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衣話落,只見肖華似笑非笑地朝她看來。
心里一‘咯 ’,把他也罵進去了,如果他真是平陽侯的話。
「夜是不是南陽侯……或者說是南陽王?」夜是死後才封的王,世人早習慣了南陽侯的稱呼,所以每每提起這麼個人,有叫侯的,也有稱王的,橫豎是不在了的人,也無人追究。
「你怎麼不問他本人?」青衣去了萬雷山,肖華就沒指望她仍會一無所知。
青衣扁了嘴,見著夜就只顧著傷心去了,或許現在的生活太過輕閑,養得人都嬌貴了,居然還能哭昏過去,等醒來,面前的人已經變成了他,她哪來的機會問?
「不敢?」肖華一點點看過她臉上神情。
「一直在忙,沒時間。」青衣沒好口氣。
一直在忙?一男一女能一直忙什麼?實在叫人遐想菲菲。
這話,說者無意,听者有心,肖華眉稍輕揚。
青衣抬頭,恰好見著他眼底深處閃過一抹異樣,細品自己的話,也覺得不妥,皺了眉,「那是還是不是?」
肖華深吸了口氣,將心里那抹不安散去,如果她與二哥有了什麼,二哥不會再將她送還自己,「是與不是,有何區別?」
宮里那位,連平陽侯都容不下,更別說以前一直是王儲的南陽侯。
青衣雖然不涉政,但回楚國公府這麼久,從父親的所言所行,豈能不明白這個道理。
這麼問。不過是想證實一下。
肖華雖然沒有明說,但結果已經知曉。
「平……」平陽侯三個字是青衣心里的禁忌,即便只是從嘴里說出這三個字,也覺得困難。輕咳了一聲,才接著道︰「平陽侯為何不滅了蠻人族?」
滅了蠻人族,就可以救出太太上皇。就可以得到太太上皇太後那一股勢力的支持,以此來對付父親和皇後這邊的勢力豈不是更容易?
青衣盯著肖華,心想,如果他敢用「我是商人,不懂得政事。」來搪塞她,她再搭理他,她就不姓上官。
念頭剛動。心里一片苦澀,她或許本來就不姓上官……
肖華接住拋起的梨子,哂然一笑,「有蠻人族出來胡搞一翻,太太皇太後惱的是皇上。又不是平陽侯。再說沒了蠻人族,皇上豈不是很空閑,太空閑了就難免生事,這一生事,倒霉的也不知道會是誰,可能是臣中某些臣子,也可能是……」肖華忽地一笑,「你說平陽侯為什麼要給自己找事,卻讓皇上那麼空閑?」
青衣愕了一下。原來是利用蠻人族來絆住父親的手腳,不能全心對付平陽侯,暗罵了句,「狐狸。」
肖華不等青衣再問,接著開口道︰「我回答了你這麼多,你是不是也該回答我一些問題?」
青衣微微一怔。「什麼問題?」
肖華突然身體前傾,嚇得青衣往後一退,然身後就是廂壁,又能退去哪里?
他手撐了她耳邊廂壁,能感覺到彼此的呼吸,才停了下來,垂眼一瞬不瞬地凝視著她的眼。
青衣感覺到他溫熱的氣息拂在面頰上,耳根子灼灼地發熱,強壓亂跳的心髒,扯出個無賴笑容,「你該不會,又想親我吧?嗯,我進了萬雷山就和人打了一個大架,滾得一臉泥,到現在還沒洗過臉,如果你不介意的話……」
他垂下眼瞼,目光在她粉女敕如花瓣的唇上滾過,變得炙熱了些,重看回她的眼,「我本沒這意思,不過佳人相邀,豈能怠慢,即便是無意,也要意思一下的。」
說罷,當真低頭下去,向她唇上覆去。
青衣一口血堵在了喉嚨口,這人比自己還不要臉,跟他耍無賴,簡直是搬石頭砸自己的腳,急叫道︰「我滾在地上的時候,地上還有鳥屎。」
「那地方就算有鳥,也在百八十前年就被雷烤得焦了。」沒鳥哪來的鳥屎。
「真有。」
「我不介意。」
他的唇飛快落下,不容她再廢話。
她的唇在他唇間發燙,他懸著的心,到這時候,才落了下來,深不見底的黑眸慢慢柔了下來。
青衣心里一陣慌亂,這亂與夜吻上她不同。
夜吻上來,她害怕,而此時,卻是不知所措,氣悶中,又想狠狠地咬回去。
真希望他只是簡簡單單的商人肖華……
心尖上狠狠地刺痛了一下,他終究不只是一個簡單的商人。
在他微微放松換氣的時候,在他下唇上狠狠地咬下。
他墨眉微斂,唇離了她,偏頭一笑,重看向她,「你就不能柔順些?」
青衣怒道︰「你是商人還是強盜?」劫人財物還要人順服配合?
