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做過什麼,還需要問我?」夜臉色陰沉。
「我……我不懂,你……你什麼意思。」錦娘手指摳著他的手指,卻扳不動絲毫。
「我的弟子,你也敢往蛇侯屋里送?」夜卡在她喉間的手指緊了緊,隱約能听見骨骼的聲音。
錦娘呼吸不得,兩眼上翻,夜的手指略略放松,她才喘過氣來,但那點氣息不足以滿足缺癢的肺部,只覺頭昏腦漲,痛苦不堪,「吳氏那賤婦的話,你也能相信?」
夜嘴角含了譏誚地冷笑,「還有誰能開啟蛇皇的房門,將布料夾在門縫里,而不被蛇皇攻擊?又有誰能命令月荷哄騙十一前往蛇皇屋外,並冒險將十一推入蛇皇寢室?這些問題,需不需要向蛇侯匯報,請蛇侯解答?」
錦娘漲紅的臉慢慢失去顏色,原來月荷已經將十一推入房中,那麼房中怎麼會……
念頭轉過,已經得到答案,「月荷是你……」
夜冷哼了一聲,如果月荷心腸不要那麼歹毒。
不關緊房門,落下門柵,給那丫頭留下一條生路,他也不會將她擲入房中,換回十一。
他這麼做,不過是以其人之道,還其人之身,「還有何話說。」
錦娘看著他反而笑了,「你居然在意一個死奴的生死,你還是殺手嗎?」。這里的死士就是殺手。
夜半眯了窄目,冷聲反問︰「何為殺手?」
錦娘微抬了下巴,「無情無欲,心很手辣,為達到目的不擇手段。」
夜認同地輕點了下頭,「殺手殺人,目的只有一個,完成任務。」說到這里,微微一頓,聲音越發的冷厲,「可你利用月荷除去十一,目的何在?難道是蛇侯大人和陛下的指示?」
錦娘肩膀垮了下來,神情萎頓,她千算萬算,萬萬沒想到竟會被他盡數看在眼里。
如果再死不承認,不用懷疑,他會擰斷她的脖子,或者把她交給蛇侯處置。
死在他手上,倒也一了百了,但如果是後者,只會生不如死。
眼里慢慢蓄上淚,「我害怕。」
夜眉頭微皺,放開卡在她喉間的手,退了開去。
錦娘捂著喉嚨,一陣咳,無力地滑坐在地,
「一個丹紅已經讓你……十一會是第二個丹紅,我害怕……害怕你……」
她淚滾落下來,捂了臉,淚濕了指縫,「我們那些人,只剩下你,我和丹紅,而丹紅又變成這般模樣……我真的害怕……害怕只剩下我一個人……」
錦娘和夜、丹紅是一批的死奴,她第一眼看見夜,一縷情絲就繞在了他身上,再不能自撥。
但夜和丹紅是上頭指定的搭檔,無論長相還是功夫,丹紅都遠勝于她,她所有的光彩全被丹紅蓋去。
他無論是因為訓練,還是因為其他,與丹紅形影不離。
她自愧形慚,怕被他看不起,只敢遠遠地偷偷看他。
哪知,他們的形影不離,居然是為了掩飾丹紅和清的戀情。
但無論再怎麼掩飾,丹紅與清的事,仍被陛下發現。
丹紅由生死門的公主淪為任人發泄**的。
夜為了給丹紅月兌去的身份,殺死當時最得女皇寵愛的死士,帶她逃離合歡林,最終傷重被擒,受盡酷刑,險些喪命,後來答應簽下生死血契,永不背叛越國,才保得他和丹紅性命,重回生死門。
因為丹紅的事,錦娘對夜有再多的情,也不敢有所表示,只能深藏在心里。
甚至害怕被任何人知曉。
夜固然是冷性子的人,但認識錦娘已有好些年,她對他有情,他也不是完全沒有感覺,只是不願理會。
見她如此,想到死去的那些人,又想到如今的丹紅,終是暗嘆了口氣,「這件事,到此為止。但以後,我不想再看到。」
說完毅然轉身。
錦娘追上前,「夜,十一她會害了你的……」
「無需你操心。」夜頓了頓,不再停留,轉眼間便出了小院。
錦娘疲軟地靠向身邊樹桿,痴痴地望著已經沒有人影的院門。
這麼多年了,她從來都看不懂他。
他到底是有情,還是無情?
