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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秋寧點頭道︰「正該如此。」說完又看著蘆花和金篆道︰「你們兩個穿這些衣服冷不冷?才剛大病了一場,是要好好休養的,這時候只怕還有些畏寒。」原來金篆和蘆花跟著金藏鋒金藏嬌入了學堂不久,就誤食了飯菜,里面不知下了什麼藥,足足拉了半個月的肚子,險些把一條小命都搭進去。將養了好些日子才痊愈。傅秋寧雖知兩人這事兒蹊蹺,只是苦于自己手中沒有實權,根本無從查起。金鳳舉那兩日每天都在皇上面前听差,晚上才能歸來,也沒來晚風軒,因此這事情也只能不了了之,只是讓傅秋寧和金藏鋒兄妹日後倍加小心而已。
「不冷,女乃女乃給我們的衣服厚著呢,又都是新棉花,穿在身上暖洋洋的真舒服,我們從來就沒穿過這樣好的棉衣。」金篆和蘆花都笑著回答,一邊拍去身上的積雪。秋寧就忙安排他們去炕上熱乎著,又讓雨階去關院門。
剛和孩子說了兩句話,就听院中雨階驚叫了一聲,傅秋寧嚇了一跳,連忙就要出去查看,還不等出大門,卻正迎頭踫上身穿大氅面色鐵青的金鳳舉,看得出來,這一次的面色不是凍出來的。
「爺怎麼這麼晚還過來了?」傅秋寧的手不自禁便緊握成拳,心里明白必定是有大事發生,只是會是什麼事呢?她自問在晚風軒里,也沒做過什麼過分的事情啊,難道是有人故意栽贓陷害?可是自己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又有誰能陷害得了呢?
金鳳舉胸膛劇烈的起伏著,顯然正是在氣頭上,銳利的眸子在房中幾個孩子的身上一一掃過,金藏鋒兄妹和蘆花金篆早嚇得溜下炕去,沿著炕沿站成一排,怯生生看著他。
「雨階,帶少爺小姐和這兩個孩子去書房。」金鳳舉冷冷的吩咐,雨階不敢不听,只好領著四個孩子的小手離去,一邊頻頻回頭望著傅秋寧,卻听金鳳舉又冷冷道︰「讓玉娘也去書房,我和你們女乃女乃有話說。」
「出什麼事情了?生這樣天大的氣?」傅秋寧深吸幾口氣,盡量維持住表面的平靜,一邊就要給金鳳舉倒茶。
「這個東西,你還認識嗎?」。卻見金鳳舉猛然掏出一物扔在她面前。傅秋寧心中一緊,忙撿起那方娟帕,一看之下,險些沒驚呼出聲,面上已是色變。
「果然是從你這里流出去的東西。」
金鳳舉的面色更青了幾分,額上青筋已隱隱迸了出來,一把奪過那娟帕撕做兩半,厲聲道︰「你身為我的發妻,竟讓自己的繡品流傳到外面市井之中,還不小心露出馬腳破綻,弄的幾乎人盡皆知,讓我金瓖侯府喪盡顏面,你……傅秋寧,你說,你為何要這樣做?是不是得了你父親的授意,故意如此來損壞我們侯府的名聲。傅秋寧啊傅秋寧,什麼一世平安?什麼避居晚風軒?其實便是為了方便今日做出這羞辱門風之事,讓我金瓖侯府從此後抬不起頭來吧?」
傅秋寧緊緊攥著自己手中帕子,不可否認,她最開始看到帕子的時候,的確是心亂如麻。然而此刻已是慢慢鎮靜下來,知道若是不能好好應對,自己和雨階玉娘三人就完了,不要說在侯府立足,只怕連性命都堪憂。
「敢問小侯爺,侯府顏面盡失,對妾身有什麼好處呢?或者說,對鎮江王府有什麼好處呢?」
傅秋寧慢慢抬起頭,直視著金鳳舉,不等他說話便輕聲道︰「沒錯,侯府顏面盡失,是會惹眾人的恥笑。然而這一切因我一個婦人而起。難道皇上會因此覺得小侯爺辦事不牢,從此疏遠于你?將金瓖侯府的勢力一擼到底嗎?別說皇上是千古明君,就連昏君,恐怕最多也只是在小侯爺面前嘲笑兩句罷了。這件事,對侯府的顏面有損,卻不會對侯府的勢力有損。小侯爺,難道你覺得,妾身會將自己的身家性命看做和侯府的顏面一般無足輕重嗎?」。
金鳳舉看著傅秋寧坦然的眸子,胸中激蕩著的怒意不由得褪去了幾分,這大半年的相處,讓他十分明白這個女人的自強自立自愛自重。想一想,若她真是鎮江王府布置的暗線,隱忍六年一朝發動,絕不會只損傷侯府的那一點顏面。更何況自己多次暗示她,都被她拒絕,若說欲擒故縱,她又怎麼會在還沒擒下自己的時候,就冒冒失失讓這樣一件事破壞了全盤計劃呢?
