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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遠東心里一動,猛然也想到了一件事,兩眼熠熠生光,看著齊意欣,又驚又喜。——難道她和他想到一起去了?
齊意欣抓著顧遠東的胳膊,因為說得有些急了,都有些喘了起來,「李家是李家——你想想,這樁樁件件,哪一件事沒有他們背後的身影?」
齊意欣先前就覺得有一條線索,貫穿了最近發生的所有的事,卻一直想不起到底是什麼線索。直到顧遠東提到葉碧縷,齊意欣突然想起來葉碧縷的未婚夫,便是李家的大少爺李紹林
這樣一來,蛛絲馬跡連成了網,一切都在齊意欣眼前清楚起來。
「別急,慢慢說。又沒有老虎在後面追著你。」顧遠東憐惜地將齊意欣有些散亂的鬢發撫撫平,溫熱的手指從她的頸邊滑過,頓了頓,落到了她的肩膀上。
齊意欣的眼楮越發亮了,雙眸燦燦如星,口齒也伶俐起來,「東子哥,你想想。一開始,本來什麼事都沒有。李家偷偷從船舶署那里得到口頭承諾,讓他們修建東陽城和京城那邊船塢。然後因為表姐的事,他們得罪了上官大少,上官大少出手,讓他們的船塢合同泡湯。這本來是一個警告而已,只要他們識相,我想上官大少未必要趕盡殺絕。可是李家沒有放手,而是變本加厲,用了一個不知道從哪里來的庶出‘大小姐’,來爭取沈大總統填房一位,就為了將船塢合同拿到手……」
李家爭船塢合同本來不關齊意欣的事,可是後來發現,一來影響了葉碧縷,二來李家的壯大,影響了顧遠東,所以因了這兩個關系,將齊意欣這個外人牽扯了進來,決意插手此事。
齊意欣派了阿呆去江南輝城府李家巷查李大小姐的老底。這一查,讓對方有些人慌了手腳,匆忙之中,制造了阿呆失蹤事件。
若是一般人,可能也就算了,知道江南輝城府水太深,不能隨便趟。可是他們遇到的是齊意欣,一個固執認死理的人,而且她背後,還有顧遠東這個大殺器。
就像冥冥中自有天意一樣,對方一招錯,招招錯,將一些不相關的人扯了進來,最後讓他們看見這樁樁件件事故里面真正的幕後黑手,和推動這些幕後黑手的利益鏈。
顧遠東欣喜地看著齊意欣,眼底的贊許明明白白,「你說的很對。其實往深里想,李家為什麼要抓住船塢不放,就很明顯了。」
齊意欣倒抽一口氣,「難道他們是為了走私煙土?」
顧遠東臉上神情冷肅,語帶寒冰,「十有八九,是為了走私煙土」如果真跟李家有關,這船塢合同,就更不能給他們了……
顧遠東的話,沒有讓齊意欣如釋重負,反而讓她臉上的憂色多了幾分,眼望著窗外的夜色,齊意欣深思道︰「既然江東有那樣嚴苛的律法,我相信李家,一定早就做好了萬全的準備,隨時可以壯士斷腕,丟卒保車。——就算想動他們,現在也還不是時候。」
這一次,顧遠東是真真正正地意外起來。能把這些看似不相關的事情聯系起來不奇怪,有點小聰明的人都做得到,可是聯系起來之後,卻能根據李家人行事的風格,推測到他們有後手來給自己擦,所以現在還不是時候來鏟除李家,就不一般了。這里面,除了需要急智,更需要隱忍。
聰明人很多,但是懂得隱忍,並且能夠隱忍的人不多。
忍字頭上一把刀,不是一般人做得到的。