幾道閃電如銀蛇,狂舞著撕裂漆黑的夜空,雷聲滾滾,大雨象塌了天一樣,鋪天蓋地地砸在十一身上。
十一強忍著對雷電的恐懼,微躬著身子,任暴雨砸在身上,全身透濕,唇色發白,冷得瑟瑟發抖,卻不理不顧,只眼睜睜地看著前方緊閉的房門。
時間一點一點地過去,她一動不動,仿佛要這樣跪到天荒地老。
又一個霹靂劃過,透過窗格雕花,將小屋照亮。
雷聲震耳欲聾,靜立在‘慎’字前的夜,側臉看向窗外電光,電光中隱約能看見密雨中跪著的嬌小身影。
他薄唇緊抿,慢慢垂下眼瞼。
十一已經不知道自己到底跪了多久,只覺得雙腿已經麻得失去知覺,身上冷得不能再冷,頭也是迷糊昏沉得厲害,眼前的木門更是模糊不清。
一陣急促地踏水聲,由遠漸近。
十一迷糊的思緒漸漸歸攏,咬了咬牙,緩緩扭頭看去。
院門口,小十七頂著大雨,沖進小院,一把扯住冷雨中搖搖欲倒的十一,「你還要跪到什麼時候?」
隔著漫天的雨瀑,彼此根本看不清彼此的表情,但她卻能感覺到對方憤怒焦急的視線。
十一默默無語,她也不知道要跪到什麼時候,或許跪到死。
小十七又用力拉了一把,沒能將她拉拽起來,喝道︰「起來。」
十一將小十七的手慢慢抹了下去,兩眼仍只看前方木門,「夜不收回命令,我不會起來,你走吧。」
身體早已經冷透,但心卻漸漸泛起暖意,這樣的冷雨天,他能來,這份心意,已經足夠。
小十七見她不動,怒道︰「橫豎過紅門靠的是自己,在誰手下不是訓練?何必這麼求他?」他一直崇拜夜,但這一次,卻覺得夜冷血得過了頭。
十一苦笑,如果僅為了過紅門,確實在誰手下都是一樣,但她要的是尊嚴,在這里只有夜會給他尊嚴。
夜即便是發現了她的弱點,也沒因此嫌棄她,對她反而越加的用心。
在這里,他是除了母親以外,讓她感覺到心暖,能夠信任依靠的人。
但這些話,她不能說,只能埋在心里,否則只會如同丹紅一樣,給他帶來災難,「你走吧。」
小十七站在雨里,瞪了她一陣,蹲。
一道電光閃過,總算看清了彼此的臉。
他眼楮里的怒氣,還沒有退去,板著的臉如同這無情的老天。
半晌,他抬起手來,卻動作溫柔地幫她把粘在臉上的濕發撥開,「為什麼要這麼作踐自己?在這里強者為尊,不需要請求任何憐憫。」
十一凝視著他的眼,他不懂,她正是為了不作踐自己,才會如此,微微一笑,「我們是一條繩子上的蚱蜢,以前是,以後也得是,所以我一定要這麼做。」
她拍拍他的手,「回去吧。」
小十七定定地看了她一會兒,突然猛地把她抱進懷里,緊緊地,壓得她有些透不過氣。
十一沒有掙扎,任他抱著,心里絲絲地暖,生死門里並非母親所說,全無情義,這里是有情的。
丹紅有情,夜有情,就連小十七都有情……
只是這些情,被無情蒙住,不容人看見。
過了一會兒,她看見他的腰帶拖進泥水里,下意識地替他挽起,想擰去上面的水,可是大雨天的哪里擰得干。
「弄這麼髒,又得我幫你洗。」
小十七放開她,‘啪’地一聲打開她的手。
都什麼時候了,她還有心思說笑。
十一的手在半空中停滯了一瞬,訕訕地垂了下來,這一關都不知能不能過,還談什麼其他,「回去吧,我不會有事。」
小十七氣歪了鼻子,驀地起身。
卻沒如她所想地離開,而是大步走向前面小屋,猛地推開房門。
電光劈過,照亮了小十七帶著怒意的臉龐,也照亮了夜冰雕般的背影。
他是蛇國最無情無欲的人,冰一樣的外表,冰一樣心,但隨風翻飛的衣角,卻象是攬盡了天地間的孤寂。
夜慢慢轉身,冷峭的面龐,如同窗外的夜雨,冰寒刺骨,靜看著小十七,一言不發。
小十七任由身後的門被風吹得狠狠撞攏,平視向夜冰冷的眼,「五天了,她不吃不喝,跪了五天,你還要跪到什麼時候?」
「我不曾讓她跪,她隨時可以離開。」夜重新轉過身去。
小十七一直敬他,崇拜他,這時卻恨不得揍他一頓,繞到他身前,直視向他的眼,「你知道那丫頭有多倔強,你不收回決定,她不會起來。」
「你管得太多了,在這地方管好你自己,就已經足夠。」夜抬眼與他對視。
小十七眼中隱隱含著驚怒,很快沉靜下來,了然一笑,「你是害怕了。」
「害怕?」夜頭一回听見有人將‘害怕’兩個字,放在他身上。
「對,你是害怕了。」小十七慎重點頭,「你害怕她象我姐姐一樣,所以才故意疏遠她,冷落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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