因這樣想著,怒氣又消退了幾分,聲音也柔和了一些,卻仍是冷硬道︰「既然如此,你究竟是什麼意思?難道如今你還缺什麼東西?從春日里我踏進晚風軒之後,慢慢的,什麼東西都為你們置辦齊了,你不要告訴我,你賣自己的繡品是為了度日。」
傅秋寧心中大大松了一口氣,暗道看來這個坎,基本上是可以邁過去了。她目光漠然的從被撕成兩半的帕子上掠過,忽然冷笑一聲道︰「小侯爺問得好,問得真好,我一直就在等著您問這句話呢。」
一邊說著,便抬眼看向金鳳舉,聲音變得輕柔,語氣卻越發沉重,一字一字道︰「原來您也知道您是從今年春日後踏進晚風軒的嗎?在此之前,五年,整整五年的時光,你就只有在我懸梁那日過來了一次,第二日讓金明送了幾匹緞子,說是給孩子們裁衣裳。從此之後,五年,一千六百多個日夜,您對我們母子不聞不問,更不要提送什麼東西銀兩。你以為我們是怎麼活下來的?就靠後院中種的那點子紅薯土豆玉米蔬菜嗎?鋒兒和嬌兒剛來的時候,身上沒有一塊完好的地方,全是新傷舊傷層層疊疊,積年不消。這個要不要給他們上藥?冬日里北風呼嘯大雪紛飛,這晚風軒冷的滴水成冰,沒有木柴木炭,我們母子幾人要怎樣在這冰天雪地中生存?你以為那些柴炭是我能夠一伸手指就變出來的嗎?你送的那些緞子做衣服是不錯,可若沒有棉花棉被褥子,只穿著一件緞子長衫,就能過冬嗎?小侯爺,這麼多年了,你知不知道?後院那邊,沒有送過一分錢的份例。我們幾人能夠活下來,沒有變成這晚風軒中的枯骨,就全仗著我從娘家陪嫁過來的那些不值錢的首飾和錦緞,還有我與雨階玉娘趁著閑暇繡出來的這些繡品。找個穩妥的人賣出去,換來米面油鹽,棉花布料以供自己的溫飽。其實何止這些?你還不知道,這院子里的薔薇,月季,金銀花,還有那些香草,樹上的果子,我都曾經偷偷托人賣過。所以,你才能在今年和你的兒子女兒過了八周歲的生日,才能看到我如今還活生生站在這里。」
她說一句,就逼近金鳳舉一步,從不知後退為何物的堂堂小侯爺,竟被她字字血淚的控訴逼的慢慢後退。忽見傅秋寧停了腳步,扭頭看著窗子,薄薄暮色中,可以看到從她臉上滑落的晶瑩淚水。
「我本以為,這一輩子便是如此過了,雖然艱難,卻也平安。誰知道你闖了進來,從此後攪亂了一池春水。小侯爺,是你將我帶到了你的妻妾面前,帶到了老太君面前,帶到了你家族中所有人的面前。是你,讓我成為眾矢之的,成為你那些妻妾們新的目標。這陣子,看到你不停的往這里送東西,顯然是真的把我們母子放在心上了。我本以為從此後生活無憂,即便沒有銀子,但只要能夠過活,也不在乎那些了,銀子不也就是為了讓人過活的嗎?所以我和雨階說,從此後不必再賣東西,免得被有心人當做把柄。卻不料,仍是晚了。小侯爺,你仔細想一想,六年了,從沒有人知道你的發妻靠變賣繡品首飾和院中的花草果子度日,為什麼現在卻忽然流傳出這個消息?而且短短時間內,竟然就到了‘幾乎人盡皆知’的地步?你以為這會是巧合嗎?」。
金鳳舉默然不語,銳利的目光卻盡數收斂,深潭般的眸子若有所思的看著傅秋寧。
「算了,事到如今,再說這些有什麼用?這繡品的確是我賣出去的。你想要如何處置我,悉听尊便。至于外面的那個爛攤子,恕我實在無能為力,若是我有一份可以幫你解圍的力量,哪怕是要我死,要我身敗名裂,我也幫你就是。只是有一條,你是鋒兒和嬌兒的親生父親。無論你要將我怎樣都好,你必須答應我,從此以後,要愛他們護他們,讓他們平平安安的長大,幸福安康快樂。不然的話,九泉之下……我亦死不瞑目,就是化作厲鬼,也要來找你,問一問你的良心在哪里?」
說到金藏鋒和金藏嬌,傅秋寧神色震動,淚落如雨,只是卻仍不肯服輸的直視著金鳳舉,面上表情堅毅無比,讓金鳳舉不由得確信,若是自己真的不能履行為父者的責任,這個女人是真有可能化為厲鬼來找他的。(未完待續。如果您喜歡這部作品,歡迎您來起點手機網(qidian.cn)訂閱,打賞,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動力。)