原以為齊意欣只是溫室里面的玫瑰,不能經風雨,需要的只是耐心的呵護和關愛,卻原來不知不覺間,她已經成長為堅強的凌霄花,頭腦冷靜,思維敏捷,可以和他攜手並肩,笑看風雲。
顧遠東的心情更加復雜,定定地看著齊意欣不說話。
齊意欣推了推顧遠東,有些忐忑不安地問︰「我說的對不對?」眼里還有些不自信。
顧遠東微笑頷首︰「你說的很對,想的比我還周到。」夸得齊意欣紅了臉。
蒙頂見康先生都出來一會兒了,屋里又沒有聲音,便在外面又問了一聲︰「……晚飯準備好了,要擺飯嗎?」。
「餓不餓?」顧遠東低聲問道,輕輕握住齊意欣的手,送到唇邊,輕輕一吻。
齊意欣又感覺到了上次那股讓她難以自控的沖動,從身子某處慢慢升起。她深吸一口氣,極力控制住自己,不要撲到對方懷里,心里暗自感嘆,幸虧只是吻了手而已,姐還抗得住……
「餓了。我……我要吃飯……」齊意欣笑著把手奪了回來,放在身子背後偷偷蹭了蹭。
齊意欣的動作沒有逃過顧遠東的眼楮。他眼眸里的光芒黯淡下來,沒有多說什麼,深深地看了齊意欣一眼,轉身大步走出了內室,往外頭去了。
過了一會兒,齊意欣也走了出去,和蒙頂、眉尖並肩站在顧遠東背後伺候。
諾大的飯桌上,只有顧遠東一個人坐在那里吃飯,桌上擺得滿滿的,都是齊意欣愛吃的菜。
齊意欣看得明明白白,一時又忐忑,又歡喜,竟是五味雜陳,怔怔地愣在那里。
顧遠東匆匆忙忙扒了一碗飯,便丟下筷子,道︰「我吃完了。這些菜還不錯,都是我們帶來的廚子做的。你們就吃了吧。」說著,端了茶坐到一旁的椅子上去。
蒙頂和眉尖悄悄抿嘴笑了,拉著齊意欣一起坐下,慢慢吃起來。
剛沒吃幾口,外面來了個夏家的婆子,笑著進來對顧遠東行了禮,問道︰「少都督,奴婢是大少女乃女乃那邊的管事婆子。我們大少女乃女乃听說听說今天少都督的婢女從霓裳羽衣店買了身洋裝,想讓這位姑娘穿著去給大少女乃女乃瞧一瞧。」言畢,一眼一眼地往廳上三個正坐在桌子旁邊吃飯的婢女身上掃過去。
顧遠東放下茶碗,漫不經心地撥弄著茶碗上的小蓋子,「你們大少女乃女乃,不是生病了嗎?——怎麼還有閑心看人家新買的衣裳?」
那婆子眼珠子滴溜溜地轉,定在坐在蒙頂和眉尖中間的齊意欣身上,笑嘻嘻地道︰「我們大少女乃女乃好多了。這會子剛吃完飯,想消消食呢。」
這是要拿齊意欣做個消食的樂子了?
顧遠東臉色微變,齊意欣已經趕緊站起來,笑著對那婆子道︰「媽媽略等一等,我去換了今天新買的衣裳,就跟媽媽一起過去見大少女乃女乃。」又看著顧遠東,嘴角噙笑,「能給大少女乃女乃消食解憂,是小欣的福氣。」
顧遠東明白過來,閉嘴不語,跟著齊意欣進到里屋。
齊意欣去里面的屏風後面換上今天買的紫紅色連身洋裝,想了想,又把黑色貝雷帽戴在頭上,只是將黑色面網搭在帽沿上,並沒有放下來。
顧遠東回頭看見齊意欣從屏風後面走出來,眉頭微皺,將屏風上面搭著的雪青色薄呢小披肩給她披上去,低聲道︰「你可以不去的。」
齊意欣笑盈盈地將披肩前面的緞帶系成個結,「這麼好的機會,怎麼能不去呢?我還一直想著要不要找個機會去見見這位大少女乃女乃呢。沒想到想瞌睡,就有人送枕頭,不去真是太暴殄天物了。」說得亂七八糟。
顧遠東笑了笑。他知道齊意欣這樣說,是為了寬他的心。
「只是讓你去做婢女,實在是委屈你了。是我考慮不周。」顧遠東嘆了口氣,坐回里屋的椅子上,又有些頭疼。晚上睡覺可怎麼辦呢?難道真的當齊意欣是丫鬟,給他陪夜?