肖華輕眨了一下眼,笑而不言,濃密的長睫在他白皙的面龐上投下淡淡的陰影,讓他的眼更加蕩人心魄。
青衣唇有些發干,補充道︰「劫色也是劫。」
肖華眼里的笑自眼角慢慢化開,「只要劫得到,我不介意為盜。」
青衣面頰上團上兩團紅,將他一推,「你要問什麼?」
肖華眼里的戲謔漸漸收去,「你偷宮里的部署圖做什麼?」
青衣臉上的小女兒態一掃而空,嚴然還在蛇國時的十一,「整天跟在我後面的那個瘦高瘦高的黑衣人叫什麼?」
「孟飛。」
青衣慢慢吸進一口氣息,那人果然是他的人,那人一直暗中跟著她,她潛入父親書房偷窺宮里的部署圖,被那人發現,不足為奇。
「他是護我還是監視我?」
「你認為呢?」
「兩樣都有。」
四目相交,她緊視著他的眼,不容他胡編亂造。他也不避不閃,直視回她,不容她胡思亂想,薄唇輕啟。「是。」
「從我受傷那晚開始的?」
「是。」
沒有猶豫,沒有拖泥帶水,干干脆脆地一個字。一時間,讓青衣不知心里是什麼滋味。
慢慢垂下了眼瞼,半晌才幽幽開口,「我希望你永遠是過去那個可以任我胡鬧的肖狐狸。」
他默然,面容雖假,但性子卻真,然她要的是他戴著假面具的他……
他們彼此真是傷得太深。
「你想刺皇?」
青衣驚地抬頭看他。
他拇指輕摩過被他吮紅的唇瓣。「如果那人該死,何需你一個女子涉險?」
明明是深沉的話題,卻被他搞得如此曖昧不清。
青衣有些不自在,「那又誰該涉險?」
肖華摩挲著她唇瓣的手滑下,鉗了她的下巴。令她抬頭,迎著自己的眼,「何不隨我一同坐看風雲?」
青衣皺眉,他這話是什麼意思?
他置身事外?
但他與父親斗了這麼多年,能置身事外?
再說就算夜是南陽侯,當年先皇定下的王儲,要卷重來,奪回這片江山,他身為南陽侯的親弟弟。能置之不理?
「你想怎麼做?」
「我是商人,重利,自然是隨風而動,自保就好。」
青衣翻了個大白眼,鬼話,誰信?
他瞧著她笑了。他知她不會相信,讓開身來,「下車吧。」
青衣微怔,揭開車簾,前頭離楚國公府已經不遠。
一愕之後,了然,他是在避人耳目,更確切地說,他是在避母親的耳目。
「我娘……」
他笑笑,「無妨。」
青衣回他一笑。
以他在府中的地位,根本無需理會母親的刁難,他是不想她為難。
「孟飛不要再跟著我。」
「可以,不過我有條件。」
「什麼條件?」
「打消刺皇的念頭。」
青衣咬了咬唇,「好。」
他輕點了點頭。
青衣還沒進門,就看見小桃躲在一處角落張望,
小桃見她回來,忙鬼鬼祟祟地向她招手。
青衣一肚子迷惑,向府里望了望,向她走去。
小桃將她一把拉住,拖到拐角後,悄聲道︰「二小姐,你總算回來了,出大事了,老爺派人到處尋小姐呢。」
「出了什麼事?」
小桃伸長脖子望了望,沒有別人在附近,壓低聲音,「听說老爺書房丟了很重要的東西,之前有人見過二小姐進老爺的書房……」
青衣驚了一下,難道她潛入父親書房,另有人看見?
她竊看皇宮的部署圖,全憑著極好的記憶,記在腦中,那圖仍擱回了原處,不可能丟。
深吸了口氣,讓自己冷靜,別先自個亂了陣腳。
「丟了什麼東西?」
「只說是一副圖,二小姐,你千萬要小心啊。」
青衣她雖然沒有取走地圖,但既然尋上自己,這件事,自己就月兌不了關系。
想到肖華的問話,心里一沉,難道是他故意如此,完全滅了她刺皇的機會。
這時候,這丫頭來給自己通風報信,是擔著挨打受罰的風險。
小桃有這份忠心,青衣絕不能讓她因為自己受到牽連。
輕捏了捏小桃的手,安慰道︰「放心,不會有事,你去吧。」
小桃確實不敢多呆,又看了看青衣,一溜煙地去了。
青衣定了定神,裝作無事一般,邁進楚國公府。
前腳進門,後腳就見管家迎了上來,「二小姐,您可總算回來了。」
青衣裝作心虛地問道︰「不就出去玩了一天嗎?管家有事嗎?」。
管家嘆了口氣,豈止是有事,簡直是有大事,「老爺在書房等二小姐呢,二小姐快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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