走著,一邊听孩子們的嬉鬧聲,一邊听雀群時起時落的羽翼聲,一邊听足踏積雪的咯吱聲心與整個雪野都曝在清涼的陽光下,淡出俗事,鋪展成無垠的空明與虛靜。
「白夜哥哥,你不來一起玩麼?」一個粉雕玉琢的女孩子好奇地問美少年。
「是啊——蕭九,怎麼說也得來玩幾局啊。你不在,灕哥可就打遍世界無敵手了」一個壯壯的男孩子極力地鼓動著。
「你們一群人,還打不過櫻灕一個?」他的語氣淡薄如晶,眼眸依然微閉著。白雪,輕輕停落在他的發梢與眉前,冰冰點點;悄悄地飄進他的衣襟,溫溫涼涼;也在不知不覺中來到他的心間,帶著潮潤潤的清凌爽朗。
「唉少了你,玩起來多沒勁啊」小孩子就是小孩子,見蕭白夜確實無興致玩耍,顧自說著什麼隨時來玩的話,一大群人「傾巢出動」跑到雪地里嬉戲耍鬧。
偶爾有人一不留神,跌了一跤下去,爬起來身上卻鮮見污泥,只是把一個輪廓分明的影子留在了雪地上,狼狽不堪地定了格。一個個小孩子活蹦亂跳的,起起落落,雪球隨著歡聲笑語在天地間飛來橫去。不到一會兒,雪地變得斑駁嶙峋的。
蕭白夜雙手抱胸,好整以暇地看著這一幕幕活躍的場景。
驀然間
一個如六角冰稜的精靈,輕盈,潔白無瑕,縴塵不染。她如天堂遺落的一根羽毛,就這樣闖入了他的世界。
那散發著的清冷絕世的氣質,就算是隔著飛雪落花都想要看清楚。
霍然蕭白夜緊緊地凝視著前方,邁開步伐,大步流星地朝人群奔跑過去。
「白夜哥哥,你要來玩了麼?」粉雕玉琢的女孩一看到他,驚喜地叫起來,立馬黏在他身旁,嬌聲喚道。
「不是」蕭白夜用右手擋住了黏人的「牛皮糖」,繼而在人群中尋找,望穿滄海桑田,卻沒有了她遙遠的影子,如同星月,翩若驚鴻。
一場雪,一個潔白無暇的世界,一個蒼蒼茫茫的天地,再也沒有她的蹤跡。
「你可知,今天都來了哪家的女孩子?」蕭白夜對旁邊一個身姿頎長的少年問道。
「蕭九,你莫不是糊涂了……今天來的,只有秀兒一個女孩子。」那個少年驚訝地望著蕭白夜,繼而轉頭問向另一個男孩︰「邱二,你說是吧」
先前壯壯的男孩兒,老老實實應道︰「灕哥兒說的沒錯,今天的確只來了秀兒小姐。」他虎頭虎腦地又去問先前費盡心機想靠近蕭白夜的牛皮糖小姐。
蕭白夜將視線淡淡地投向秀兒,目光如霜,寒冷更甚玄冰,小丫頭原本就因為被推開而淚光盈盈,現下更打了個寒顫,淚珠漣漣地點了頭,算是默認。其實,根本就是被嚇得說不出話來了。
蕭白夜默然轉身,從細碎的雪中走出來,眼前浮起的是剛才那一瞬間的驚鴻一瞥,點點女敕,片片綠,婉轉,清澈。
莽莽蒼蒼的原野,撲朔迷離的世界。遠山近壑,俱是銀裝素裹。他一個人在雪地里踽踽獨行,將一徑明晰的腳印遠遠地拋在了身後
自那以後,他就再也沒有見過那個小女孩了。
或許終其一生,都可能不再相遇。
但至今,他依然能夠感覺到她,薄如櫻雪的氣息。
夜,靜靜的呼吸,猶如槐花落地的思念,一遍一遍流在血液里,直抵靈魂的咽喉。
第二天一大早,南潯安就在宿舍里殺豬一般地叫起來。
「阿夜爾容——你們快醒醒啊」南潯安把楚爾容從被窩里扒出來之後,又圍在蕭白夜身邊著急地打轉,沒那個膽量對他下手。
「潯安怎麼了啊」楚爾容的起床氣很厲害,他揉了揉惺忪的眼楮,沒戴眼鏡就從上鋪跳下來,步步逼近南潯安,大有一番狂虐一把的架勢。
「爾容BBSB……BS」某人被掐得氣若游絲,一只手指著電腦屏幕。
「就為了看個論壇你竟然一大早把本少爺叫起來」說實話,楚爾容不戴眼鏡,氣勢也變得凌厲起來。
「你去看一看嘛」南潯安的少爺脾性也上來了,他對楚爾容吼道。後者雖然很火大,但還是松開手,去看游戲論壇了。
南潯安見某人還在賴床,「呲遛」一下跑過去,今天不知哪里來的一股慷慨赴死的勇氣,一下子就把被子掀開。
本來就睡眠不足的蕭白夜,對于外界的吵吵嚷嚷就已經蹙著眉頭了,這下驟來的一股寒氣逼迫他睜開眼眸。
「如果沒有一個合理的解釋,我就把你從七樓扔下去」某人強大的氣場,籠罩著整棟男生宿舍都是低氣壓,眾人皆感到惴惴不安,預感今天要變天了
南潯安感覺房內的溫度驟然下降了好幾攝氏度,他知道這家伙沒在開玩笑,渾身冷得一顫。
就在這千鈞一發之際,楚爾容突然念出了論壇上的一條信息,讓蕭白夜的凜然殺氣瞬間消散。
「尋芳閣的元老,虎踞成員見一次殺一次,膽敢庇護者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