齊意欣一時沒想這麼多,她對那個大少女乃女乃,充滿了好奇,巴不得有這個機會去見一見她。
看見齊意欣躍躍欲試的樣子,顧遠東也笑了。齊意欣身上,有股以前從來沒有過的生機勃勃的感覺,讓他一直覺得很新奇,而且振奮。跟她在一起,似乎從來不會有郁悶頹廢的時候。
不過顧遠東到底不放心齊意欣一個人去,派了蒙頂跟她一起過去了。
那婆子雖然有些不滿,可是顧遠東一板臉,她就不敢再說話了,趕緊領著顧家的兩個丫鬟進內院去了。
齊意欣和蒙頂一路低頭跟著那婆子往二門上走,沿路看見都是行的大路,有些不安的心也漸漸平靜下來。
夏家大少女乃女乃住的院子,似乎是她們上次去過的正院後面的一個小院子。
進了屋子,齊意欣和蒙頂低著頭垂手侍立,並沒有到處亂看。
兩個人等了一會兒,見屋里還沒有動靜,忍不住抬頭四下看了一眼,就只見滿屋子的金壁輝煌,就連供桌上的花瓶,似乎都是嵌了金箔的。
齊意欣和蒙頂對視一眼,都抿了嘴笑。
從里屋出來一個剛留頭的小丫鬟,歪著頭打量了她們兩人一會兒,指著齊意欣道︰「你是那個買了洋裝的丫鬟吧?——跟我進來。」說著,轉身進去了。
齊意欣對蒙頂使了個眼色,跟那小丫鬟進去了。
里屋比外面暖和許多,像是有地龍和火牆。
來到里屋,齊意欣飛快地四處看了看。里面的屋子,比外面強點兒,沒有那些金壁輝煌的東西,倒是秀氣典雅了許多。北面的千工拔步床上懸著珍珠羅的帳幔,靠東牆的多寶格上有一個青銅小鼎,里面似乎焚著香。還有幾支大大小小的冰裂紋花瓶,高低錯落的放在里面。南窗下面有個貴妃榻,跟齊意欣在顧家西次間的貴妃榻有些想象,就是顏色不同。這里的貴妃榻,是杏黃色的。
榻上有個女子半臥在那里,一雙黑沉沉的眸子望著齊意欣身上的衣裳出神。
那個小丫鬟凶了齊意欣一句,「看什麼看?見了大少女乃女乃也不行禮,江東顧家還是大家子呢,怎麼挑了你這種人做丫鬟?一點禮數都不懂」
齊意欣橫了那小丫鬟一眼,屈膝行禮,道︰「奴婢小欣,見過大少女乃女乃。」
貴妃榻上的女子坐了起來,曼聲道︰「你過來,讓我好好看看。」聲音有些沙啞低沉,不知道是天生的,還是哭多了?
齊意欣暗自琢磨,走到大少女乃女乃跟前,趁那人打量她身上的衣裳的時候,也趁機打量這位大少女乃女乃。
倒是個容色秀雅的女子,最明顯的,便是左眼下方有一顆淚痣,更有一種說不出的風情。
「這衣裳還真是你穿合適。」大少女乃女乃笑盈盈地道,伸手去模齊意欣身上的洋裝,「我還說這樣的衣裳,又貴,又挑人,很難賣出去的,可是霓裳一意孤行,到底還是被她賣出去了。」
听她的口氣,好像跟楚霓裳挺熟似的。
齊意欣心里一動,笑著問道︰「大少女乃女乃認識霓裳羽衣店的老板?」
大少女乃女乃掩袖笑道︰「當然認識。不僅認識,這霓裳羽衣店,我還有三分之一的股份呢。」
齊意欣恍然大悟。原來這夏家大少女乃女乃,就是楚霓裳背後的金主?細想一想,楚霓裳本來就從江南輝城府搬到江東東陽城的,她跟夏家大少女乃女乃熟悉,也不是不可能的……
齊意欣松了一口氣,笑著奉承大少女乃女乃︰「大少女乃女乃真是有眼光。霓裳羽衣店的老板,很有幾分本事,做得衣裳都是別人做不出來的。只是楚老板有大少女乃女乃這樣一個大靠山,不知道為什麼當年她一個人離開江南輝城府,去我們江東開店呢?」不動聲色地套那位大少女乃女乃的話。
夏大*女乃似乎不覺得這些事情有什麼隱秘,笑著道︰「也是緣分。當年霓裳本來跟我們比鄰而居,兩家很是交好。後來不知為何,她匆匆搬走了,離開了輝城府。我又出嫁了,就失去了聯系。後來我听人說了江東霓裳羽衣店的老板叫楚霓裳,一時興起,給楚老板寫了封信,才確信她就是我當年的好友。」
原來是這樣。楚霓裳在江東闖出了名頭,這位大少女乃女乃才去錦上添花的。
齊意欣臉上的笑意更濃,只是額上有了細細的汗珠滲出來。——這里面的屋子,實在太熱了。
齊意欣正在琢磨要不要把自己的披肩月兌下來,外面一個丫鬟又進來回報︰「大少女乃女乃,大都督過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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